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幾日之後, 喬顏和段明過在段家旗下的一家酒店裏結婚。

段家不肯大辦,索性連接親的傳統風俗都省了,想想也是, 新娘早早住進男方家裏,化妝出門索性也都從段家走, 還費什麽功夫繞回去裝樣子?

婚前一晚, 喬顏聽到老太太拉段明過去耳提面命談家法, 說一早就想提醒他, 凡事都要注意點, 不要做出什麽不體面的事。

段明過那時狡黠一笑,反問已經做了該怎麽辦。

老太太當即驚愕, 一拳捶在不孝子身上, 連忙去問懷了幾個月, 結婚之後不足十月就生下來, 外頭人聽起來, 又是閑話一籮筐。

喬顏摸摸肚子,帶着她跟她的不體面,識相地悄悄走開。第二天一早, 立馬覺得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味。

段家這位老太太, 最喜歡聰明又伶俐的小姑娘, 尤其敬佩家境貧寒卻頑強不屈的好孩子。是以喬顏最初出現的那兩年, 特別得她的歡心。

等到喬顏大學肄業,早早入社會,還是衆人口中大染缸的娛樂圈, 老太太對她的态度就拐了一百百十度。

喬顏接連幾次趁着節日登門拜訪,卻被她拒絕見面後,喬顏終于發現自己不再受待見,漸漸就跟段家斷了聯系。

現如今,不受待見的庶子跟不受待見的新媳結合,所有人都不上心,婚宴更像是普通的家庭聚餐,兩個衣着光鮮的新人是最華麗的陪襯。

同病相憐,鬧了幾天冷戰的喬顏終于跟段明過伸出幾分同仇敵忾的感覺。她偷偷一瞥旁邊西裝革履的段明過,覺得他人似乎又瘦了一點,精神也不十分振奮。

想到住一起以來,他總是早出晚歸,半夜三更也能接到工作電話,她後知後覺尤為後悔,開始埋怨自己不該跟他賭氣。

這時候欲要給他夾菜,說老公你多吃點,一邊褚靜喊他,要他過去合照。他順從地答一聲就來,兀自起身過去,連跟她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喬顏的悶悶不樂完全落在一邊伴娘江流螢眼裏。江流螢拉過她手,說:“新娘不是該高高興興的嗎,怎麽還撅起嘴來了。”

喬顏回給她一個勉強的笑臉,說:“應該是累了。”

江流螢說:“你這才哪跟哪,人家結婚早上三四點起床化妝,接親要鬧,去婆家要鬧,這個點連個水都喝不上,婚宴上還要當猴子,在臺上跑來跑去給人看。”

她忽然一頓,問:“你是不是覺得這婚禮太簡單了,才不高興的?”

喬顏搖頭,說:“真的是有點累,換了地方認床,好幾天沒睡好。我就喜歡這種簡單的,要叫我穿着婚紗滿宴會廳的走,我才是要阿彌陀佛了。”

江流螢這才放心的笑,說:“這就好,我也覺得這樣不錯,你現在懷孕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又是上升期的演員,婚姻狀況越不詳越好。”

她眼睛忽然一轉,迫不及待站起來,說:“那家夥過來了,我先出去躲一躲,就讨厭這種口沒遮攔的。”

喬顏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孔松勾住她肩坐下來,言語納悶:“你那朋友怎麽一見我就跑,難不成剛剛喝了幾杯,現在一不小心變豬頭了?”

喬顏無奈地嘆氣,心想我一見你都要跑。剛剛一來,孔松便将江流螢一陣打量,那反應好像八輩子沒見到女人似的,眼睛都冒綠光。

人又是個嘴上沒閘門的,笑容極其猥瑣地說伴娘見伴郎,如虎又如狼,不發生點什麽簡直對不起這光榮稱號。

喬顏一通白眼,将他一只胳膊從肩上拿下來,說:“也就是流螢人老實,換成我,你臉上早就開花了。”

孔松笑眯眯地盯着她,說:“還是那麽厲害啊,也是,你要是手段不高杆,能這麽輕松地把我們段三拐過來嘛。”

他手往外一指,說:“你弟弟也不賴,把段家小公主順得服服帖帖的,我還從沒見過這小妞這麽乖巧呢。”

喬顏順着他手看過去,段雨溪果然趴在喬恒身邊碎碎念,兩手撐在下巴上,眼裏的光是又佩服又欣賞。

段雨溪說:“你到底想好了沒,到底去不去,再過幾天咱們補習可停了,我們幾個已經在商量時間了。”

喬恒悶不吭聲地吃着菜,手時不時劃一劃手機,看新聞。

段雨溪有勁沒處使,手鑽到臺下推着他大腿,說:“喬恒,你倒是說話呀,去還是不去,去的話我就加上你,不去的話我接着勸你。”

喬恒将腿一擺,移出身邊這人的勢力範圍,仍舊看新聞。

段雨溪徹底急了,一把搶過他手機,說:“你今天不給我回複,我就不把手機還給你,我還要用它給白靜發短信,說你讨厭她,看你以後還怎麽見她!”

喬恒登時急了,顧及身邊有人,只能壓着聲音低吼道:“你個瘋婆子,你把手機還給我,我去不去管你鳥事,我去你能多長一塊肉還是怎麽的?”

段雨溪扁扁嘴,一副委屈大發的模樣,往自己椅子裏一陷不說話,過半晌又将他手機還過來:“喬恒,你渾蛋!”

喬恒聽她聲音有異,忍不住瞥過去一眼,她居然挂了一臉淚,眼睛鼻子都漲得通紅。喬恒心裏一梗,扔了塊面巾紙過去,說:“哭毛線,立刻擦了!”

他本意是不教人發現,畢竟是親姐的婚宴,小舅子一言不合逼得男方小輩哭鼻子,這事兒說出來實在是不光彩。

遮醜之舉,但映在段雨溪眼裏就成了心疼,她接着紙巾又哭又笑,嘀咕:“還算你有良心……哎,你就去吧,我跟你保證過,白靜肯定會去的。”

喬恒嘆口氣,覺得這丫頭真煩,問什麽都一定問到底,他偏偏不想她如意,仍舊打太極:“我也說了到時候看,你再廢話,我就徹底拒絕了。”

段雨溪當然不敢再多嘴,悶悶不樂地喝冷飲,過了好久才低聲抱怨:“白靜到底有什麽好……你為什麽那麽讨厭我,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一周之後,橫山騎行正式開啓,段雨溪跟一群同學等待的時候還在忐忑,萬一喬恒真的不來怎麽辦,萬一喬恒臨時有事怎麽辦。

她一連央求白靜幾次,結果人家一臉不理解:“他來不來是他的事,為什麽要我給他打電話,要我說,少一個人還少操點心,随他去。”

段雨溪急得團團轉,電話一個接一個,撥到那頭拉她進黑名單。幸好出發的時候,看到一張清秀俊氣的臉,白靜拱拱她胳膊,說:“如願以償了吧?”

如願以償,當然是如願以償。

段雨溪踩上自己粉色的自行車,一陣猛騎到喬恒身邊,擠眉弄眼道:“還挺準時的。你什麽時候換車噠,後面留個座是想帶我哦?”

喬恒看都不願看她一眼,嘴一撇:“帶你?你臉大哦?”

段雨溪氣得直跳腳,看他如魚得水般将尾巴一擺,“嗖”地竄到白靜後頭。明明是張萬年冰山的臉,一見白靜卻悄然融化,換成忠犬般真摯的笑。

真賤!真狗腿!

段雨溪知道喬恒心裏放着誰,可一顆心由他不由己,她就是愛慘了喬恒,從真正見他第一面,從他為自己打架那天起,愛慘了。

橫山離市區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單程三十裏,盡管一路通達好走,還是将這群長在城市裏的孩子們折騰得夠嗆。

中途已經停下來休息過兩回,大夥還是騎一米喊一聲累。

白靜被陽光曬得小臉通紅,貼在額角的胎發濕成一片,蹬車的速度一早慢了下來,她止不住呼哧呼哧喘氣。

此情此景映在有情人眼裏自然心疼不已,喬恒幾次三番勸她別堅持:“你就把車停路邊,我騎車帶你,我後座還按着軟墊呢,一點不硌人肉。”

白靜笑着婉拒他要求,說:“沒事呢,還能堅持,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肯定要跟大家同甘共苦的。”

喬恒還要再勸,旁邊段雨溪插`上來,說:“人家都說不願意了,你老追着趕着問幹嘛,要不你帶我,我兩腿都累得麻木了。”

喬恒狠狠瞪過去,潛臺詞是你來搗什麽亂?

段雨溪視若罔聞地求關注:“你就帶帶我嘛,我真的快累死了。”

白靜看着他倆笑,說:“真受不了你倆,喬恒你快哄哄她,要不然千金小姐就快要發火啦。”

段雨溪朝她輕輕吐舌頭,笑得一臉春風。

喬恒面上挂不住,車頭一拐離段雨溪越遠越好,一下力氣使大了碰上她車屁`股。喬恒向天發誓,這絕對是輕輕的一擦,不足以引起任何事故。

偏偏段雨溪像得了軟骨病似的,“哎喲”裏左搖右晃,然後一下栽倒在柏油路上。大小姐終于有了借題發揮的理由,抱着擦破點皮的膝蓋大哭:“好疼啊!”

大家紛紛停下來送溫暖,有眼尖的指着喬恒說:“就是他撞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麽帶着雨溪去看病,要麽帶着雨溪騎山上,自己選。”

喬恒深感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指着段雨溪小聲道:“你再無理取鬧,我扇你!”

一邊白靜恰好聽見了,向他正色道:“你怎麽這麽對同學說話,你帶她我帶她,誰跟我換個有座的車,我要跟雨溪共進退。”

喬恒委屈得一陣嘆氣,拽過段雨溪胳膊往脖子上一勾,說:“行行行,我帶你,我帶你總好了吧?要去醫院,還是去山上,随你,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段雨溪如願以償坐上喬恒的後車座,心情一好,連烈日驕陽都是和風細雨。一路走一路哼着歌,搖頭晃腦,好不惬意。

以前看言情小說,癡情的男主角總是要載一次女主角,然後一路繁花盛開心蝶撲翅。今天看來,步步蓮花是不太有可能,但她胸腔開阖,确實有什麽東西要振翅而出。

段雨溪借着下坡的理由,雙手緊緊摟住喬恒窄腰,她将臉貼在這男孩略顯單薄的背脊上,感受他灼熱潮濕的體溫。這一瞬間突然有個很傻的念頭,要麽時間停在這一刻,要麽此刻立即死。

傍晚的時候,一幫年輕人終于騎行到橫山,拾階而上繼續爬山的豪言壯志被徹底抛之腦後,大夥争先恐後地買票坐索道。

段家小姐出手闊綽,為大家定的酒店是山頂條件最好的一家,晚餐更是頂級配置,山珍野味絡繹不絕,還有無限量供應的進口紅酒和黑啤。

男孩們平時很少有開懷暢飲的機會,走出家門,跟同齡的朋友們在一起,一個個都急于證明自己更大人,很社會。

明明只有一杯的量,偏偏敢拉着夥伴對瓶吹,于是酒席剛開不久,在場的幾個男孩就幹掉好幾箱啤的,紅酒也喝了七八瓶。

喬恒當然也不能幸免,從一定角度上說,還要喝得更努力,否則杯子一停就有人奚落,說喬狀元不接地氣啊,喬狀元不貼近同學啊,喬狀元是不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差生,就知道成天跟白靜這樣的玩。

不提白靜還好,一提白靜就上頭,喬恒自認為學業上所向披靡,臉也是長得不錯的,可為什麽白靜總像那高嶺之花,始終對他不理不睬的呢?

她就像塊鎖在櫥窗裏的青花瓷,又清冷又絕豔,摸是不摸不到的,看也看不清,哪怕有天可以親近,一攬芳澤于懷裏,他也真怕捂都捂不熱,他心頭血涼了,她還不為所動着。

喬恒起初清醒,喝到後來直接懵了,白靜的臉在面前晃來又晃去,他情不自禁地喊:“白靜,白靜……”

上下颠倒的世界裏,忽的有個軟軟的聲音在喊他,說:“你就把我當成白靜吧……我願意做你的白靜……一個人的白靜……”

喬恒恍惚起來,想說白靜就是白靜,怎麽能當做呢?這時一只手抓住他的往上送,當碰到一處軟綿綿的柔軟時,他原本就漲得厲害的腦子忽然就炸了。

另一頭,喬顏一連給喬恒打了幾次電話都不通。

她知道他今晚騎車去橫山,也知道他要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走。早先跟他說了到達目的地就告訴她,小孩兒當成耳旁風,一直到現在也沒個回複。

喬顏隐隐覺得不安,又沒辦法飛到他身邊,手機忽地響了下,進來條短信。

喬顏原本以為是喬恒,小小激動了一下,看到號碼是段明過,又不知道該接着激動,還是接着不安了。

兩人結婚的後一天清早,段明過便拎上箱子開始出差。她起來的時候,他已不在,兩個人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

喬顏心裏一動,主動給他撥過去,他重複方才短信上的問題,問:“我已經到家了,你怎麽反而人沒了?”

喬顏說:“我給你發過短信的,我到片場拍戲了,攢到假期再回去。”

段明過好一會兒沒說話,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低沉許多:“随便你,你想怎麽着就怎麽着吧。”

喬顏方才蓄起的一點好心情一掃而空,又聽那邊響起褚靜的聲音道:“明過,過來吃水果。”

她一咬牙,立刻就把電話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把喬恒的副本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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