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蓬勃了半個上午的興奮勁兒在一頓午休之後便蒸發殆盡了,整個學校又恢複到“偷空取樂”的友好學習氣氛中,上午那《在幾年幾班?》的新樓也蓋上了破案戳,置頂的匿名帖一看就是狗仔同學的偷拍,一張雙人走在榕樹下的背影照片,備注:在高二二班。
葉叢壓根找不到機會去一探究竟,每逢課間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們諾哥在虛心求教,邊聽柯夢夢講解邊握着三花筆記的認真,那畫面太違和,他有心沒膽去破壞。
張予帆也觀察不出個所以然來,老神在在的說,“走,有一個突破口,去問問付路陽。”
“問他?”葉叢環視教室一周,沒看到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上廁所去了?”
“不是在座位上麽,頭上扣本書趴着呢。”張予帆嘟着嘴巴示意着,“早上還活力四射真跟個小太陽似的,怎麽蔫了。”
諾哥不好招惹,小太陽還是可愛的很,兩個人走過去一左一右把付路陽包圍起來,葉叢敲敲書本,“兄弟, R U OK?”
付路陽心說,“No,你兄弟一點兒也不OK。”
張予帆見他沒動靜,索性直接把書拿開,他現在還是對闫諾的興趣比較大,“哎朋友,今天諾哥就只翻了你的牌子,說說呗,啥情況?”
今天取消禁言之後,闫諾只圈了付路陽說:晚自習之前一起去量販。
詭異的一句話,沒頭沒尾的,再加上極度反常的行為,張予帆已經被他諾哥撩的抓心撓肺,他扯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也趴到桌子上,和付路陽腦袋頂着腦袋,小聲的慫恿,“小太陽,有情報要共享,現在是個情況?”
鬼他媽知道是什麽情況,他頭暈心亂腸子打結,跟被丢進了榨汁機裏攪拌了一通似的,還是沒擡頭,聲音悶悶的從胳膊縫兒裏傳出來,“帆哥。”
張予帆心潮澎湃,壓抑着興奮,“嗯?”
“帆哥,你明天中午來我宿舍午睡呗,我們擠在一張床上,你抱着我睡。”
葉叢“卧槽!”了一聲,“你他媽怎麽也不正常了?起起起來,別藏着臉,好像搞的多害羞一樣。”
張予帆就淡定多了,“行,沒問題,你先告訴我闫王爺怎麽回事。”
葉叢“靠!”了一聲,“小雨兒你他媽的,你個...”他想說你個王八犢子就知道八卦沒看我們小太陽都壞了麽,但最終決定壞就壞了吧反正也好不了了,“好吧,你快說,闫王爺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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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啊,啊啊啊,”付路陽終于直起身子,腦門都壓紅了,他一臉苦大仇深,“晚上去了超市再跟你們彙報吧。”
葉叢眯着眼看他,張予帆也眯着眼看他,“好,不說諾哥了,說說你,你怎麽了?”
還好上課鈴聲拯救了他,付路陽一手推一個,把兩個就會看好戲的人給推走了。
葉叢是個妹控,即使傲嬌的妹妹再不給他面子,他也還是妹控中的戰鬥機,不能指望他以對妹妹的心思對待好基友,但是張予帆不一樣啊,他是好基友的貼心小棉襖。
課才開始上,梁然收到一條消息:付路陽怎麽了?
怎麽了,自讨苦吃了,自尋死路了,自作孽不可活了,非要蹦跶蹦跶的被收拾了才開心。
梁然直接無視,讓好奇心爆炸的張予帆苦等了半天,付路陽的小棉襖沒穿上就去穿闫王爺的,打開了校內網,發現他諾哥和方樂的同框照頂在頭條上。
這回狗仔還成,手沒抖,照片高清,闫諾和方樂一起走在青石板上,陽光被榕樹葉打碎,斑斑駁駁的落下,兩個人都朝着對方微微側着頭,眉眼間的笑意濃濃,一看就是輕松愉快的氛圍,要是再加個濾鏡或者調下色...
張予帆發覺自己內心竟然毫無波瀾,甚至還尤不滿足的點開了帖子,就看裏面真的還有更多圖片,他們兩個人在食堂排隊,一起吃涼面,又笑又皺眉的吐槽難吃,一起在小賣部選泡面口味,到此結束,這麽說照片八成可能性是女孩子們拍的,因為進了男生宿舍之後就再沒有後續跟拍了。
張予帆在心裏哼笑兩聲,那種“呵,愚蠢的人類”的哼笑,長按之後把此帖分享給了闫諾,意料之中沒有等到回複。
方樂也看到了帖子,午休之後剛到教室,就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禮,他自顧自的沒去在乎,可是他同桌耐不住溢滿的好奇心,“方樂,闫諾真的不兇麽?”
方樂:“... ...”
方樂歪過頭看他,說,“不兇。”
同桌又問,“那,那他和傳聞裏的一樣麽?”
“傳聞裏是什麽樣?”
“打架很兇,脾氣很差,還虐待動物...”同桌說着說着就沒聲兒了,他看到方樂居然彎起嘴角在輕笑。
“他不虐待動物,他喜歡那些小動物。”方樂說罷就不再理會他同桌,打架是很兇,聯賽的那回他見過,也切身體會過他野蠻的手勁,平時脾氣也不差,撒嬌耍賴很在行,方樂一邊在心裏為闫諾一一開脫,一邊拿出手機,看這情況應該是校內網又出幺蛾子了。
果然。
方樂浏覽了一圈,把頭條大圖給保存到手機裏,他喜歡那張照片,喜歡照片裏的自己。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楊思春的數學,他特意提前了五分鐘到教室裏,就為看看闫諾是不是真的在學習,因為今天一整天,每一堂課結束後,授課老師回到辦公室都要跟他來誇上一句,“老楊啊,你們班闫王爺回頭是岸了。”
秦聖“嗯嗯嗯”的點頭,“可不是,今天語文課上瞪着兩眼睛瞪了我一節課,不帶分神的。”又轉身對趙老大說,“是不是昨天跟你打了一架,你把他打通開竅了?”
提起這茬,楊思春就問秦聖到,“你問方樂他們為什麽打架了沒?”
秦聖搖搖頭,“沒問,那孩子我從來不操心,你問了?”
“問了,啥也不說,就傻笑,”楊思春也轉向趙老大,“老趙,你昨天沒問?”
“這有什麽好問的,”趙老大搖着羽毛扇,“年輕人,打架增進感情,沒說小打怡情麽。”
等楊思春真看到闫諾嘟起嘴把三花筆夾在鼻子下面,一臉愁容的聽柯夢夢講題時,心窩窩暖融融的幾乎要紅了眼圈,他悄悄靠近闫諾身後,擡手摸在他的腦袋上,“闫諾啊。”
闫諾吓了一跳,三花筆一下子掉下來,筆尖紮在柯夢夢的手背上,紮出小小的坑,應該有些疼,闫諾趕緊拉過她的手,伸出食指按在小坑上畫着圈兒的揉,“不疼不疼。”又回過頭吼,“誰他媽... ...楊老師。”
柯夢夢嗖的一下抽回手,平時就很文靜的姑娘臉都紅透了,全班都看向他們,安靜如雞。
闫諾立刻就扯開笑臉,狗腿的用腦袋頂了頂楊思春的手心,“楊老師好。”
張予帆簡直沒眼看,手抵額頭之前和葉叢交換了一個“真他媽羞恥”的眼神,緊接着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兒的大白天還開了閃光燈,咔嚓的一下子讓班級更加安靜了。
心情舒暢,楊思春這節課上的慷慨激昂,板書用了好幾種顏色的粉筆,花花綠綠一大片就怕反射不出他心情好似的,下了課還特意關照了闫諾,站在他座位前問,“這節課聽懂多少?”
闫諾小學生坐姿,“老師,有一個地方還沒太明白。”說着就攤開筆記本。
付路陽趴在走廊的欄杆上等着,還沒等到他諾哥,先等來了方樂。
方樂是第一次到大廳的這一邊來,他先站在後門口朝教室裏看了看,正好闫諾被楊思春擋住了大半,讓他沒能認出來,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叫住了。
付路陽指指最後一排,“喏,以後知道位置了吧,我們班歡迎你,沒事兒常來。”
方樂笑了笑,如果是闫諾說出這句話,他一句“滾蛋”不帶猶豫的,但是面對付路陽,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還好似乎有人救場,“你同學在等你,我先走了。”
付路陽回頭,看到梁然,自己用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強行捋順的毛一下子又炸開了,他“方樂方樂”的求助,“你先別走,你不是來找諾哥麽,你等他一下,很快的。”
這明顯避之不及的模樣看的梁然又氣又笑,兩步走上前搭上他肩膀,對着方樂打招呼,“一起吃飯去啊。”
方樂本來就是來找闫諾吃飯的,但并不太想和其他人一起,還不待開口拒絕,手腕就被付路陽緊緊握住,“學霸,相信我,很快的。”眼神裏的祈求都要溢出眼眶。
“躲我一下午了,怎麽回事,”梁然一巴掌揉在付路陽後腦勺上,“我還能吃了你啊?”
吃是不能吃,付路陽心想,但是你能讓老子變得很奇怪,為毛你抱着老子,老子居然他媽的會硬?
這點疑問堪比宇宙難解之謎揣在付路陽心窩裏,他整個人都已經不能好了,徹底不能好了。
詭異姿勢的三人組在放學的走廊上格外顯眼,而教室裏的闫諾意外的聽到了好幾聲“方樂”,心裏着急,好在楊思春快準狠的解決了他的疑問,前腳一擡剛走,後腳他就跳起來沖出教室。
闫諾:“... ...”
“你們在幹什麽?”闫諾不輕不重的拍了付路陽的腦袋一下,對梁然道,“這孩子怎麽了?哭喪個臉。”
場面太尴尬,似乎有什麽不能明說的微妙原因,方樂輕輕動了動手腕,示意付路陽,“走吧,一起去吃飯。”
吃飯的地方在量販附近,天氣太熱,沒什麽胃口,四人喝粥吃生煎解決了溫飽問題,對于方樂把肉餡挑出來的行為,另兩人驚呆了并且禮貌的表示了“誰還沒個癖好呢”。
闫諾要來超市的原因很簡單,但是讓付路陽十分抓狂,他拽着闫諾到一旁,兇神惡煞的,“去他娘的,你今天極度不正常,而且這種不正常是不是還帶傳染的。”
“哦,聽你這麽說,誰今天還不正常?”闫諾悠悠然,“你啊還是梁然啊,總不能是蟲兒或者小雨兒吧。”
“他媽的別管老子。”付路陽的腦袋再一次淪陷到榨汁機裏,“你要幹嘛啊,你不做我們老大了嗎?”
闫諾“嘿”的一聲笑,“本來就不是你們老大,‘諾哥’也不知道你們誰先喊起來的。再說了,好好學習,要戒煙,就不正常?在人家方樂看來,這才是正常的好麽。”
方樂,對,方樂是關鍵。
付路陽第三次問出那句話,“哥,你到底什麽時候和方樂好上的?暑假那天,我先走了之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比如...比如他給你下蠱了?”
“我看你今天是挺不正常,”闫諾搭上他肩膀,帶着人往回走,“乖,別庸人自擾了,少抽點兒煙,熏腦子。”
六點左右的時間,超市裏人不多,闫諾和梁然一人推了個手推車,付路陽憋屈的要炸了,貨架後面一轉彎躲開安保的視線就翻身坐進車裏,梁然看他一條腿搭在外面晃蕩晃蕩的,放慢了速度走在後面,低頭問他,“一下午了啊,你鬧騰什麽呢?”
“你管。”
“是不是欠得慌。”
付路陽不吱聲了,梁然看他那帶刺的小樣兒有點心軟,“行,要買什麽,你指揮,我拿。”
“買安眠藥。”
“...你今天中午不是睡的挺好,一動沒動的一直睡到鬧鐘響。”
付路陽心說,他娘的哪敢動啊,怎麽敢動啊,活生生聽着耳邊的呼吸和背後傳來的心跳捱了一中午,要命。
闫諾的目标很明确,直奔着散裝零食區去了,今天一整天用腦過度,嘴巴裏總是想叼點兒什麽嚼一嚼,好驅散想要抽煙的欲望。
方樂陪着他一起挑,拿起果凍條說,“這個挺好的,形狀也像,還能勉強過過眼瘾。”又拿起雪麗糍說,“這個也可以,一口一個。”又拿起百奇,“這個形狀更像。”随後看到布丁,“這個不是昨天你請我吃的麽,挺好吃的。”
闫諾彎腰拄在購物車扶手上,笑着調侃,“方樂,你是不是個吃貨啊?”
方樂的興致勃勃暫停了一瞬,眼睛終于從琳琅的零食上移開,看向闫諾,看到他笑的特別特別好看,拿着布丁的手頓在空中,“算...不算吧。”
闫諾扯了一個購物袋遞給他,“你裝吧,別拿棒棒糖就行,太甜了吃不慣,而且上課吃容易被發現。”
“剛剛聽梁然說,你今天被表揚了無數次。”方樂邊裝袋邊說,“還差點兒把思春哥感動哭了?”
“你怎麽也知道這個外號?”
“你們班‘思春’,我們班‘情聖’,誰不知道?”方樂裝了大半袋,“這麽多夠不夠?”
“差不多吧,吃完了再買。”闫諾接過來放進購物車裏,又問,“你不買一點兒嗎,感覺你好像很饞。”
“不買,腳踝受傷之後太久沒怎麽運動,只能管住嘴。”
“所以說你是真的很饞,”闫諾笑道,“今天晚自習幫我答疑解惑,我用零食當學費,怎麽樣?”
方樂覺得,挺好。
付路陽指揮着梁然拿這拿那的時候也感覺挺好,如果沒有被安保發現揮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電棍追上來的話,梁然也是厲害,推着個大活人還能跑的這麽快,這種幼稚的你追我跑行為簡直不能夠是他的一貫作風。
兩個人風一樣從闫諾身邊跑過時,付路陽大喊了一聲,“諾哥!幫我絆一腳安保!”
方樂回頭就看到兩個制服大叔追在後面,氣喘呼呼的嘶吼,“別跑,停下,危險!”
兩個人都驚呆了,闫諾轉頭問方樂,眼睛在放光,“你想不想玩?”
方樂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緊接着就看到那輛承載了一個大男生和一堆零食飲料的購物車終于不堪重負,掉底子了,付路陽一聲慘叫一屁股摔在地上,還好梁然急剎車,否則能再把他腦袋撞個好歹。
四人在總服務臺賠禮道歉,其實只有作妖的兩個人在道歉,另兩個幫着安保裝模作樣的一起教訓這兩腦袋抽風的人,好說歹說又賠償了五百塊錢,要不是付路陽摔下去的時候壓爆了一瓶雪碧,現場表演了一出氣泡噴泉弄的超市地面黏糊糊的,也不至于賠這麽多。
方樂真的是好久好久沒這麽開心了,梁然又轉身回超市裏去給付路陽買褲子,闫諾低頭看坐在長椅上的二百五,幸災樂禍的問,“你刺激梁然了?”
誰刺激誰啊!
付路陽只感覺屁股大腿全都黏膩的難受,他仰頭一臉憤然,“我和那王八蛋過不下去了,哥,今晚我去你宿舍睡行不行?”
“不行。”闫諾說,“舍管那大媽的戰鬥力你不知道啊,梁然要是把我宿舍門踹翻了,別想安生。”
方樂怎麽聽怎麽覺得微妙,張張嘴實在是想不好措辭還是壓住好奇心吧,就聽闫諾解釋到,“他們倆初中就是同學,穿一條褲子的好基友。”
好基友回來了,拿着一條要多土味有多土味的大褲衩,綠葉大紅花花哨的不得了,方樂心想,果然是好基友,把對方往死裏損。
付路陽差點兒沒就地跟他滾一架,最後破罐子破摔的進衛生間換去了,直接把濕透的扔進了垃圾桶裏,單看上半身,青春帥氣的小夥子,單看下半身,八成是晚飯後遛彎兒的老爺子。
回程的路上有兩個人不太厚道的脫離團體,一副“這人我不認識”的維持着距離,梁然依舊搭着付路陽肩膀,“怎麽樣,開心了嗎?”
“開心你大爺!”他現在十分堅信“不正常”是會傳染的。
“你看看他們倆,”梁然指指前方有說有笑的兩人,“對你不抛棄不放棄的是誰啊。”
付路陽瞪他,“你有摸着良心麽你,我這是拜誰所賜啊,混蛋!”
梁然低低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開心了嗎?”
開心了嗎?
付路陽擡頭看着漫天的火燒雲。
好像,真的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