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其實早在瞞下救下她的消息并且向謝家衆人稱她已經墜崖而亡時,越東海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但是關于問題的答案,該如何回答她,他卻一直拿不定主意。

如果說知道,就無法避免的要說起勝負一事,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謊稱謝家最後輸了,而輸就意味着死亡。他知道她不喜歡謝長寧,跟那個家裏的人也都沒有多少感情,但是在關乎人命的時候,即便只是素不相識的人,若非是有天大的仇怨,她都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死去的,更何況那些都還是認識的人,無論如何她都會去看一眼。第二個選擇,告訴她謝家人都沒事,但是這樣一來,就跟他之前的話矛盾了,因為謝家的人既然沒事,就必定會來找她,找崔奕璟,他如果真的在路邊等了,就不可能會等不到人。

如果說不知道,她很可能會再次回到那個家裏。一個‘已經(被)死亡’的人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離出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救命恩人是個陌生男人,而她則一直跟這個陌生的男人獨處,跟到時候她的日子不僅會比之前過得更難,內心還會備受煎熬,因為是她親手将向往的自由抛棄。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越東海猶豫了許久,才回答道,“我昨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剛好聽人說起過,有好心路過的人幫那戶人家趕走了流民,有人受傷,但是沒有聽說有人死了。”他說完,果然看到沈姝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想了想,又繼續道,“你怎麽會想起問這事?”

說罷,不等沈姝回答,他又繼續道,“我救下你們的時候,馬車已經在懸崖附近了,等我把你們救下來,就直直的沖下了懸崖。當時天氣很熱,你們又都昏迷着,我擔心你們再出什麽問題,便先把你們帶了回來。之後再回去路邊等着,一直到傍晚也沒見有人上來打聽,在回來的路上無意間聽人說起峽谷那邊出了事,有人被流民襲擊了,雖然最後被好心人救了,但是走失了兩個人,還說見過那家人往懸崖邊去過,車裏的人一直在哭。”

“說起來,你們剛好是兩個人,乘坐的那車也掉下了懸崖,難不成你剛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他有些驚訝的看像沈姝,“怎麽辦,萬一他們以為你們已經死了,自己走了該如何是好?”

他這話裏信息量很大,沈姝聞言一時愣住了。

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謝家的人以為她跟崔奕璟跟着馬車一起掉下了懸崖,那麽在他們眼中,她基本已經是個死人了。馬上就離開不太可能,應該會想辦法到懸崖地去尋找屍體,如果那個懸崖太兇險的話,可能還下不到底去。就算真的下去了,并且找到馬車的殘骸,卻沒有見到屍體,估計也只以為是被什麽拖走了。反正能想到她還活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樣一來,似乎她想要脫身的願望已經達成了?

想到這裏,沈姝的呼吸忽然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你是在擔心他們自己走了嗎?”

男人的聲音把沈姝拉回了現實,她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而後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剛才只顧着考慮謝家的問題,而忽略了眼前這個男人。在此之前,她還在猜測這個男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認識崔奕璟的,但是具體知道崔奕璟多少事就無從得知了,是普通的認識,還是有一點交情的?

最主要的還是他知不知道郁硯秋臨終将孩子托付給謝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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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又說得這麽詳細,并且充滿了暗示,仿佛在刻意引導着她往那個方面去想一樣。

沈姝一下子警惕起來,同時心底的疑惑卻越來越多。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話,那麽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在離開全州之前,跟謝長寧的那次談判之後,沈姝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到達建安謝家大宅之前想辦法脫身,卻沒想到路上出了流民襲擊一事。她都能猜到那些人是沖着謝長寧去,沒道理謝長寧想不到,而既然想到了,在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之後,接下來的行程裏,他必然會提高警惕。他這麽做的本意雖然只是為了防備藏在暗處的敵人,但是卻間接的阻斷了沈姝脫身的路。

也就是說,一旦回去,她再想離開,可能性就幾乎為零了。

這個時候這個人向她抛出這樣一個選擇題,無論點頭說是還是搖頭否定,都難以預測他會有怎樣的反應,是把她跟崔奕璟送去跟謝家人彙合,還是怎麽樣?

沈姝遲疑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越東海也不催她,靜靜等她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沈姝才搖頭道,“怎麽會,我根本不認識那戶人家,我跟阿璟本是要去紹康投親的,路過峽谷的時候遇見有人在争鬥,車夫是個膽小的,丢下我跟阿璟便跑了,我們的馬兒受了驚吓狂奔起來。”

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到謝家去,于是選擇賭一把,看看眼前這人會如何反應。

她說完之後,并且擡頭去看他,視線餘光卻一直在打量着他,等待着他的反應。極短的時間裏,她腦中掠過無數種可能,卻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聽他驚訝道,“這麽巧啊,我也是要去紹康。”

沈姝竟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他似乎也察覺到這樣有些不妥,忙補充道,“我想既然順路,不如一起走,也好有個照應。”

聽他這麽說,沈姝幾乎可以肯定,他之前那番話,的确是刻意引導她往那個方向去想,目的就是讓她知道,在謝家人眼中,她跟崔奕璟都已經是死人了。

他仿佛知道她內心深處的願望一般,有心成全她。不然不會在她否定後,一點也不懷疑,直接就跳過了這個話題。

再說主動一處順路照一事,他是個男人,又身強體壯的,根本不需要誰照應,真正需要照應的反而是她跟崔奕璟。撇開他綁了崔奕璟一事,可以說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幫她們,或者說,更像是……在幫她?畢竟對于崔奕璟來說,留在謝家怎麽也要比跟着她好多了。

沈姝可以肯定,她不認識這個人,原主也不認識。她來到這個世界,唯一做的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将從蕙姐兒那裏得知的水災消息告訴謝長寧,雖然最後災難依舊發生了,但是所帶來的損失卻是降低了很多。也就只有這件事是能幫到陌生人的,但是除了她跟蕙姐兒以及謝長寧,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這個消息。這樣一來就排除了這人是因為受過她恩惠于是才幫她這個原因了,并且這個原因還不能解釋對方可能知道她的想法這個疑點。

……等等,蕙姐兒?

蕙姐兒是重生的,所以知道沈姝喜歡下棋,知道會發生水災……

會不會,這個人也是跟蕙姐兒一樣的情況?在将來的某一個時間段,兩人得以認識并且成為好友,特別特別好的那種,好到她願意跟他說她內心深處的願望,而他重生回來了,于是來幫她實現願望了……

對于這個猜測,沈姝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簡直太扯了。

重生跟穿越,都是不親身經歷根本很難相信的事,一個重生者跟一個穿越者湊到了一起,這個概率就低得可以了,再來一個,簡直是要逆天。

再者,在古代這種大環境下,宅門裏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認識外男,并且發展成無話不說的朋友。她跟這個人之間不僅隔着性別的鴻溝,還是隔着門第的天塹。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想不通了想偷情,也偷不到這個人身上來啊……

沈姝的思緒一點點歪到詭異的方向去,因為低着頭,越東海看不見她的表情,只以為她是起了疑心,又不好拒絕,于是他便開口替她解圍,“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要辦,等辦完了才能回去,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話雖是這麽說,他卻不可能放心讓她帶着崔奕璟獨自上路的,既然不能明着一起走,那就只有暗地裏跟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他只猜對了一半,沈姝的确起了疑心,但是不回答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而是她思想正處于放飛狀态,一時忘了又回答。

聽到他的話,她才回過神來,原本想解釋什麽,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點頭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之後越東海便找不到什麽話要說了,再加上他已經出來很久了,也該回去跟同伴說一聲,于是囑咐了一句讓她好好休息,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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