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晚天臺見”應該不只是鳶高的特色,而是所有沒有安裝空調的學校共有的特色。

兩個人上去的時候人還不算多,有些低樓層或者宿舍沒有被直曬的同學還是在屋裏吹熱風睡,畢竟天臺上也不是足夠的寬敞。

闫諾和方樂選好了位置鋪下涼席,旁邊兒是幾個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一個小胖墩兒正把折扇搖的呼啦啦作響,聽他們一點兒不淡定的吐槽,八成是高一的新生代們。

想來去年的他們也是被高年級的“安撫”過來的:學校在鍛煉我們的吃苦精神。

吃屁吃,苦難能避開為毛不避開,找苦吃不是有毛病吧?

闫諾枕着一個枕頭,懷裏還抱着一個枕頭,抱枕是個大白兔奶糖的糖果狀,深藍色,讓方樂一度無語,“你多大了,你還真的是小學生麽?”

“抱習慣了,不抱睡不着。”闫諾樂呵呵的話題一轉,“說到小學生,你真的不想當小老師麽,你都說我上升空間挺大的。”

“好好聽講,認真做作業,不用多此一舉。”方樂果斷回絕,就他這可憐的幾分,換成誰都有巨大的上升空間,“你再念叨就滾到別處睡去,否則還跟你動手。”

闫諾輕哼道,“我是不會放棄的。”頓了頓又道,“位置都占好了,下去洗澡?”

方樂沒吭聲,倒是撐起身子先走了,等沖了澡再上來的時候,看到闫諾已經換了個無袖的寬松背心,正在和別人掰手腕。

“諾哥,你他媽的別丢臉啊,你這是放水了吧?”付路陽在旁邊兒彎着腰叫喚,拿着小扇子左扇扇右扇扇給大哥扇風降燥,“我押了一頓早飯賭你贏呢。”

闫諾咬着牙說,“你他媽滾蛋。”

“卧槽我在我心愛的室友面前賭你贏,你還不給我争口氣嗎?”付路陽又站到梁然那邊兒,“你搞不過諾哥就放棄吧,畢竟闫王爺是個變态,我體會過他的手勁兒。”

方樂聽到這兒就笑起來,梁然也呼啦一下子洩了氣,手腕被猛的壓在了小板凳上,頓時周圍一片起哄的笑鬧聲,付路陽還沒來得及給闫諾叫好就被梁然跳起來按倒在地上一頓胖揍,吱哇亂叫的。

闫諾活動活動手腕,用領口擦了一把汗,擡頭問,“下一個誰來?”

“闫王爺就是你啊,那我想試試看。”坐在闫諾對面的是睡在隔壁的小胖墩兒,他伸着肉呼呼的胳膊擺好了姿勢,又問,“今天早上你滿身的血,是真的虐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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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玩意兒?虐貓?”闫諾被問的一愣,接着又笑起來,痞子氣場全方位圍繞,“老子是救了一只貓,好麽?你聽誰瞎說的?”

“...幾個男生。”小胖子幾乎連三秒都沒堅持到就被幹翻,闫諾又氣又笑,“聽哥一句話,見血的事情我只對壞人做,欺負小貓小狗什麽的我沒那麽慫,你退下吧。”

方樂接過小胖子的位置,闫諾看他頭發還濕漉漉的,洗過澡之後整個人都帶着水汽精神一些,不過他還是略微有點兒頭疼,“我跟你說啊方樂,我被你打怕了,你要是輸了你別突然動手。”

付路陽不嫌熱的扒在梁然的肩背上擠兌闫諾,“諾哥你剛還說你沒那麽慫,怎麽這麽快就自打臉了?”

梁然一聲嗤笑,說,“你嘴巴不欠是不是能憋死你。”

闫諾也深有同感,“方樂你等我一下,有個人皮癢的不行,我先給他撓撓癢。”說着作勢就要站起來,吓的付路陽一米七八的大男生整個人都躲到梁然身後去,露個腦袋對方樂叫喚,“方樂你不能見死不救!”

方樂就跟看小品似的,抿着笑拉住闫諾手腕,“快點。”

校霸對學霸,又是一個瓜,吃瓜吃了一整天的二班同學早把“驚悚”抛之腦後,光速學習了六班的看戲精神---擦亮眼睛,适時起哄,捕捉基情。

付路陽是真皮了一整天,開學首日太興奮怎麽的,從梁然背後跳出來大聲說,“給大家,尤其是高一的新生,介紹一下,現在較量的這兩位是咱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學霸和校霸,大家要不要來賭一波?”

梁然一巴掌不輕不重的就扇在付路陽後腦勺上,“你就等着被你諾哥扔樓下去吧你。”

然而男生紮堆不嫌熱鬧就嫌不熱鬧,有人起哄的問,“賭什麽啊?”

闫諾和方樂還維持着手腕相交的動作,闫諾低聲問,“玩兒麽?”

方樂說,“玩兒啊,大家都這麽高興,不然你讓付路陽冷場麽?”

“你倒是挺為他着想的,你午休把我踹地上怎麽不怕我沒面子?”闫諾憤憤,“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臉皮厚。”方樂說完手上就開始用力,占得先機,把毫無準備的闫諾吓得一驚,趕緊挽救,“你你你這算作弊了吧?”

“不能作弊嗎?”

“你他媽...”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默默較勁兒,大夥都還在起哄賭注,專挑搞怪的什麽尬舞,尬唱,女裝大佬,直到梁然拍拍付路陽,“別鬧了,觀戰,等會兒再說。”

戰況十分膠着,兩個拳頭半晌沒動,闫諾能清晰的感覺到方樂的每一寸力道,他眼神從手腕移到方樂臉上,看到他緊閉着眼,因為用力而睫毛顫抖,簡直就是...就是賞心悅目,跟暑期約稿時畫的那個頭冠繁複花飾的新娘子一樣,因為要喝交杯酒而緊張的睫毛顫抖。

交...交什麽交,現在這是在掰手腕!

闫諾被自己突破天際的腦補驚的渾身寒顫,不自禁就哆嗦了一下,勝負見分曉。

“卧槽卧槽方樂你真牛逼,”付路陽嗷一聲就瞬移到方樂那邊兒去了,“快快快,你說讓諾哥是尬舞尬唱還是女裝大佬?”

梁然簡直要扶額了,一把拽過付路陽搭上他肩膀,對方樂說,“別理這孩子,他腦殘。”轉頭又對闫諾說,“諾哥,這一頓我幫你揍了,一定揍到服氣。”

闫諾站起來對梁然打了個響指,“不服氣就接着揍,別心疼,下手重一點兒。”

方樂也站起來,周圍全是起哄的笑鬧聲,他心情也很不錯,問到,“給你點兒面子,女裝就算了,你想尬唱還是尬舞?”

闫諾還沒開口,付路陽真的是皮到沒邊兒,“諾哥我想看你跳鋼管舞,讓梁然給你當鋼管兒。”

方樂這回是真的笑出來,點點頭說,“可以的可以的。”

最後在暴力壓制下,付路陽沒能看到他諾哥和他室友組合的鋼管舞,只聽了一曲他諾哥走掉走到八百裏開外的《李伯伯要當紅軍》。

唱之前呢,闫諾說,“那什麽,我的音不太準,反正就當睡前小夜曲了,唱成什麽樣都不準笑。”

付路陽期待的不得了,催促到,“笑不笑諾哥你別管,關鍵是唱就要唱完整啊,願賭服輸,唱一半尬場了就重新來。”

梁然已經不管他了,愛欠欠,随他去了。

天臺上現在就跟沒有篝火的篝火晚會一樣,也不知道是誰先招呼的,說要給足校霸面子,大家夥坐下圍成一圈把闫諾圈在中間,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欣賞闫王爺的傾情獻唱,闫諾看這架勢在心裏慫了兩秒就去他媽的了,對方樂說,“唱什麽可以自己選吧?”

方樂擡頭看他,眼睛都在笑,“可以。”

梁然沒來得及捂住付路陽的欠嘴,“哥我想聽《癢》,《那一夜》也行,《愛情買賣》也行,還有你肯定知道的《威風堂堂》《虎視眈眈》都可以,你随便選。”

闫諾說,“梁然,往死裏揍,揍死算他自己欠的。”

最後在誰也沒懷好心的建議裏,闫諾拍拍手說,“好了,唱一首難度不大沒什麽調的,《李伯伯要當紅軍》。”

說着有模有樣的清清嗓子,開口唱到:

“李伯伯要當紅軍

紅軍不要那伯伯

因為李伯伯的屁股大呀

容易被鬼子發現目标

李伯伯找到了團長

團長也是個伯伯

因為伯伯同情伯伯呀

伯伯就光榮參軍了

李伯伯去執行任務

來到了半山腰

因為李伯伯的屁股大呀

被鬼子發現了目标

李伯伯拍肚子就跑

鬼子上來就是兩刺刀

為了革命為了黨呀

李伯伯就光榮犧牲了

為了革命為了黨呀

李伯伯就光榮犧牲了”

天臺上的哄笑聲都要把宿舍樓震塌了,隔壁和對面的天臺都有人在喊,“聚衆發瘋啊?!”而闫諾無語的瞅着一圈笑的東倒西歪的聽衆,又慫了兩秒,操,好像丢人丢大發了。

付路陽的臉都笑僵了,一會兒笑出豬叫一會兒笑出驢叫,扒着梁然的胳膊一副換不過氣要死不活的欠揍樣兒,氣的他諾哥上來跟他老鷹捉小雞似的隔着梁然鬧了一會兒,也沒能捉住人洩憤,這會兒抱着糖果枕坐在涼席上問方樂,“我靠,老子的一世英名是不是全毀了?”

今晚天臺歡樂太多,就闫諾滿心郁悶,方樂還在大笑的餘韻裏回不過味兒,感覺一陣一陣的哄笑聲就回蕩在天臺上,配上完全符合尬唱的音調,方樂覺得如果這不叫魔音灌耳,那就沒有什麽能叫魔音灌耳了。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又輕笑出聲,“沒有,你又加持了一項技能,以後幹架之前先給對方唱一首,說不定能省不少力氣。”

闫諾氣結,盯着方樂猛看,跟要看殺他似的,“你是不是知道我唱歌跑調?不對啊,雖然跑調,但是也沒那麽難聽吧?”

“我不知道,”方樂邊笑邊問,“那你這是後悔沒尬舞麽,你想跳鋼管舞?”

“不想。”毫不猶豫的否認,“真的那麽難聽麽?”

“也...沒有,就是,嗯,好笑。”

方樂蹩腳的安慰也算是安慰,才讓闫諾心裏順暢一點兒,就聽旁邊新生代的插話,“太他媽好笑了好麽!還睡前小夜曲呢,歌詞唱到最後居然還是個大悲劇!人才!”

“滾邊兒去,”闫諾回身吼到,“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趕緊把這事兒忘了,聽到沒?”

“沒,我們能回味整個高中三年,還有大學四年,以及未來好多年。”

闫諾懶得理他,拉着方樂躺進席子裏,留給新生一個背影,他問方樂,“剛才蹲在那兒全身都在用力,你腳踝難受麽?”

方樂沒想他能這麽細心,細心的有點兒過分,他說,“這樣吧,你忘了我腳踝的事,我就忘了你今晚的尬唱。”

“成交。”然而闫諾用實際行動證明,這事兒沒法忘。

夜晚的徐徐小風帶着點兒鳶蘭湖的濕潤,吹的榕樹葉飒飒作響,催眠小曲一樣安撫了不少焦躁。

闫諾和方樂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聊着天,只要天臺上哪一個角落裏傳來笑聲,闫諾都會覺得是《李伯伯》在倍受嘲笑,他悶悶的夾着糖果枕,“方樂,你要不唱一首安慰安慰我?”

方樂覺得闫諾一時半會兒可能過不去這個坎兒,他又要忍不住笑,輕咳了一聲說,“要不我給你講一講物質的量?”

闫諾:“... ...”

闫諾又問,“我今晚看到你桌子很幹淨,我還以為你會沒日沒夜的寫試卷,摞起來有兩個廚師帽那麽高。”

這回輪到方樂了:“... ...”

方樂說,“白天的時間就足夠學習了,而且睡覺這麽舒服的事情不能耽誤。”

“...那你時間這麽充足,你教教我好不好,你肯定有方法有捷徑吧,我想跟你學,上課聽講跟看慢動作電影一下,捉急。”

“我...沒什麽捷徑吧,就是挺簡單的,遇到有意思的題目才會動筆做一做。”方樂在闫諾要哀嚎的前一秒繼續說到,“而且你想提高的分數,理綜一百分,上課聽講完全能滿足你,着急不來的。”

闫諾低低哀嚎着,夾着糖果枕翻滾了半圈又翻滾回去,“方老師。”

方樂睜眼望天,一股無力感,“... ...不能好脾氣對你是不是?”

闫諾不吭聲,死皮賴臉的盯着他側臉看。

方樂扭過頭問他,“怎麽洗心革面要奮進了?”

“暑假自我反省了一下,暖男必備技能之一就是學習不差,至少不能吊車尾,我想過鳶大二本的藝考線。”

藝考?方樂倏然就回想起他化學課本上漂亮的塗鴉,“美術生?”

闫諾又翻滾了半圈,背對着方樂,還沒翻滾回去就蹭的跳起身,卧槽,他看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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