第35章 邪惡博士與飛艇大隊

你知道有這麽一種人,各個藝術領域裏都存在這種人,□□師、制毒師、贗品師,他們在各自不可見人的領域裏實現價值。

畫家、化學家、考古學家這些奉揭于神壇上的稱謂,其實離這些從事黑暗貿易的可憐人只有一步之遙,差一步叫做靈感的距離。

陳爽就是這種人,他宅男出身,喜歡紙片人文化為此付出諸多金錢,學生時代就開始自己動手仿制手辦,且能做到以假亂真。

他用賣贗品掙到的錢去搜集限量發行的手辦,再如癡如醉地去仿制,他在最風光的時候遇到了女友倩倩,兩人一見鐘情。

那時他并不像現在這麽落魄,不是住在廉租房裏而是住在公寓裏,事業剛有起色,兩人也準備更進一步時他被稽查逮住了。

至少有五家文化發展公司聯名起訴他在其司代理動漫作品衍生物過程中,仿制贗品,擾亂市場,結果他賠掉了公寓。

在倩倩娘家幫他墊了許多錢以後,他才勉強沒蹲看守所。他一度意志消沉,覺得天昏地暗,失去了生路的他很可能一蹶不振。

女友倩倩卻并沒有離開他,而是陪着他度過最難熬的階段,用去夜總會陪酒賺來的錢幫他租了這間板房,夜裏兩人抱團取暖。

“我相信你的手藝,你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一定。”倩倩用手指撥弄着他的頭發,兩人在活動板房的犄角旮旯裏歡愛。

陳爽發誓,他努力了,除了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他已經想不到任何可以努力的地方了,但是,他的路顯然不太好走。

他的發小楚南在他靠手辦發家致富的時候,還只是個公司小職員,現在他落魄至此,對方卻已經是個科級幹部。

這個揚眉吐氣的混賬,經常借着慰問他的機會,對倩倩做一些超出友誼的動作,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倩倩絕對落入了他的圈套。

陳爽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兩只手佝偻着擺在胸前,嘴巴張得老大,鼾聲如雷。他不修邊幅的臉,在沉睡時顯得安靜而硬朗。

期間他不挺擺頭,腦子裏發出一陣又一陣猶如針紮的刺痛,藝術知覺敏銳的人,在睡覺時會想到很多光怪陸離的事情。

他先是想到他和倩倩在漫展上相遇的那一天,他背着帆布包,斯斯文文還有點腼腆地問漫場看板娘往哪走是C區。

她又是怎樣以一副貓耳娘的打扮吸引到他全部目光的,帆布包裏的那一幅《禁獵魔女》海報又是怎樣吸引了貓耳娘的注意?

他們相約女仆咖啡館,相約京都電子游戲博覽會,相約角川文庫知名輕小說作者的簽售會,他們增進了了解,加深了友誼。

然而這個時候楚南出現了,他以怪博士的形象從天而降,乘坐大型憎惡把貓耳娘給抓走了,憎惡手持板斧追攆路上的行人。

忙碌且有條不紊的京都街頭到處都是斷肢殘骸,貓耳娘在憎惡的手裏朝狂奔而來的陳爽撒開雙手,她是在向他求救對嗎?

閃爍着警報燈的車輛,在大型憎惡的板斧之下脆弱得像凍豆腐,它們一輛輛撞癟在憎惡腳下,頭破血流的制服警察趔趄鑽出。

他們将側翻的車輛當成固定掩體,手握點38不停地朝龇牙咧嘴的爛腸憎惡發射彈丸,而這無謂的行為引來了纏繞鐵鏈的板斧。

板斧帶着流星墜地的力度将報廢車輛砸成一個深坑,一發又一發,将陳爽扔在了遍地都是彈坑的地方,板斧嵌在他的身旁。

憎惡發出粗重的喘息,奮力把板斧抽回手裏,帶出的勁風把陳爽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放開她,放開倩倩!”陳爽大吼。

“別抱有幻想了,陳爽!這是我的'處決者1號',比你那些手辦可帶勁多了吧。”楚南穿着一襲白大褂,鼻梁上架着內窺鏡。

背着帆布包的陳爽,看了一眼遠處被板斧削去一半的電玩大廈标志牌,正因為燈組斷裂而不停濺射出電火花,“楚南!”

“你放着好好的科長不當,為什麽要當邪惡博士?”這時陳爽身後開來了一大溜坦克,潘興和虎式分成兩排轟轟駛來此處。

這可能是二戰戰場上兩位不共戴天的仇敵之間,唯一一次超越時空的合作,而陳爽認為自己也換了個人,他變成了超級英雄。

至于是誰不好說,可能是快銀或是別的什麽?反正那個拿星條旗盾牌的男人,穿着藍色緊身衣的男人正號令坦克們朝憎惡開火。

“不!你們不能開火!我女朋友還在上面啊!”陳爽朝那個揮舞盾牌的男人吼道,然而後者一句話不說,只是讓他看天空。

陳爽順着他手臂朝向看去,只見塗裝着萬字旗的數百艘飛空艇,正緩緩從京都上空游動而去,其中一艘最大的降下一條鐵索。

一只大型憎惡順着鐵索爬了下來,然後鐵索從每艘飛空艇上抛墜,大大小小的憎惡順着鐵索,降落到京都廢墟一般的城市街道。

“你的女朋友?你再看看哪有你的女朋友?”邪惡博士楚南居然和拿星條旗盾牌的男人站在了一起,握手言和,滿面春風。

他們一同朝陳爽投來鄙夷和嘲笑垃圾的眼神,之前還大張旗鼓趕來作戰的潘興、虎式,也自行跑到了憎惡的面前,供其乘坐。

結果可想而知,遭到破壞的京都街道上全是碰碰車,憎惡們愉快地跨乘在虎式或潘興上面,彼此對撞,玩兒得不亦樂乎。

重型履帶碾壓着平民的屍山血海,讓龜裂的地面到處都淌滿了鮮血,鮮血順着裂縫流入地底深處,引出了更不得了的東西。

老鼠騎士出現了,他貪食人類的鮮血,于是駕馭一只披挂銀铠的巨型老鼠跳出了地獄,将整個京都當成了它捕殺的樂園。

接着蚊後也出現了,她身穿深灰色的魔法長裙,從天邊之東飛到天邊之西,讓一圈一圈陰霾撒出螺旋紋路,攪得天昏地暗。

美國隊長指向憎惡大軍:“惡魔來了!快去作戰!”邪惡博士則使用報話機一樣的設備與飛空艇取得了聯系:“大轟炸!”

正義統帥邪惡,正義在特殊情況下與邪惡為伍,于是京都發生了一場大戰,超級英雄軍團和邪惡複生軍團聯合組成同盟。

飛空艇打開艙門,投下一顆顆猶如魚镖的黑影,陳爽用他快銀的身份發動光速游走,足以認清那些黑影都有一個核輻射标志。

“你們都瘋了嗎?這麽多,世界都會被毀滅的!”陳爽多想把邪惡博士從他的飛空艇上扯下來暴揍一頓,但旁邊有美國隊長。

美國隊長操起盾牌自願充當邪惡博士的保镖,他義正辭嚴地對陳爽說:“世界可以沒有,但正義不可以沒有。”

陳爽快被他氣瘋了,他趴在飛空艇的窗口處俯瞰大地,只見破敗殘存的京都古建築廢墟裏,只有老鼠騎士和蚊後。

這兩個怪物的出場異常華麗,如果說包含邪惡博士美國隊長在內的人物都帶着一種美漫風的粗犷感,他們則是日系動漫的代表。

老鼠騎士的兜帽飄逸出兩道迷離綠光,肩胄上盤踞着兩只吐納魔力的翡翠老鼠,法衣棕色的底布鑲滿了老鼠眼睛大小的貓眼石。

而兜帽是蒙面的,除了一對骷髅眼洞露在外面,旁人根本看不出裏面到底藏了個什麽東西,只是覺得他妖風陣陣,令人畏懼。

蚊後則以漢服一般的着裝示人,淺灰色極像蚊子皮膚的法裙擁有一個大大的兜帽,兜帽上爬滿了蚊子口器組成的荊棘花叢。

不時有鮮血與電流交織,從蚊後的兜帽上閃過,而蚊後的裙子特色更鮮明,大量神道術黃符充溢着光芒,貼在那裙擺四周。

“那就是我想要的,那就是我想要的,求你們,不要毀掉它們!”陳爽欣喜若狂地指着伫立不動的老鼠騎士和蚊後。

然後他努力征求邪惡博士楚南的仁慈,但是美國隊長不同意,他堅持道:“不行,那是這世界上最邪惡的東西,投彈!”

“必須投彈!”楚南龇牙笑道,他态度很堅決,于是,陳爽只好到處尋找可以記錄兩位惡魔身姿的東西。

就在快銀陳爽準備冒天下之大不韪,發動光速游走把老鼠騎士及蚊後救走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

打扮成貓耳娘之後,倩倩更加美麗動人了,更何況她這時還沒有受到夜場的摧殘,酒桌的麻醉,臉上帶着溫吞與柔和的光圈。

她立在漫展會場的結構示意圖旁,笑容可掬地朝他遞來照相機:“先生,您在找相機嗎?我有,您拿着先用,等一會還我。”

陳爽看愣了一會兒,他已經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了,他只知道用倩倩的相機去拍攝,那早已動了起來的老鼠騎士和蚊後。

他這才知道,憑他快銀的實力根本不是老鼠騎士的對手,因為對方騎乘的老鼠正以超光速往半空中跳躍。

老鼠騎士并非憑空借力,蚊後一直在幫他,他們似乎是天生搭檔,蚊後的技能[黑暗蟲豸]一直在空中搭建天梯。

老鼠騎士揮動一雙紫水晶打造的拳套,輕易擊碎了一艘飛空艇,飛空艇爆燃成分裂的易燃物,點着了其餘離它最近的飛空艇。

火勢立刻蔓延開來,飛空艇一旦被毀,就有邪惡博士招募來的雇傭兵戴着降落傘包跳下去,然而這就到了蚊後收割生命的時候。

她飛起來像一把電光刀,或是伽馬射線刀,粉紅殷然,殺人吸血,效率極高。

雇傭兵們往往還沒開始慶幸逃脫,就已被她甩出的[鮮血引力長鞭]攔腰斬斷,屍體裏的血液及水分無差別地被鞭子帶走。

等那些枯萎的幹屍落到地上時,京都開滿了白色降落傘包組成的馬蹄蓮墳墓,不時有燃燒狀态的飛空艇殘骸或焦屍從天而降。

這個世界破落了,徹底毀滅了,生力軍不複存在,像一切處于核冬天的廢土城市一樣,它陷入永恒寂靜,從此成為不毛之地。

但對于陳爽來說他已經收集好了素材,如果說最開始只有一個大致雛形,現在,老鼠騎士和蚊後的形象已然變得立體。

貓耳娘借給他相機,他好好拍下了那兩位朝飛空艇編隊發動攻擊的身影,哪怕飛空艇正猛烈還擊,也不是他倆的對手。

老鼠騎士雙拳在握,擊退飛空艇一輪又一輪猛烈炮火打擊,蚊後揮舞手臂迎空做起戲法,黑暗蟲豸組成銅牆鐵壁,悍然推進。

邪惡博士與變得邪惡了的美國隊長大呼失策,慌忙指揮殘留的部隊脫離戰場,但是老鼠騎士仍尾随他們并給予其致命一擊。

紫晶冰封不愧是神器,頃刻間化作神佛雕塑手裏的巨大法器。

像鋼板一樣碾壓了指揮旗艦的頭部,讓楚南的座駕一寸寸擠壓變形。

陳爽用相機拍攝着邪惡博士跟飛空艇一起變癟的全過程,眼神狂熱興奮,充滿了不合邏輯的纾解感。

戰鬥終于停止,老鼠騎士和蚊後象站在廢墟之中仰望星辰,大片核霧霭浮蕩于天邊只留一線光明,飛空艇碎片飄飄灑灑。

重金屬粉末與聖光的投影混合成粗細不一的圓顆粒,将那兩位滅絕了世間生靈的地獄來者鑄刻成永恒的雕像,震懾世界廢墟。

陳爽飛速移動的身體這才停了下來,作為世界遺孤他心中滿是寂寥,唯一的一絲悲傷是貓耳娘未能從飛空艇上逃生。

“她叫什麽名字?”快銀陳爽疑惑地撓着眉頭,有個他想要握住卻又轉眼忘記的讀音,從他嘴邊試探性發出,“倩?”

世界末日,戰争引爆了核電站以及核武裝,但這個星球沒有像那些反核武專家設想的那樣,變成一顆甜瓜手鐳分裂成多少瓣。

它變成了一個布滿蟲眼的蜂巢狀死星體,地核岩漿從那些洞裏流到西半球,淹沒了人類文明的同時亦使引力喪失,萬物浮空。

在一塊飛起來朝向深邃宇宙旋轉的石砌基座上,老鼠騎士和蚊後帶着勝利者的微笑揮手致意,快銀陳爽踏着萬千物質光速追趕。

那個未知姓名的女孩兒從雕塑間的縫隙朝他探出頭來時,他差點剎不住腳,“你有好好拿着相機嗎?”女孩兒嫣然一笑道。

“相機?”這個時候怎麽可能還記得相機?世界已經毀滅了啊,電池用光了都沒有地方充電,還計較這種東西幹什麽?

“對啊,相機呢?!”快銀陳爽瞳孔劇烈收縮,他的确找不到相機了,在他超光速移動的過程裏,相機早就自然解體了。

“那我該怎麽辦?”陳爽大驚失色,他知道,曠世傑作正在離他遠去,記載到的相關資料,那塊256G記憶卡将被黑洞吞吸。

“來。”貓耳娘非但沒讓他賠償相機,還伸出嫩若柔夷的手臂牽他上雕塑,兩個人坐在老鼠雕像的臀部,和騎士背靠背。

斑斓銀河橫跨太陽系,他們正連同兩座雕塑朝無數漂泊不定的暗星,朝銀河湧動,最終抵達一個恒定的點,進入無限時間觀念。

恐懼會餓死,恐懼會在某一刻喪失超能力,變成平凡人在真空裏窒息而死,快銀陳爽握住了貓耳娘的手,且緊張地看着她。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貓耳娘溫和地笑問,陳爽仍沒有記起她的名字,他只好不甘心地搖了搖頭。

“那你摸摸這裏。”貓耳娘坐在基座邊緣,兩條腿吊在下面晃來晃去,一如他載她坐電瓶車時的習慣。

雲淡風輕,微風掠過她耳邊的頭發,讓幾縷發絲蒙上了眼睛,她沒想着用手指勾走它們,而是嘗試吹氣把它們趕走。

于是吸引了前面的駕駛員回頭去看,結果她噘嘴做出嘗試卻又無功而返的樣子,把他逗得哈哈大笑,“摸哪裏?”

光陰如水流逝,時空逶迤變形,他成了快銀,她成了貓耳娘,他們的電瓶車換成了老鼠騎士和蚊後的雕像基座。

也許在幾千年以後,外星人會認為地球是一個盛産怪物的地方,因為他們膜拜的神靈居然是一只老鼠和一只蚊子?

“當然是摸這裏。”貓耳娘俏目微凝,捉住他的手往蚊後弧度圓潤的髋骨上摸,那刻畫着的幾個文字證明了一切。

—To,Dear QQ^

“倩倩?”快銀終于念出了那個名字,她滿足地笑了,而雕塑基座也變成了曲率飛船,釋放出無數肥皂泡。

他們被前方曲率更高的宇宙空間前拽,在瞬間加速突圍,甩脫銀河系朝更廣闊的地方移動,去往宇宙的盡頭,也未嘗可知。

高進盤腿坐在手辦師肩頭,而瓦拉正俯身在他耳邊用次聲波刺激其大腦,良久,手辦師睜開了精光爆射的眼睛,猛地坐起。

陳爽望着他熟悉的卧室,熟悉的角落裏卻沒有他熟悉的那個人,他緩緩起身,影子像潑墨一般鋪開,往工作臺上蔓延。

思路沸騰起來,變成晶瑩無比的創作之珠,無聲墜入乳白色的樹脂裏,他将手插入其中攪和着,和飛走的兩座雕像心神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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