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等沈姝從“人之初”講到“習相遠”講完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正是冰雪剛開始消融的時候,即便屋裏點了炭火,地上也鋪了厚厚的羊毛地毯,祯哥兒穿的衣裳也挺厚實的,這會兒也漸漸開始感覺到有些冷了。聽沈姝說完話後,他再接着玩多米諾骨牌的時候,手就被凍得有些僵了,不如之前靈敏,頗有些困難的堆了兩塊後,再拿第三塊放過去的時候,就不小心給碰倒了。

噠噠噠噠噠~

總共二十來塊骨牌,一塊接一塊的倒下。這一次比之前有那麽一點進步,多倒了兩塊,餘下的仍舊好好的立着。

祯哥兒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倒下的骨牌,起初的時候神色有些茫然,漸漸的眼神就亮了起來,他手撐在地毯上爬到了木盒上方,空出一只手,一個挨一個的把餘下的骨牌推倒。每倒下一個,他嘴角的的弧度便上揚一分。當最後一塊倒下的時候,他已經笑得眉眼彎彎。

将所有的骨牌聚攏後摟了回來,他又開始從頭擺放。

而旁邊不遠處的崔奕璟也盤着腿坐在木箱前,一個接一個的翻找着,感覺哪一個像,就轉過去跟卷軸上對比一下,發現不是,就又放回去繼續找。

沈姝在旁邊的軟榻上看着書,短時間內聽到幾次骨牌倒下發出的噠噠聲後,她的視線便從書上暫時移開,落到祯哥兒那邊,恰好看見他動作有些僵硬的拿着一塊骨牌放下。她愣了片刻,才想起如今的天氣裏,手很容易就會凍僵這個問題,她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果然感覺有些麻木。

“祯哥兒,璟哥兒,”沈姝叫他們,放下手中的書招了招手,“這會兒雪已經差不多開始融化了,天氣會比較冷,都過來暖暖,之後再接着玩。”

祯哥兒聞言,拿着骨牌猶豫了一下,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把東西放下,準備翻身爬起來。因為坐的時間有些長了,剛才玩得專心也沒注意到,如今要站起來了,才感覺腿有些麻了。

于是他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微微仰着頭看向沈姝,一臉委屈的表情,朝她伸出雙手,“疼~母親抱抱~”

旁邊的崔奕璟不知怎麽的,忽然也跟着學了起來,朝沈姝伸出雙手,“疼~抱抱~”

沈姝:“……”

這種時候,果然不能慣着。祯哥兒也就算了,雖然是個有些小胖的糯米團子,到底年紀不大,沈姝還是抱得動的。崔奕璟就不一樣了,身高都快跟沈姝差不多了,她抱得動才有鬼了,又不能跟他說“你已經長大了不能要人抱了”這種話。不過被這麽一個漂亮的孩子拿這種期盼的目光看着,壓力略大。

沈姝最後讓琉璃跟琥珀分別去把兩人扶了起來,帶到軟榻上來,捂進了暖和的褥子裏,又拿了兩個精致小巧的暖手爐子,一人手裏塞了一個。

軟榻統共就那麽大點兒,卻是坐了三個人,沈姝左邊,中間是祯哥兒,最右邊是崔奕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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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看起來有些擠。

沈姝很快就察覺到這個問題,索性起身騰地方出來。她才站了起來,視線餘光瞧見祯哥兒似乎想要跟着爬出來,便回頭去對他道,“聽話,乖乖待着別亂動,等暖和了再過來玩。”

祯哥兒便真的聽話不動了,跟旁邊的崔奕璟一樣,瞪着大大的眼看着她。

沈姝無視他們的目光,徑直走到地毯邊,理了理裙子坐了下去,而後把地毯上的木盒移過來一點,又把旁邊箱子裏的多米諾骨牌全倒了出來,碰撞在一起,嘩啦啦的聲響。

稍稍将散落的骨牌聚攏在一起後,她便伸手撿了,一塊一塊的往木盒裏放。

沈姝從前有一段時間特別迷戀這個東西,手指輕輕一推,骨牌一張接一張的倒下的那種感覺,簡直會上瘾。那時候她買了無數的骨牌,從一開始的時候單純堆大小重量一樣的,到後來全都混合起來,每一塊擺放的位置跟距離都要經過計算。最多的一次幾乎擺了滿所有的間屋子,從這間到那間,又繞到下一間。當所有骨牌盡數倒下的那一瞬,內心滋生出巨大的滿足感,填滿所有空虛。

沈姝這次訂做了九九八十一塊多米諾骨牌,聽起來似乎有點多,實際上擺下來根本沒有多少,想要弄得稍微複雜一點都做不到。也因為數量太少,難度也很低,沈姝擺的時候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未過多久,倒在地毯上的骨牌便被擺完了,簡單的兩朵花造型。

沈姝拿手指輕輕一推。

噠噠噠……

一塊接一塊的骨牌倒下,連續起來仿佛一瞬花開。

“啊!”

“哇!”

發音不同,卻都是表達驚嘆的意思。屋裏除沈姝以外的四個人,個個瞪大了眼睛,琉璃與琥珀只是微微張着嘴,祯哥兒與崔奕璟則都是張大了嘴,幾乎可以塞下雞蛋了都。

“母親,再來一次!”祯哥兒喊道。

沈姝回頭看了他一眼,“乖乖坐好。”後者十分的聽話的坐在軟榻上不動了,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發期許。

左右也是無聊,沈姝便将骨牌從木盒裏倒了出來,而後繼續往盒子裏擺放起來。這一次不再擺花草,而是字。

人之初,三個字。

骨牌又一次被推到,噠噠噠的聲響之後,木盒子裏便倒出了那三個字。

沈姝指着第一個字問道,“璟哥兒還記得這個是什麽字嗎?”被點名了的崔奕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有些茫然的看過來。

沈姝見他如此表情,又提醒道,“我們剛才才學到的這個字,璟哥兒想想看。”

崔奕璟老實聽話的去想了,随後眉頭越皺越緊,到底沒能說出答案。

對此,沈姝也不失望,笑了笑,對他道,“這個是人字,泛指人類。來,璟哥兒跟我一起念,人。”

“人。”崔奕璟跟着念。

旁邊的祯哥兒不甘示弱道,“母親,這個我知道,我也會念!”

沈姝聞言,誇了他一下,有心考他,于是指着第二個字問他,“那祯哥兒知道這個字怎麽念嗎?”

祯哥兒歪頭想了想,然後回道,“是之字!”

沈姝繼續誇他,再問了第三個字。這一次,他想的時間更久了一點,最後說出答案的時候也有些遲疑,“是……初嗎?”

畢竟剛才教過沒過多久,祯哥兒能記得,也不會讓人覺得難以置信。不過吃驚還是有些的,因為沈姝知道自己教得有多差。

“祯哥兒真厲害!”沈姝誇獎的語氣更真誠了。

崔奕璟說話沒有祯哥兒那麽順溜,在沈姝話音落下後,也附和了一句,“厲害!”

祯哥兒聞言,便揚起大大的笑容來,見眉不見眼的。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對多米諾骨牌的興趣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有着緩緩上升的趨勢。崔奕璟同樣對拼圖情有獨鐘,雖然完成的速度很慢非常慢,但是他的耐心以及毅力都很好,每天一點,每天一點的,一本三字經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被拼出來。

大約是孩子之間有着吸引力,祯哥兒與崔奕璟玩得開心,後來便把硯哥兒給吸引了過來。或許是看出了沈姝的不樂意,硯哥兒的奶娘雖然聽從謝長寧的吩咐帶着孩子來了東院住下,卻幾乎不怎麽會過來打擾沈姝,若不是他們差不多隔個三五日會過來請個安,沈姝估計會把這個孩子的存在忘記。

硯哥兒過來後,一直被冷落的積木終于派上了用場。而沈姝軟榻前的羊毛地毯上也多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安靜乖巧的搭着積木,用集中立方體組合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兩個孩子是玩,三個孩子也是玩,只要不是特別吵鬧,沈姝并不在意。

偶爾看着這三個孩子,還有正在學着管家的蕙姐兒,沈姝都會覺得謝長寧真是命好,孩子們都這麽乖巧。沈姝覺得,這三個孩子裏,但凡有一個有她小時候一半的鬧騰勁兒,她估計早就受不了了。

關于蕙姐兒管家的問題,謝長寧在從郁硯秋的事情裏緩過來之後,曾找沈姝談過。對此,沈姝給他的回答是,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将來遲早有一天要經手,提早接觸不會有什麽壞處。她還說她會在旁邊看着,只要不出什麽差錯就行了。當然這話只是說給謝長寧聽的而已,別人看蕙姐兒只是八歲的孩子,沈姝卻是知道她的底細,根本無需她時刻看顧。

最後又跟謝長寧說,要麽讓蕙姐兒管着,要麽又交給周姨娘,總之她是不會接手的。

謝長寧最後也沒說什麽,算是默認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平淡之中夾雜了充實,轉眼便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

謝長寧的三年任期,就要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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