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踐踏的
造物原型大賽BJCC,是一場能夠吸引全世界手辦制造工坊/個人齊聚一堂的大型賽事,規格極高,通常不對籍籍無名者開放。
陳爽恰巧屬于不受大賽歡迎的那類人,盡管他已向主辦方守在會場外的官員表達了他對自己作品的信心,仍得不到任何理解。
“陳先生。”那個虎背熊腰的外國人戴着黑墨鏡,指向陳爽身後一輛印有“搬家”二字的皮卡,“那上面的東西是你的?”
“是的,我敢保證,我帶來的作品可以讓所有人眼前一亮。”陳爽抓着外國人的袖子雙眼發亮,他們算是老相識了。
外國人用擔憂的表情看着他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權限,放一個作品沒有任何神韻的人進去。”
“我前兩年表現得不好,給您添了麻煩,這次,我保證不會了!”陳爽堅定地說,這時有幾個保安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吉爾先生,需要我們幫忙嗎?”BJCC已經進行到了一半,評委會一致認為來自東都的手辦大師大澤将奪得專業組冠軍。
他帶來的作品是參照東都當紅漫畫《武裝燈神》裏的人氣角色設計的,這使得他的票數在一開始就遙遙領先于其他參賽者。
取得動漫作品授權的個人或團體并不止大澤一家,但《武裝燈神》在市場上的反響巨大,除開官方外,個人很難獲得授權。
大澤正是依靠他精湛的手造工藝,贏得了《武裝燈神》作者及其編輯部的認可,拜托他為漫畫主角武裝燈神[尼克]定模。
某個時代,人類找到了召喚燈神這一物種的方法,作為至高神的實現者,燈神擁有滿足人類心願的能力,只需要人類消耗夙力。
夙力值越高,召喚出的燈神能力也就越強,在普通如金錢權利之類的東西得到無休止的滿足以後,這個世界進入了大敗亂時代。
政府失去管理作用,漸漸被世人遺忘,十個最強大的燈神,代表人類心願的終極形态,組成了掌握世界霸權的組織[十宗罪]。
為了奴役全人類,遏制燈神發展,十宗罪破壞了燈神召喚儀式,在此後的五十年時間內,他們維持着高枕無憂的狀态。
直到孤兒尼克出現。
每個人都有心願,心願分美好、醜惡,也分為己或為人。
在意識扭曲之人的心中,願景又很有可能與美醜善惡無關,只有瘋狂。
十宗罪放縱世人使用已取得的燈神攪亂社會,以期維持他們永恒的恐怖統治。
大敗亂時代并不是指世界毀滅,而是指全人類瘋狂。
尼克的父親掌握着賭牌逢賭必贏的燈神,但在一次賭博中他遇到了擅長讀心的老千,因此慘遭失敗,夙力值耗盡而被燈神吞噬。
從此尼克便決心消滅十宗罪,他認為,大敗亂正是由于掌握了絕對力量的十宗罪不管不顧造成的,燈神不該被這樣利用。
曾經出現在阿拉丁神話裏的寶貝,是為迷惘之人指明道路的寓言,而非滿足私欲的罪惡道具,人們不能再混亂生活下去。
于是天生意志力堅定的尼克,加入了反抗同盟軍,也就是由一幫同樣明見自主之人組成的同盟,秘密削弱十宗罪的統治力量。
這部漫畫一經推出引起了全世界範圍內讀者的強烈共鳴,它成了傑作的代名詞,甚至有人認為漫畫作者應該在文學領域得獎。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神應該是慈愛的,但《武裝燈神》中的神幫助人類只是為了賺取夙力值,企圖具現于世界構建神之國。
而反抗同盟軍之所以敢與十宗罪對抗,正因為他們是一個擁有人類最高精尖端技術的組織,使用[塑造]方式,人工生産燈神。
這樣的人造燈神被他們稱之為武裝燈神,根據同盟軍駕駛員的夙力值被安裝上各種插件,用以增幅駕駛員在這方面的能力。
充分體現了人應是主體,而非欲望占優的創作思想。
無論孩子亦或者成人,都希望自己□□有術,這樣可以數倍利用時間。
主角尼克的座駕[幻影者],就擁有無限□□的能力。
尼克打破了以往漫畫主角大開大合的傳統,他的幻影者在衆多武裝燈神裏,武力只占二流,是一位魔法型的原子分裂者。
幻影者機體冰藍修長,胸部永遠都燃燒着一團原子之火,酷似鷹隼頭部的座艙裏端坐着名為尼克的少年。
它可以瞬間碎裂成原子态,重組成數萬個大小不一的原子螞蟻,或者人工注入強酸形成一場開山拓路用的酸雨。
正是由于人類的想象無限,科學知識使得武裝燈神的功能千變萬化,諸多難題都需要特定的武裝燈神破解。
漫畫更新至今,已湧現出大量考據黨組成的粉絲團,在讨論《武裝燈神》的同時,賣弄他們在各學科各階層的所學。
今天的BJCC大賽,手辦師大澤帶來了與原作原型3:1的作品,從雕刻到染色烘幹共耗費了半年時間,幻影者可謂栩栩如生。
座艙中的駕駛員尼克可供取出觀摩,與幻影者一人一機的組合令人聯想到那處瘋狂混亂的虛構世界,仿佛身臨熱血沸騰的戰場。
武裝燈神制造精良,從把玩角度到觀賞角度評委會都給與了極高贊譽,得到了蓋壓全場的高分,這讓手辦師大澤非常滿意。
會場外也一直在對外直播評選現場,大會官員吉爾朝大屏幕努了努嘴:“怎樣?陳先生?你認為還有機會嗎?”
他擺手朝幾名保安道:“你們不要為難陳先生,雖然原創領域不歡迎他,但是,他在剽竊領域裏可是位大佬。”
“剽竊領域?”幾名保安發出一陣爆笑,“陳先生,請您離開吧。”他們擺開陣勢,用敷衍的禮貌,“請”他坐上皮卡。
保安推搡得很用力,陳爽趔趄着撞向皮卡,裏面的司機也罵他了個狗血噴頭:“你還行不行?不行了趕緊卸貨,我不拉了。”
“吉爾先生,求求你,就看一眼!”
“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揍你!”保安惡狠狠地恐吓道。
吉爾看了看陳爽及皮卡上高低起伏的輪廓,他不禁搖着頭道:“我不用揭開那布,都能知道這是什麽嘩衆取寵的東西。”
“陳爽你擁有很不錯的手藝,但你終究只能複制他人,哪怕是你的原創作品都永遠帶着別人的影子,這是你想要的生活?”
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吧,別把人看扁了。
一個缥缈的聲音從吉爾耳畔傳來,他當然不會注意到後腦勺上趴着的女妖,瓦拉忍受着西方人的體味,正朝他念誦次聲波。
《武裝燈神》裏一定有人嘗試過召喚像瓦拉這種能力的燈神,通過次聲波不留痕跡地朝人灌輸某個念頭,讓他逐漸接受。
這其實不算是一種BUG能力,而是靠挖掘對方深層次想法讓他找回真我的一種媒介,吉爾就擁有這樣一種深層次想法。
吉爾是了解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否則也不會給他兩次參加BJCC大賽的機會。
他記得第一次認識陳爽是在一家游戲店遇上了贗品。
那位店鋪老板顯然是從某位贗品師手裏低價收購了仿制品,然後擺在店裏以假亂真,吉爾沒能從贗品表面看出它與正版的區別。
關鍵在于陳爽仿制的那個是限量版,而限量版又不可能在這種規模的游戲店裏出售,于是作為BJCC賽事官員的吉爾報了警。
他除了是賽事官員,還是一名多媒體文化發展公司的外派員工,贗品正是損害了他們公司授權産品的利益。
吉爾找到陳爽以後,被他滿室制作精良的仿造品驚呆了,他痛恨對方寄生蟲行為的同時亦對陳爽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認為陳爽只要走正路,擁有輝煌明天不是夢想,而陳爽也正苦惱于藝術之心無法伸張,兩人促膝交談一番,相見恨晚。
吉爾本着挽救可造之材的念頭拉了陳爽一把,他沒有向公司彙報這件事,而是盡他所能地幫助陳爽,最終推選他去參加BJCC。
這樣一個伯樂與千裏馬的故事卻并不美好,吉爾是伯樂不假,可陳爽這匹千裏馬就不怎麽靠譜,“你受贗品影響太深。”
這是他在第一次BJCC未入圍十六強時,吉爾對他的評價,但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分享給陷入創作怪圈的陳爽。
陳爽每天都掙紮在創意猝死的困境之中,除了倩倩每次在他摔爛半成品時,會從他身後輕輕抱着他,世界冰冷可怕。
雕刻刀、噴漆泵、手鑽都像是生出了智慧,與他想要達到的效果背道而馳,往往一番操作後,成品裏總有其他作品的影子。
對于一位手辦師來說,這是幸事也是悲劇,他已經熟悉了工作流程,手指會主觀按照下意識為他好好的創意注入一絲慣性。
他的作品美到出神入化都會因這一絲慣性而失去意義,模仿,什麽時候他才能擺脫模仿別人的怪圈?吉爾嘆了一口氣。
“你們國家的人,講究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又有句俗語叫事不過三,這就很矛盾,到底是讓不讓給人三次機會呢?”
吉爾朝那幾名兇神惡煞的保安擡起手,幾乎不抱一切信心地說道:“把布揭開,我看看是什麽東西。”
保安們面面相觑,對這樣的安排感到十分不爽,他們惡狠狠地瞪着陳爽,分出兩個人上車把布給卷了起來。
當布下面的東西露出冰山一角時,那兩名負責卷起布幔的保安頓時僵硬在原地,他們被一種極端恐怖的力量攝住了。
亡靈,即使老鼠騎士面朝下,新鮮噴繪的铠甲在接觸到空氣時,染上了一層土灰,他依舊像是剛從亡者世界穿越而來。
法衣上猶如洪水猛獸的大群老鼠圖案閃爍着令人着迷的幽幽綠光,使人無法聯想他是以何種配色方案調出了這種詭谲顏色。
老鼠們争先恐後地襲向中世紀重甲騎士方陣的圖案,如一幅完整長卷将整場戰役體現在法衣之上,讓老鼠騎士看起來更像是統帥瘟疫的使者。
吉爾發現保安手裏捏着布沒有下一步動作,不耐煩地催促道:“讓你們揭開一塊布都這麽難?”
“這……”若不是吉爾的聲音打破死寂,那兩名保安都不敢确定自己會不會被扯入那瘋狂的鼠陣之中。
其中一個吃力地擡起手,指着布下的東西,突然睜大了眼睛從車上跳下,拔腿就跑:“救命啊!救命啊!”
他旁邊那位也好不到哪兒去,将布狠狠揭開,然後一股腦纏到自己身上,像個粽子似的就近躲在車廂角落,渾身戰栗。
“有鬼,布下面有鬼!”
“胡說八道!你們再上去看。”吉爾怒氣沖沖地指着其餘保安,他們感覺挺邪乎的,犯起了嘀咕。
“打開側板。”雖說吉爾是主辦方官員,但保安也不可能什麽都聽他的,于是他們出了個主意,一起把皮卡側板打開。
這樣一來,并排趴在車廂裏的特大型手辦,徹底呈現在了衆人的眼前。由于視角不同,這次他們看到的人物是蚊後。
鮮血引力長鞭仍在蚊後腰間蠕動,它貴為神器取自億萬母蚊子的口器制成,每一寸都泛着盈盈血光,像是要滴下真的血液。
蚊後眼睛裏充滿了令人瘋狂的魅惑、黑暗,制作她的人很準确地把握住了蚊後所代表的意義,那就是王權。
絕對冰冷、殘酷、不容置辯的王權。
她那經過陳爽數日雕琢的眼睛,像貓一樣發出深邃可怖的冷線條,哪怕趴着,都能把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活的?”吉爾自看到蚊後的第一眼,襯衫就被冷汗糊在了背上,那種透過另個空間傳遞而來的威懾,正盤踞在手辦之上。
稱之為手辦可能不準确,因為它們做得太大了,想要把玩實在不太可能,但它們的确代表了一位藝術家想象力的巅峰。
無論是作品線條還是雕刻筆觸的力道,都經過了完美衡量,假如沒有置之死地的覺悟,怎能制造出具有驚人魄力的超現實人物?
吉爾望向皮卡車旁進緊張到咬手指的陳爽,果斷招呼那幾名吓傻了的保安:“快把東西搬進來,離送選結束沒有多少時間了。”
保安們先是一愣,從吉爾不耐煩的臉色上确認到他不是在開玩笑,他們磨磨蹭蹭,登上皮卡,将那本身不重的手辦弄了下來。
司機無意間從後視鏡裏瞥到老鼠騎士的正臉,吓得松開手剎油門加速,連車錢都沒要就跑了,“這什麽晦氣玩意兒。”
老鼠、骷髅、蚊子、女妖,種種令人不齒的邪惡生靈聚集一堂,使手辦周遭的氣息都變得黑暗粘稠,讓人喘不過氣。
然而吉爾臉上卻洋溢着極為嘆服的微笑:“陳先生,你似乎開竅了,能告訴我,這件作品的名字嗎?”
“呃,我想,就叫《被踐踏的》的吧。”被踐踏的,再合适不過的名字,尊嚴被踐踏,于是要站到最後一刻,重拾尊嚴。
這件充滿争議的作品很快就被送至BJCC評選會場,當《被踐踏的》呈現在衆位評審面前時,它得到了平均最低分。
“形式惡俗,沒有任何主觀美好的概念在裏面,一味制造視覺沖擊,忽略了深度。”這是大部分評審給出的評價。
有一些沒發表意見的,是因為這套高2.3米的大型手辦制作精良,細節刻畫出彩,如果它不是用到老鼠這一元素,肯定能得到很多評審的青睐。評審們有的保留意見,有的則毫不留情地給予批判,甚至諷刺陳爽的創意用力過猛。
主流觀念上對老鼠、蚊蟲之類的創作元素持謹慎态度,無論是西方概念或是東方概念,手辦創作主張美好、堅定以及正面性的觀點,而老鼠蚊蟲往往寓意偷竊、瘟疫與密集恐懼症,是手辦制作中應當極力克制、避免的元素。
“但是,陳爽先生的《被踐踏的》之中,過分放大了這些元素,平常人一看就會出現一種非常抗拒的反應。”有一名坐姿端正的國際評審直言不諱道,他的說法得到了在場觀衆們的響應。
“BJCC的門檻是越來越低了嗎?真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不祥之物是如何通過篩選,進入主會場的?”評審席上頓時湧現出多個強烈反對的聲音,“組委會應當立刻取消陳爽的參賽資格……什麽?他根本沒有參賽資格?”
“你們……”這時,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專業組選手席裏發出,評審們定睛一看,發現是《武裝燈神》作者大澤走了出來。
他疾步來到《被踐踏的》面前,熱切地仰望着老鼠騎士瞳孔裏那抹幽光,從他的法衣頭盔到腳步基座上的背景構圖,突然振臂高呼道:“名副其實的《被踐踏的》,我承認,它踐踏了我的作品,我們今天來這參賽的所謂傑作,跟它相比就是一坨狗屎。”
“大澤選手,你這是什麽意思?”對武裝燈神“尼克”極為看好的評審,怎麽能容忍他把自己的作品貶到一錢不值?況且這種論調還得罪了在場所有選手,一時間大片抗議聲回蕩在主會場上,連主持人都沒有辦法制止。
“我的意思是你們有眼無珠,老鼠與蚊子是傳播疾病的使者,如果你們一直都帶着如此陳舊的眼光看待藝術,就真的該提前退休了啊!它們生命力頑強、數目居多、協同合作,是天生的戰士,人類有殺蟲劑、捕鼠夾來對付它們,但你看它們的數量從來都沒有削減過。每到夏天,在座的有哪一個能逃過蚊蟲鼠蟻的侵害?你們憎惡老鼠、蚊子,但怎麽不想一想,它們意味着……”
“意味着,新生與希望。”
大澤亢奮地抒發着他對《被踐踏的》共鳴,指向鼠背上的騎士:“他踐踏了什麽?你們難道不能看完再說話?虎式、潘興、萬字旗、超級英雄,似乎正義的、邪惡的都被它踩在腳下,但它的深層次意義是肆虐與屠戮嗎?!不,不是。它的意義在于将戰争時期湧現的劊子手、軍國主義及殺人工具都塞入歷史垃圾桶!正義或非正義,人類标榜的善惡都是用貨真價實的人肉、血液填充的!”
“對人民來說,戰争的勝負唯有名義不同,創傷往往持續數百年都無法修複,對勝利者或戰敗者而言,這點都相同。”
“再看這片星雲。”大澤手指顫抖着撫摸基座後端,象征漂移遠去的重金屬球,“然而這個星球上,仍有許多悲劇在不斷重演,蚊後腰裏的鮮血引力長鞭制作得異乎真實,鮮血流淌在蚊蟲的口器裏,證明蚊後仍在不停收割戰場上的生命。她不是一個固執的殺人兇手,而是想要借老鼠騎士的力量,将那些命運可悲的靈魂帶到宇宙,帶去無塵的空間,尋找一片放養生命的淨土。”
老鼠騎士肩胄上那兩顆惟妙惟肖的鼠頭,正用金屬骨骼內嵌工藝制成的嘴巴,不時吞吸,陳爽在這裏用到了電機驅動,使鼠頭接納靈魂體的場景得到了真實體現。“關燈!”大澤大嚷道,會場工作人員不敢中斷這樣一位重量級選手的表演,只好熄滅了燈光。
現場陷入漆黑的同時,《被踐踏的》卻霍然成為了最亮的一片天地。
那僅僅兩米直徑的圓形基座上,正浮起一顆一顆極像螢火蟲的光點。陰極射線管營造出的靈魂漂浮景象,沒有給人帶去任何恐懼,反而在此時此刻讓老鼠騎士與蚊後搖身一變,變成了拯救世界的生命主宰。
無數靈魂體通過電流、經射線管燈珠把光芒向上遞導,最終與鼠頭肩胄的嘴巴相連接,它們毫不留情地吞吃了靈魂體。
“這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朝沒有痛苦的未知之地進發。”
現場燈光大亮,先是響起勢單力薄的掌聲,緊接着掌聲連成雷動,聚光燈集中到離他作品幾米遠、不安揪扯頭發的陳爽身上。
評審們的臉色幾經轉變,最終變成了妥協的模樣,其中一名代表率先起身鼓掌:“也許是我們的思想太陳舊,我們可能,也需要主動跳進歷史的垃圾桶。”
原本持保留态度的評審,更是能從大澤的解說中體會到他的真摯,紛紛将掌聲送給參加過三次BJCC,終于拔得頭籌的新晉手辦藝術家陳爽。
大澤眯起眼睛,享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掌聲,就好像那些掌聲是贈與他的。其實他已經拿過許多國際大獎,對名次的在意程度遠遠比不上挖掘天才新人,于是他帶着友好的笑容來到陳爽身邊,攙上害羞看地板的陳爽:“我是不太明白,這個主題,陳先生是怎樣想到的?”
陳爽如大夢初醒一般,猛地擡頭張望空曠的會場上方,目光追尋之處似乎有片光影閃爍即逝,他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又不禁露出微笑:“真是讓您失望了,我沒有想過那麽深奧的問題,這個主題似乎不像您說的那麽富有哲理。”
“嗯?該不會是靈光一閃?”大澤并沒有感到不高興,因為靈感對藝術家來說要遠比深思熟慮重要。
“也不是,我女朋最近甩了我,因為我沒辦法靠制作手辦讓她過上好日子。然後,我就想,把讓她變成碧池的壞東西統統幹掉了事。”現場出現了約為五秒的屏息凝神,随後現場觸發爆笑,閃光燈一刻不停地在陳爽臉上曝光。
大澤睜大眼睛,一副“原來如此”的口吻道:“那你女朋友看來是個很幸福的女人啊。”他指着蚊後挺翹的胯部,“這個女人可以陪老鼠騎士飛上宇宙,哪怕是(哔——)又能怎麽樣呢?”
夜深人靜,在廉租房內看電視的女孩兒,正俯身吹涼一碗剛泡好的泡面,将今天剛領到的工資輸入一個支付賬號後,準備按下确定鍵,手指突然停止了動作,她緊咬銀牙,狠狠罵道:“陳爽,你全家都是(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