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壽宴3
他這一句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在座群豪都忍不住紛紛側身,卻見說話的人乃是剛剛為他們端茶送水的道童,心下都驚訝無比,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道童竟何以敢在這個時候出聲。
張翠山雙目含淚,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不理會衆人驚詫的目光,緩緩走至張三豐面前跪下,顫聲道:“恩師在上,不孝弟子張翠山,祝恩師長命千歲,萬壽無疆。”
衆人聞言,皆是大震。
饒是張三豐活了九十五歲,修煉了八十餘年,胸懷空明,早已不萦萬物,就是剛才廳內争吵的那麽激烈,他也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陡然間聽得張翠山三個字,竟有些不敢相信,“翠山,你當真是翠山?”
張翠山哽咽的點點頭,自從剛剛見得恩師,心中無時不刻不想着撲進他懷裏,叫他一聲師父。可是想到自己這些年做過的錯事,他哪裏還有臉面與他們相認?
原想看到師父以及衆位師兄弟一切都好,他便可以放心的歸隐山林,陪着素素了此餘生。可是,現在那些人卻因為自己的事鬧上武當,攪得恩師的壽辰也不得安寧,若此時他再不站出來,那真是不孝不義了。
伸手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頓時,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露了出來,這不正是五年前在王盤山上失蹤的張翠山?
見着這五年來思念不已的面孔,張三豐竟忍不住歡喜得流下淚來,一把将張翠山摟在懷裏,“翠山,我的好徒兒,你可算回來了。”
衆人面面相觑,自五年以前,張翠山和金毛獅王謝遜,以及天鷹教殷素素失蹤以來,江湖上各大門派四處尋找他們的下落,無果。所以,這一次張真人九十五歲壽宴,很多沒有被邀請的門派也都不請自來,原本是想打探一下張五俠的消息,不料現在真的見到了他,卻又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武當剩下的五俠都直勾勾的盯着張翠山的方向,良久,才聽得殷梨亭顫聲道:“五哥,當真……是你?”說着,他還拉起衣袖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眼花。
張翠山站起身來,眼眶中充滿淚水:“六弟,是我!”
聽得這一聲“六弟”,殷梨亭頓時激動的淚流滿面,再也不疑有他,沖過來緊緊抱住張翠山的肩膀,顫聲道:“是五哥!真的是五哥!”
其餘四俠也登時反應過來,心中又驚又喜,紛紛圍攏過來,道:“五哥(五弟)……”
張翠山含淚點頭,依次叫道:“大哥,二哥,四哥,六弟,七弟……”聲音哽咽,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師兄弟分別五年,此番相見,何等歡喜?廳上群豪,也都無不動容。什麽龍門镖局,什麽少林僧人,皆被忘到九霄雲外。
還是祁天彪最先反應過來,他咳嗽兩聲,朗聲道:“張五俠,你回來的正好。想必剛剛在下所說的話你也聽見了,這七十七條人命,到底是不是被你所殺,你總得給我們大家一個交代。張五俠向來一言九鼎,只要你說人不是你殺的,我祁天彪立刻給張真人負荊請罪,從此絕不踏上武當山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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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張翠山,滿臉鄙夷。
殷梨亭見狀,又待要站出來與他理論,張翠山連忙拉住他,沖他搖搖頭,這才走到祁天彪面前:“龍門镖局以及少林僧人共計七十七條人命,皆是我張翠山所殺,與旁人無關,祁總镖頭若是要報仇,我張翠山一人做事一人當!”
這一席話,張翠山竟說得面不改色。不僅在座的各位英雄豪傑,就連武當其餘五俠也盡皆愣住。
“五哥(五弟),你……”
張翠山一臉視死如歸,“人都是我殺的,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是他害得素素屍骨無存,那麽,素素所犯下的罪孽,都由他來承擔吧!
祁天彪也是一愣,沒相當他會這麽快就承認,回過神來,冷笑道:“張五俠終于肯承認了麽?”
張翠山擡起頭,凜然道:“我從未想過要逃避。”
那雲鶴聞言,仰天大笑,道:“好!果不愧是武當張五俠,敢作敢當,雲某佩服!不過,那龍門镖局的滿門血案,卻是不能就此罷休。既然你有如此擔當,我們三人卻也不是無理取鬧之輩,有你一人抵命便已足夠,決計不會牽連其他人。”
廳上衆人聽得“抵命”二字,心中都是一震。除了張三豐,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俞蓮舟也是滿臉震驚。
“五弟,你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雖然張翠山說這番話時毫不遲疑,但是一向機智過人的張松溪還是瞧出了端倪,“只要你把真相說出來,師父,還有衆位師兄弟一定會為你讨得一個公道,你自不必替那真正的殺人兇手去背這個黑鍋。”
張翠山苦笑着搖搖頭,這黑鍋卻是他自願去背的。為了素素,也為了他自己。畢竟,素素也是因為龍門镖局護送三師哥不當,才狠下殺手的,說到底,也是因他而起。想到三師哥,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整個壽宴,他都沒有露面,莫非……張翠山心中一驚,急忙道:“三哥,三哥的傷勢後來怎樣?他……可痊愈了罷?”
俞蓮舟“嗯”的一聲,良久不答。其餘四人也都默然不語,
張翠山心中焦急,目不轉睛的望着他,心頭湧起一陣不祥之感,生怕他說出一個“死”字來。
俞蓮舟嘆了一口氣,緩緩的道:“三弟沒死,不過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他終身殘廢,手足不能移動。俞岱岩俞三俠,江湖上算是沒這號人物了。”
張翠山聽到三師哥沒死,心頭一喜,但想到一向英風俠骨的師哥竟落得如此下場,又忍不住潸然下淚,在想到傷了三哥的兇手便是素素,心中更是愧疚難當。
轉過身,“噗通”一聲跪在張三豐面前,道:“師父,弟子求你一件事。”素素已死,現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可憐的孩兒。
張三豐一怔,随即溫言道:“甚麽事,你說罷,為師決無不允。”
張翠山磕了三個頭,說道:“多謝恩師。弟子有一愛子,喚作無忌,如今病重,正在蝴蝶谷求醫,那蝶谷醫仙讓弟子三年之後去接無忌,但是弟子不孝,大錯已經鑄成,無可挽回,唯有以命抵命。弟子盼恩師三年之後能将無忌就出來,撫養他長大成人。”雖然剛剛才與恩師相認,現在卻要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委實不孝。可是,龍門镖局全家老小,連同幾名少林僧人,現在又加上三師哥的事,他是再無臉面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了。
張三豐聽得他已有了孩子,心中一喜,但是聽他說要以命抵命,又忍不住搖搖頭,将他從地上扶起來,嘆道:“翠山,為師是知道你的性格的,那七十七條人命,必不是你所殺。”
他之所以這樣肯定,是因為在收徒之前,都曾對每人的品德行為、資質悟性詳加查考,七個子弟當中,悟性最高,文武雙全,惟有翠山,他為人知書達理,忠厚老實,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只是不知道那兇手是何許人也,竟讓他不惜毀了自己的名聲也要保他周全。
張翠山搖搖頭,道:“是弟子不孝,因龍門镖局護送三師哥不當,這才一時糊塗,做下這等錯事。弟子不敢奢求恩師原諒,只求恩師及衆位師兄弟不要再插手此事,翠山一人做事一人當,決計不會連累武當。”說完,他又走到祁天彪身邊,“我張翠山犯下的罪孽,便由我一人承擔,以命抵命,今日就叫各位心滿意足。”
最後那個“足”字尚未說出口,突然聽得一人大喝:“且慢,張翠山還不能死!”話音未落,只見一個矮矮胖胖的黃冠道人已落到他面前,正是昆侖派的西華子,只聽得他大聲道:“張五俠,謝遜那惡賊在哪裏?”
此話一出,衆人登時反應過來,想來五年之前,張翠山和殷素素以及謝遜一同失蹤,如今,這張翠山回來了,那他肯定知道金毛獅王謝遜和屠龍刀的下落。
“不錯,張五俠,在你死之前,你至少應該先告訴我們那惡賊謝遜以及屠龍刀的下落。”說這話的,卻是西華子的師妹閃電手衛四娘。
張翠山一怔,竟忘了這件事。
西華子見張翠山不回答自己的問話,不禁又暴躁起來,大聲道:“你沒聽見我的話麽?謝遜那惡賊在哪兒?屠龍刀又在哪兒?”他在昆侖派中輩分甚高,武功又強,一向是頤指氣使慣了的,此刻在武當山上,竟也絲毫不知收斂。
莫聲谷當場就忍不住拍案而起,“西華道兄,這裏可是武當山,請你說話客氣一些。”
西華子大怒,“武當又怎麽了?武當就能包庇罪犯了?張五俠,我今天問你一句,那謝遜和屠龍刀究竟在哪?”
莫聲谷還要說話,卻聽得張翠山冷聲道:“那惡賊謝遜早就死了。”
衆皆嘩然,大感意外,齊聲道:“謝遜死了?”
張翠山微微颔首,“不錯,早在五年前惡賊謝遜就已掉進茫茫大海,那屠龍刀也跟着他一同沉入海底,不見蹤跡。”當初素素跟他這樣說的時候,他還猶豫不決,現在看來,這确實最好的辦法。茫茫大海,無邊無際,他們總不見得跳下去找。
衛四娘冷笑道:“你說死了便死了麽?你有什麽證據說他死了。”
張翠山心頭一痛,凄然道:“茫茫大海,兇險無比,不止謝遜,就連我的妻子,也是……屍骨無存!”說到最後這四個字,張翠山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又被生生的扯開,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幾欲昏倒在地。連忙撐在桌面上,這才沒有倒下去,咬牙切此道:“這樣,你們信了麽!”
“你妻子……”衆人驚呼,剛剛聽到他說他有了兒子,大家都是驚異不已,現在又見他突然說起自己的妻子,心中更是疑惑,衆所周知,這武當張五俠尚未婚配,又哪裏來的妻子兒子,莫非……
“不錯,我妻子正是——天鷹教殷素素!”
西華子冷笑道:“原來是邪教妖女,怪不得……”
“夠了!”
這一聲怒吼,竟硬生生的将西華子的後半句話震了回去。
張三豐緩緩起身,道:“龍門镖局的事,三個月後,老道自會查明緣由,給衆位一個解釋。至于那謝遜與那屠龍寶刀,翠山已說的很清楚,無須在一一解釋。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遠橋,送客!”說完,也不看任何人,竟一甩衣袖離開大廳。
衆人面面相觑,心想這張真人性格一向平和,今日竟然當衆翻了臉,看樣子,他今天氣得委實不輕。況且武當又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門派,若是他張真人執意要護短,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最後,大家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得怏怏的離了武當山。
比起武當山的劍拔弩張,蝴蝶谷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
院子裏,蘇小小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三天前,因為一紙飛鴿傳書,楊逍便急匆匆的走了,說是要回明教處理一檔子急事,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這楊逍一走,蘇小小竟覺得這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那胡青牛每天不是忙着給那孩子治病,就是忙着出門采藥,有時候一天都難得跟她說上一句話。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興致勃勃的擺弄花圃裏的那些花花草草,只是,她蘇小小原本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時間一久,難免就對那些花草生出一絲厭煩的情緒來。
看來,這古代的生活并不像那些穿越小說中寫的那般美好,真真是無聊至極。
蘇小小打了一個呵欠,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繼續閉目養神。
那小孩子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麽病,這麽久了都還沒醒過來,眼看胡青牛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暗淡,連同的蘇小小的心也跟着被提得高高的。
當然,除了那個孩子,最讓她困擾的還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無奈,好幾天時間過去了,她愣是一丁點兒都沒有想起來,只不過,自從那天以後,她每天晚上的夢裏都會出現兩個人,一個大人,一個小孩。
夢境裏,那男人的臉看得有些不真切,他經常絮絮叨叨說着什麽,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叫着一個名字,明明這個名字她當時聽得清清楚楚,可每次一醒來,她又會忘得一幹二淨,除了心痛,什麽都沒有剩下。
除了這個男人,便是那個孩子。說也奇怪,那男人的話蘇小小是一個字也想不起來,可是這孩子的話,她卻記得清清楚楚,那小孩子叫她,娘親。
“娘親。”
蘇小小微微一震,心痛的感覺頓時傳遍全身。心中苦笑,現在,竟然連白天也會出現幻覺了嗎?
“娘親!”
作者有話要說:嗯哼~~這一章夠肥吧~~而且這不是五哥專章喲~~~
碼字到淩晨五點,TAT~~安安很勤奮吧~~嘿嘿~~~~打滾求球撫摸,球調戲,球包養專欄~~各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