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能力範圍以內的事,哪怕再難,沈姝也更傾向于自己解決。但是她如今想問的事是關于蕙姐兒的,這就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了,謝長寧作為蕙姐兒的父親,他的想法同樣重要。

或者說,謝長寧的想法與意見比起沈姝來,其實更重要。當然不是因為父親的地位高于母親的地位這種可笑的理由,而是因為他跟蕙姐兒一樣,是出生以及生長在同一個時代的人,為人處事的準則相對來說要接近一些。不像沈姝,她是來自于一個跟南朝完全不同的社會,并且偏執的堅守着自己的觀念,就她自己來說她這樣過得很好,但是別人卻會覺得她可憐。

需要沈姝教養的三個孩子裏,她原本最放心的就是蕙姐兒,因為猜測到她可能是重生回來的,有過一世的人生經歷,并不是真正的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價值觀,不再需要她特別去關注。可是就是這個原本非常可靠的人,卻讓沈姝犯了難。

從決定接過原主的責任以後,沈姝其實就考慮過要如何帶這幾個孩子,讓她教給他們在這個世道裏該如何為人處事才可能過得更好,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她自己就連接受都做不到,又何談教導別人。若是按照她的想法來教,她覺得對幾個孩子來說,很大可能會導致他們過得不好的可能性增加。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幾個孩子不僅跟她都不親,蕙姐兒與祯哥兒對她更是厭惡加憎恨,那會兒沈姝覺得她大概不用再管這事了,因為一個人一旦如何讨厭你恨你,那麽你說的話哪怕再好再有理,她也是聽不進去的,你即便只是呼吸,可能在對方眼裏也是錯誤的。

對此,沈姝并未覺得遺憾,甚至還有點樂見其成。雖然這種因為甩脫了責任而高興的心理有點不可取。只是她怎麽也沒想到,還沒過多久呢,蕙姐兒會有了特殊的奇遇,得以再世重生,對她的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轉,還連帶着将祯哥兒的看法也扭轉歸來,此外還做了一系列讓她不能理解的事。

為此,沈姝其實是有些小郁悶的,不過很快就消散了。

因為蕙姐兒的變化,她無可抑制的跟兄妹兩人産生了更多的交集。不過好在蕙姐兒不用她擔心,兩個男孩子理論上來說也不用她投入太多,因為等他們長到一定年紀,謝長寧便會主動把責任攬過去,這是這個時代的規矩,男孩不能長于內宅婦人之手,否則就會變得一身脂粉氣,沒了男子漢的陽剛,一事無成撐不起偌大一個家。

當然,若是存心想将人養廢就另當別說了。

理論上來說,把幾個孩子帶出來,最多也就是幾年的時間,并且期間還有別人的幫襯,省了她不少的事,這是在她接受範圍內的。

可是沒想到偏偏是她最放心的蕙姐兒出了問題。如果是別的事,沈姝大概不會管,但是她根據蕙姐兒的行為猜測出來的結果,卻是她心裏怎麽也過不去的坎。

現代社會的網絡社交平臺上,段子手多不勝數,有的只是純粹博人一笑,有的卻能發人深思。

沈姝就曾經見過一個微博上知名大v問了一個問題,內容大致是只要你點頭你就能得到一大筆金錢,但是代價卻是一個跟你毫不相關的陌生人會死去,你會點頭嗎?

答案無非就是兩種,會與不會。說會的人可能只是覺得好玩,認為這只是一種假設,不可能成真的。說不會的,或許其中有更風者,但是大多數人都是不會願意這種事發生的。

雙方在微博下吵得不可開交,說會的覺得對方是鍵盤俠,話說得好聽,到時候不知道點得多快。說不會的,則是嘲諷對方三觀不正之類的。

不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是沈姝的原則,也是父母從小教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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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猜測出柳州一帶可能會出現水災後,她就開始想辦法想要弄清楚情況,争取防範于未然,将損失降低到最小。在這樣的前提下,察覺到蕙姐兒可能是想要趁着災難發一筆財,這對沈姝來說真的是難以接受的與忽略的。

但是她沒有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蕙姐兒,因為她不太清楚南朝人的價值觀是怎樣的,對于蕙姐兒這樣的行為怎麽看,是以她才想找個人問問,而這個人選,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謝長寧都是最為合适的。

也因此有了之前沈姝叫住要走的謝長寧,理由是有事想要問他。

謝長寧話音落下後,沈姝想了一會兒該如何措辭,才回道,“我今日在看柳州地域志的時候,不住怎麽的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天底下的貧民百民勤勤懇懇的,年複一年的勞動,到頭來卻要看天氣吃飯,若是遇上什麽天天災*,少則挨餓受凍,多則家破人亡丢了性命。在這樣的前提下,你對那些趁此時機擡高糧食價格發災難財的行為,怎麽看?”

她沒直接與謝長寧說蕙姐兒的事,也不可能會說,因為這中間涉及了她們兩個人的秘密,再一個是說了他也不一定會信。所以她只是換了一個緣由,不提名姓,只把這種可能性擺在謝長寧面前,想要看一看他是如何看待的,然後再以他的态度作為參考,決定蕙姐兒那邊該怎麽辦。

謝長寧雖然有些好奇她為什麽會忽然想起問這個問題,但也沒懷疑什麽,畢竟在他看來,內閣婦人經常會有說不完的奇怪想法。他看了沈姝一眼,對她道,“商人重利,追逐利益是他們的本能,不過話雖如此說,對此我卻是不贊成的。”

沈姝沒想到會聽到在這樣的答案,略微有些驚訝後,又繼續問道,“若是這樣的事發生你所管轄的區域內呢?又或者這個人是你的親戚,你要如何?”

親戚與親人,聽起來只差了一個字,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謝長寧微微眯起眼,回道,“若是在我轄下出現此等事情,我自會盡力制止,加以限制。至于親戚一事,我管不得別人家的事,卻可以該決定如何對待一個人。”

沈姝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在本質上,對于這樣的行為還是不支持甚至抵觸的,對吧?”

謝長寧看着沈姝,雖未回答,他的神情卻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沈姝便知道該怎麽處理蕙姐兒的問題了,但也不是強硬的要求蕙姐兒就一定按照她的想法來做,她只能能說是盡可能的去扭轉蕙姐兒的這種想法,畢竟不是她的人生,若是最後還是不成功,她也沒辦法。

猶豫不決的問題有了答案,沈姝就不再需要謝長寧了,她下意識的又說了句謝謝後,心裏斟酌着要如何委婉的送客,就聽謝長寧道,“你若是實在閑極無聊,可以叫丫鬟去買幾本市井話本來打發時間,莫要成日裏想這些有的沒的,杞人憂天。”他說罷,便轉身往門外走起。

感慨于謝長寧的“善解人意”,沈姝輕易忽略了他這番話裏暗含的諷刺意味,開始琢磨起要如何在不涉及重生這個話題已經相關信息的基礎上,如何讓蕙姐兒打消發災難財的念頭。

這一想,就是一整夜的。

天色由暗轉亮,她也終于定下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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