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姝給崔奕璟吹了兩下,忽然想到屋裏還有一個人,她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緩緩扭頭去看對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看她們的眼神怪怪的。不過她将這份怪異的感覺壓下了,因為如今情況不明,并且處處透着類似的怪異,不便追根究底。

“璟哥兒情況有些特殊。”沈姝解釋道,一邊指了指頭。她原以為會在對方眼中看到同情,又或是別的表情,畢竟崔奕璟這樣的情況。

然而什麽都沒有,對方的表情很平靜,連驚訝都沒有。如果硬要說有什麽情緒,沈姝覺得或許是了然。真是奇怪,居然會在一個陌生人的眼裏看到了然。

不過她很快又釋懷,因為這個人給沈姝的感覺就是奇怪的。僅憑着一句救命就可以冒着危險救人的人,按理來說不該是個壞人,可是從他剛才疑點重重的表現來看,又像是別有居心的樣子。

這樣一來就矛盾了,畢竟當時那種情況,救人可是需要冒着風險的。

沈姝這麽想着,視線餘光瞥見旁邊的崔奕璟,不知怎麽的,忽然想到,難道對方當時的确是出于好心,但是後來才起的壞心,原因大概是崔奕璟?畢竟他的樣貌的确極好的,無論在什麽時代,總有些人會有異于常人的愛好。

沈姝想到這裏,隐晦的打量了越東海一眼,又看向崔奕璟,接着就聽他道,“母親,還有這裏,吹吹~”他撩起袖子,把胳膊伸到沈姝面前,那幾道可疑的痕跡正對着她。

剛才是一時忘了屋子裏還有一個陌生人,如今想起來了,沈姝對于‘吹吹’就有些抵觸了。她輕輕摸了摸崔奕璟手上的傷,轉移他的注意力道,“璟哥兒知道這是怎麽弄出來的嗎?”她雖然問了,其實并沒有報多大希望能得到答案。

卻沒想到,崔奕璟聞言扁了嘴,委屈道,“綁,不舒服。”還伸手比劃了一下。

沈姝腦袋裏繞了兩圈才大概明白過來他這是什麽意思,然後她心裏更沉重了,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越東海,對方的表現卻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站在那裏,表情有些僵硬,卻沒有感覺到惡意,反而給人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見沈姝看過來,他下意識的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他夜裏醒來吵到你……”他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了,頗有些緊張的看了沈姝兩眼後,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你先歇着,我去請大夫來。”說罷,直接轉身走了。

竟然真的走了?

沈姝一時總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過了片刻之後,屋外傳來馬蹄聲,漸行漸遠。

沈姝才相信,那人是真的走了,她心中的疑慮卻是越來越重。因為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更因為他剛才只說了一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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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常的把崔奕璟綁起來,就是因為覺得他半夜醒來會吵到她?這樣的理由,若是建立在知道崔奕璟的情況的前提下,還能說得過去,否則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等等,知道崔奕璟的情況?沈姝忽然想到剛才她向對方解釋的時候,對方一點也不意外,甚至疑似了然的神色,據此猜測他事先就知道崔奕璟的情況,似乎合乎情理的。

但是如果把這個作為前提往下推測,問題就出來了——這個人是誰,為什麽會知道崔奕璟的情況?難道是認識崔奕璟的人?

但是這樣也說不通啊,看他的樣子,分明感覺不到讨厭崔奕璟,一個是熟人,一個是陌生人,并且從相貌來說,崔奕璟可比沈姝好看多了,要憐惜也該是憐惜他。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都不可能為了沈姝,而讓崔奕璟受委屈,要知道被綁着睡一晚的的感覺是非常難受的。

“璟哥兒什麽時候醒來的?”沈姝然想起問這個問題。之前她就不是很相信那人的話,如今就更懷疑了。而崔奕璟的回答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晚上,黑黑的,看不到,怕。”崔奕璟說起這話,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抓緊了沈姝的手,“母親說話,聽到了,不能說。”他捂着嘴,嗚嗚兩聲。

沈姝沒想到他那個時候就醒了,從他的話裏大概能猜得出來,他不僅被綁住了,甚至還被堵了嘴。他說黑,可能是屋裏根本沒點燈,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疏忽了。想到他一個人待在黑暗裏受這份罪,沈姝不由得更心疼他可。

這會兒屋裏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沈姝也不會再覺得尴尬,拉過他的手,替他輕輕吹了吹。她很清楚這其實并沒有什麽用,可是崔奕璟卻是笑了起來,仿佛吹了就真的不疼了一樣。不僅是他,祯哥兒跟硯哥兒也是這樣,只要她給吹吹,就能笑了起來。

想到那兩個孩子,沈姝就開始擔心他們來。

——

越東海去了沒多久,就把大夫請回來了。那是一個有些年紀的老人,頭發胡子呈現出灰白的顏色。他帶着大夫進到屋裏,先讓對方給沈姝看看。

老大夫替沈姝診了脈,又問了她幾個簡單的問題後,對越東海道,“尊夫人只是普通的撞傷,休養一些日子,再吃幾副藥活血化瘀的藥就可以了。”

越東海聞言,整個人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不是,她不是,不是我夫人……”語氣有些慌張,甚至還紅了臉,偷偷瞄了沈姝一眼,又很快錯開視線。

老大夫見他反應這麽激烈,一時也愣住了,還是沈姝解圍道,“我們乘坐的馬車出了意外,是這位……”話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詞,“這位壯士救了我們。”

這人的情況,叫公子有些不合适,叫恩公沈姝又覺得別扭,想來想去決定用‘壯士’來代稱。

老大夫聞言,這才恍然道,“是老夫冒失了,還請夫人別見怪。”

沈姝自然不會為此生氣。

替沈姝看過之後,老大夫又給崔奕璟診了脈。他進屋的時候崔奕璟是背對着門的,自然是看不到他的樣貌的,之後便過去給沈姝診脈了,也沒法分心,如今才得以看清崔奕璟的長相,眼中掠過一絲贊賞。

顏控不是現代的特産,無論什麽朝代,人們對于長得好的人都是比較優待的,這始終是個看臉的世界。

然而很快老大夫的眼神便由贊賞變成了同情,因為他問了崔奕璟幾個問題,他基本都答不上來,或者疑似表達得及其含糊不清,跟正常人完全不同。

沈姝也因此,更加斷定越東海有問題了。

老大夫診過脈之後,留下了一張藥方子便告辭了。透過敞開的門,沈姝看見越東海從腰間掏了錢出來付診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數,最後把整個錢袋都遞了過去。于是她對他的懷疑進一步加重,利益總能驅使人做一些違背規則的事,特別是在貧窮的情況下。

送走了老大夫,越東海回到屋子裏,對沈姝道,“我一會兒再去給你們抓藥。”

沈姝聞言,垂下眼,道了一聲謝。沉默了片刻後,她忽然問道,“請問你後來有沒有見到有人在找我們?”之前因為擔心崔奕璟的情況,再加上一心想着脫身的情況,以至于她下意識忽略了謝家那邊的情況,還是因為崔奕璟的情況聯想到祯哥兒跟硯哥兒兩個孩子,才擔心起謝家的情況來。

可是無論她多擔心,也找不到人問。如今終于等到越東海回來了,大夫也走了,她終于有機會詢問了。

越東海聞言,身體微不可查的一顫,也垂下眼道,“沒有,我救下你們之後在路邊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有人來找,這才把你們帶了回來。”

沈姝聞言點點頭,對于這個消息的真假不置可否。她還記得馬兒發狂離開的時候,謝家一行人在跟流民的戰鬥中已經處于下風了,被逼得一點點退後,男人們或多或少都受了點傷。但是流民那邊的情況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一群因為長時間饑餓只剩下皮包骨的人,雖然數量上占了優勢,力量上卻必然跟不上吃飽穿暖的人,再加上馬車離開的時候撞倒了好幾個人,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還站不站的起來都是個問題。

這樣一來雙方似乎是勢均力敵的情況,還真說不好最後誰能勝出。

而且沈姝覺得那些流民應該是沖着謝長寧去的。如果真的抵擋不住了,第一個出事的應該會是他,然後根據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規律,餘下的人估計也難逃一死。

思及此,沈姝只覺得心裏一緊,追問道,“那你知道在我們來的那條路上,那個峽谷那邊發生的事嗎?有沒有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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