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新婚妻子怒挂丈夫電話, 再大度的先生也有一肚子苦水想要倒。
段明過看着手機屏幕上短短二十三秒的通話時間, 實在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就是再快的男人也沒有結束得這麽倉促的!
後面褚靜熱心喊他去用水果,看到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就好笑:“看你回來一會兒了, 怎麽連件衣服都不換?”
再一瞥他擱在身邊的行李箱:“少爺真是辛苦了, 出一趟差回來連個提箱子的人都沒有, 喊個阿姨給你送上去, 先來吃水果。”
段明過答應着, 脫了外套擱架子上,跟在褚靜後面走。
客廳裏仍舊開了桌麻将, 一人身邊支一個小桌,上面放着一杯水, 幾碟蜜餞, 還有切出花的各式水果。
褚靜在摸牌的間隙翹起蘭花指揀水果吃,随口詢問着:“少爺一去就是這麽多天,給我們說說你這是幹嘛去了?”
老太太跟段太太都不搭腔, 唯獨段明潤夫人笑聲爽朗, 說:“當然是苦錢去了,明過比他哥哥要出息,不靠家裏, 自己也能闖出一條路。”
褚靜說:“這倒是,別的我不敢說,對明過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就是不要太拼了,新婚燕爾, 你這麽三天兩頭不在家,太太是要不高興的。”
段明潤夫人說:“我看這倒是未必,小三子剛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出門拍戲了。聽說都已經懷上了,這麽舟車勞頓的,身體能受得了嗎?”
褚靜一怔,随手扔的一張正好沖到對家。段明潤夫人嚷嚷着給錢,褚靜一邊翻金瓜子,一邊向後看,更是不明就裏:“哎,明過呢,剛剛還在這兒呢!”
通往三樓的燈一盞盞亮起,段明過一手挂着外套,身影臃腫地落在牆壁上。
樓下家庭會議未散,管家站在外面嚴陣以待,方才見到他的時候一手貼在唇上噓聲,一邊活動嘴唇無聲地問:回來了?
段明過直接沒理,懶洋洋地吩咐他要廚房做一碗面。管家吓得眉頭緊鎖,他如惡作劇得逞般跑了開去。
回到房裏,行李箱已經擱在門後,擺得整整齊齊,邊角卡住地磚的直角邊。他卻看出一肚子莫名的火,狠狠往上面踢了一腳。
外套扔在地板上,跟着是領帶和袖扣,他踩在上面走過去,繞去試衣間裏拿睡意。櫃子一開,陡然看到旁邊一排下露出的黑色一角。
他心中一動,過去打開,正是喬顏新婚之夜穿的一條,傭人收拾的時候沒能挂好,衣服便從架子上掙脫,軟趴趴地躺在地上,如今再被段明過揉在手裏。
這是上好的重工絲綢,摸起來細滑柔軟,又微微帶着些許的絨毛感,觸覺高度吻合女性皮膚。
稍一摩挲,立馬讓他心猿意馬地想到當天晚上:喬顏一雙眼睛滿含秋波,迷離夢幻,濕漉漉的頭發披在兩肩。
他立馬知道自己的急于歸來是為的什麽,也不再責怪自己一路的行色匆匆,只是熱血對凄清,如冷水澆頭。
段明過在家待不下去,簡單洗過一把澡,換身幹淨衣服,抄起自己的車鑰匙就往外跑。
途中撞上來給他送面的阿姨,用的是炖成淺金的高湯,細面青菜,上面蓋着幾片牛肉和一個剖開的溏心蛋。
段明過就着她手嘗一口,鮮得能把舌頭弄酥了,他不甚高興地将筷子一扔,說:“倒了。”
吃來吃去,都不如自己太太做的好。
除了0521跟菲比,段明過似乎也無處可去,時間還不到睡覺的點,他于是乎車頭一調,往孔松那邊放松。
月黑風高,正是酒吧上客的時候,都市男女卸下戴了一整天的面具,在燈紅酒綠的世界裏釋放天性。
前幾次一起彈琴唱歌過的女孩見到他,一溜小跑地趕過來,不由分說拉着他胳膊就往鋼琴邊跑。
段明過今晚哪裏來的興致,起初淡淡笑着拒絕。
女孩仰仗自己漂亮伶俐,以為任何男人都吃撒嬌一套,挂在他身上一陣泥鳅似的搖擺,嗲聲嗲氣地說:“一起嘛。”
段明過不堪其擾,心想自己是不是還不夠威嚴,直接生硬地将她推開。
女孩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嗚咽一聲,他也只是冷冷哼聲,自嘲我可是連自己太太都吼了,為什麽要對你這個外人客氣?
落座的時候,孔松責怪段明過脾氣臭,不懂憐香惜玉:“怪不得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在女人堆裏卻不如你哥他們吃香。”
段明過說得頗為冠冕堂皇:“我太太不在,怎麽能随随便便跟其他女人唱歌。”
孔松半真半假地向他抱拳,說:“佩服,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居然還知道愛惜起羽毛了。你太太呢,錯過這場好戲,又要再等一年啊。”
段明過白了他一眼,要了一杯伏特加,修長的手指在杯低轉了一圈,似在感受溫度,然後一仰脖子喝下去,酒精熱辣辣燒燙了一線。
段明過再要過一杯,說:“去拍戲了。”
“拍戲?”孔松大吃一驚:“不是說已經懷孕了嗎,你也不像是缺錢的男人啊,連老婆這點生活費都要克扣,就不怕把她累出什麽毛病來?”
段明過擰眉,說:“我勸過,是她自己要去。不過就是個女四號,戲份不比路人甲多多少,我之前跟導演打過招呼,盡量把她的戲排到前面來。”
孔松說:“還真是二十四孝的好丈夫。”
段明過這時候忽然嗆上一口怒意,話出口的時候,帶着自己都詫異的埋怨跟……嬌嗔?他說:“我還能怎麽辦啊。”
孔松直接笑成一團,撥下他喝酒前再次擡起的手臂,說:“喬顏這人我算是看清了,看起來柔柔弱弱好像沒什麽主意,其實為人軸得很,不說話的時候漂亮溫婉像個品相極佳的古董花瓶,一說話就是雨疏風驟能把人氣暈厥過去。”
段明過說:“是啊。”
孔松說:“而且為人處世太過小心謹慎,有什麽話永遠先藏在心裏,拿出一副體諒理解的模樣,其實早就九曲十八彎,把你徹底妖魔化。這種性格往好聽了說就是內斂成熟,往不好聽說就是城府極深。”
段明過說:“是啊!”
孔松笑得直拍桌子,央求:“你別結個婚就把自己結傻了,原來你可從來不這樣啊。說真的,你說要跟她結婚的時候,我整個都淩亂了,我以為你起碼會再等兩年,畢竟褚靜跟明澤一直都沒孩子,明澤看起來也沒多在意這個太太……”
段明過原本散漫地現在卡座裏,這時忽地坐直,一臉嚴肅地看着孔松,糾正道:“褚靜是我的嫂子,我也是結過婚的人了,這種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
孔松嘆氣:“其實我一直都挺為褚靜可惜的,她要是出生在尋常人家,一定會比現在過得平靜快樂。你跟她也算是青梅竹馬,她如果當初選擇的是你,不是你哥哥,那該多好呢。”
段明過跟褚靜年幼相識,那時他是家裏最不受寵的孩子,她是被衆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當她穿着紗裙蹦蹦跳跳走向自己,笑着向他伸出手的時候,段明過真的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如遇天使。
他們确實有過很美好的一段童年片段,青春記憶。
那些澀澀的青春期裏初次來襲的悸動和心跳,也确實因為這個女孩純真的笑容和姣好的容貌,被一次又一次的喚醒過。
褚靜确實是個很不錯的女人,段明過也承認曾醉心與她,可就像人生中必然經歷的很多風景一樣,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歷史滾滾的車輪總要碾碎一些什麽。
段明過又悶了一口酒,說:“沒見你喝酒,倒是比我還醉。我們心裏都清楚,哪怕時間倒流一次,她選擇的那個人也不會是我,我再為這耿耿于懷就是蠢了。”
孔松感慨:“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我還記得你高中畢業那會兒,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說要喜歡她一生一世的。”
段明過不留情面地拆臺,說:“我還記得她跟明澤結婚的時候,你也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說要取而代之,娶她回家做老婆的。怎麽現在月月女人不重樣,你那些話都喂了狗了?”
孔松讪讪摸頭,一時間氣勢低迷:“我,我那時候不是年少無知嗎?”
段明過掰着手指:“算算也就三四年前的事,怎麽就年少無知了?真要說年少無知,我當年豈不是更年少,更無知?”
孔松扁嘴:“那也是證明褚靜優秀,家世好,學歷好,性格好,人又長得俏,比你那位成天耍小性子的老婆好多了。”
段明過兩只眼睛一轉,定定落到對面孔松的身上。
孔松口無遮攔:“聽兄弟一句勸,女人要管,不要寵,否則總有一天蹬鼻子上臉,壓根不把你放心上!你這位太太又是圈裏名聲不太好的,你最好讓人多看着點,不然哪天給你頂某色的帽子,你還真要選擇原諒她?”
“不是,你別瞪我啊,要不是真兄弟,真跟你說這個。我就是不想你重蹈我覆轍,上次我那妞我多疼啊,要什麽買什麽,耍點脾氣也都忍了,誰知道說給你綠帽就綠帽,我這臉到現在還沒長好皮呢!”
孔松一直知道段明過喝酒不上頭,往往越喝臉越白,越喝越清醒。可他今晚臉色有些白得不正常,白得幾乎透亮,像雪山上凍結實的冰。
他喉頭發緊,想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此刻先将話題轉移開來,問:“你那證券公司籌備得怎麽樣了,資金方面要是有困難你就跟我說,我——”
段明過将見底的空杯往桌上一拍,“啪”得一聲驚得四面的人都看過來。
孔松連忙站起來向大家打招呼,又按住段明過肩,說:“你到底要幹嘛!”
段明過一把将他推開,從椅背上拿過自己的外套,一字一頓道:“孔松,咱們是多年的好朋友,但不代表你能随意往我太太身上潑污水。”
孔松一下懵了,也有點委屈,說:“我那怎麽能算潑污水呢,我那是……我也是為了你好,防患于未然你懂嗎,你別他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段明過嗤笑一聲,說:“那我提醒你注意安全,別一會兒收工回家被車撞。”
孔松登時也毛了,揪着他領口道:“你他媽成心咒我是吧?”
段明過将他手拍開,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送了三句話給對方:“第一,我的家事是我的私事,不牢外人為我們操心;第二,我太太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很清楚,不需要別人告訴我怎麽對待她;第三,就算我太太犯了什麽錯誤,我批評她跟她吵架怎麽都好,但你們這些外人別想當着我面說她一句不是。”
孔松連咽幾口唾沫,目送這一身戾氣的男人匆匆離開,一時間有種日了狗的憋屈,狠狠踹一腳椅子,說:“老子是招誰惹誰了。”
椅子不長眼睛,恰好撞上剛來的一人腿上,孔松立刻聽到一個尖細的女聲道:“你這開的是酒吧,還是拆遷公司?”
孔松覺得這聲音熟啊,好像在哪聽過,頭往後一轉,頓時怒氣化喜氣,說:“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伴娘女士嗎!”
江流螢一陣搖頭,嫌棄地将人上下一打量,明明穿得人五人六,五官清秀俊朗,怎麽氣質就是這麽猥瑣不堪呢?
孔松扶起方才被踢的椅子,跟江流螢坐到同一張臺子上,她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會說話似的看着他:“剛剛我好像看見段三了,他來過?”
孔松一聽這名字就敏感,說:“何止來過,剛剛和他吵了一架,估計以後兄弟是沒得做了,仇人嘛就多了一個!”
江流螢訝異:“怎麽回事啊,一言不合就吵架,快說出來聽聽,好讓我高興高興,我無聊好幾天了,總算有點好玩事兒了。”
孔松咂舌:“我去你的,這是好玩事兒嗎?”
抱怨歸抱怨,孔松還是将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說到後來尤為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