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姚金走在兩個人中間,飄飄欲仙,不管往左看還是往右看都是那麽的養眼,心情美麗的就跟給波斯美了個讓主人非常滿意的容一樣,“它有名字麽?來這裏的寵物都有個名字,唯獨它。”
“那你們叫它什麽?”闫諾問。
“就‘那只貓’,‘那只被撞的貓’,這樣叫,”還有“帥哥送來的貓”,姚金沒好意思說,“所以趕緊給它起個名字吧。”
三人來到貓咪休息室裏,隔絕了狗吠,安安靜靜的,一室都是蓋着簾子的貓籠,姚金掀開其中一個籠子的窗簾,敲敲欄杆,輕聲說,“嘿,小可愛,你的主人來接你啦。”說着把貓籠抱了起來,“走吧,出去,抱出來給你們看看。”
貓是奶黃奶白和淺灰毛色的三花貓,花色好看毛色卻比較糟糕,脖子上戴着恥辱圈,肚子上光禿禿的被剃了個幹淨,還包着紗布,它個頭不大眼睛卻很大,濕漉漉的看了方樂兩眼就黏糊糊的蹭起來開始撒嬌。
方樂喜歡的心都化了,又是摸耳朵又是抓下巴,彎下身不停的順毛摸,姚金對喜歡貓咪的帥哥毫無抵抗力,一個闫諾當時就轟動了這家醫院全部的少女心阿姨心,現在又來了一個方樂,她擡眼看看房間裏的監視器,似乎在跟前臺姑娘對眼色,“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前臺姑娘盯着監控畫面,心想晚上通宵班的姑娘又有事情做了:截圖發群大家共賞。
闫諾手上也包着紗布,只能遺憾的用手指尖摸了幾下,他轉頭問姚金,“它這是痊愈了嗎?”
姚金搖搖頭,“不算,今天早上才挂過營養點滴,它心情不好,吃的很少很少,你要不跟我去找主治醫生,讓他跟你說說出院的注意事項。”
“好。”闫諾回過頭問方樂,“那你在這裏陪陪它?”
方樂腦袋都沒擡,貓咪抱着他手指舔的他有些疼,他想抽手又舍不得,“你去吧,我等你。”
闫諾彎起嘴角,舉起手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房間門一關,方樂就低聲哄道,“三花兒,小可愛,喵喵。”
三花貓呼嚕呼嚕的“喵”了一聲,軟糯中帶着顫音,招惹的方樂特別想抱到懷裏好好疼愛一番,他彎身彎的也累,伸長了胳膊拽過凳子,坐下了才發覺不知道該用什麽姿勢去抱它才好,生怕碰到它的傷口,猶豫了半晌還是放棄了,手指撓着它的小腦門問,“是誰救的你啊,怎麽不知道躲車呢,受苦了吧?”
闫諾若是看到這個場景,可能會說,方樂你也太犯規了,怎麽竟躲着人可愛呢。
主治醫生說了很多,闫諾用手機備忘錄一條一條的記下來,總結起來就是:伺候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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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前臺又結了營養費和托管費,他痛的捧着心回的休息室,剛要推開門就聽到房間有人在自言自語。
“你舒服了我怎麽辦,嗯?”
“待會兒闫諾回來了看到你這麽粘我,你說該怎麽解釋。”
“三花兒,小乖,要不你下來?”
闫諾的心痛緩解了不少,他故意敲敲門,輕咳兩聲道,“方樂,我進來了啊。”
屋裏立刻安靜了。
闫諾一進屋就看見這人懷抱着三花貓正襟危坐,一人一貓都瞪着眼睛看自己。
闫諾邊笑邊開攝像機,“別動啊,我拍一張。”
方樂豎起眉毛,“我也得敢動才行,你別拍,你快把它抱下去。”話音才落就聽“咔嚓”一聲,方樂深呼吸,“闫諾。”
闫諾把照片發給方樂,這才問,“它自己跑你懷裏的?”
方樂點點頭,“我怕碰到它傷口,現在怎麽辦。”
“除了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闫諾也拉過椅子和他面對面坐下,伸手去摸三花貓的小腦殼,“把它送去哪兒?我總不能養在宿舍裏,大紅小白就沒命了,而且我也沒時間一直看着它。”
的确是個問題。
方樂說,“我媽要是沒懷孕其實可以養的,但是...”
兩人看看還打着呼嚕的小可愛,相顧無言,方樂手都抱酸了,闫諾才終于出聲,“任奶奶大概也許可以收留它。”
任奶奶,丁老頭在芳滿庭的夕陽紅之戀,以前是居委會衛生防疫站護士,兩個人懷抱希望上了的士去芳滿庭,的士司機看到貓包就樂了,“沒載過幾個去芳滿庭的,但至少人家都提着禮盒補品,頭一次看到你們這樣送貓的。”
兩個人都沒理他。
闫諾癱在座位裏,歪過頭看方樂,“我去完芳滿庭還要去暖書堂,生活費全透支給這個小家夥了。”
方樂“嗯”了一聲,“陪你去。”
的士司機又插話,“哎,你是孤兒啊?”
方樂皺眉,“請開你的車。”
司機從後視鏡裏瞅了兩眼,扁扁嘴把車開的飛快。
闫諾閉上眼休息,又輕輕笑了,“方樂。”
方樂還隔着紗網和三花貓爪子對爪子的鬧着玩兒,他擡眼看他,“嗯?”
闫諾嘴角彎的越發深,才說,“你不看看手機麽?”
“怎麽了?”方樂騰出一只手掏手機,看到了那張照片,那會兒還生氣,現在看就笑出聲,“三花真上鏡。”
“以前不知道你這麽喜歡貓。”闫諾說,“怪不得一邀請你來你就答應了。”
“小時候,還沒搬家之前,院子裏好多流浪貓,也不怕人,”方樂回憶,“我躲在外面不回家就跟它們在一起,我到處翻垃圾箱給它們找吃的,它們就都喜歡粘着我。”
闫諾看着他笑,方樂自己說的也笑起來,“不過現在的很多流浪貓都怕人,我用貓糧喂它們,它們都躲的很遠。”
的士司機又好奇心泛濫的從後視鏡裏偷瞄,這回被另一個小夥子用眼神警告了,心下不爽,把油門踩的更用力了。
芳滿庭和暖書堂就隔着一條林蔭長路,表面看是完全一樣的裝修風格,古典又大氣,等進去才會發現,養老院裏是古色古香,孤兒院裏是色彩斑斓。
下午三點多,正巧老人們的午休結束。
闫諾的臉就是門卡,門衛大叔拉開窗戶塞給他兩根雪糕,“提醒你一句,你任奶奶移情別戀了,又跟抽陀螺的楊老頭恩愛起來,你可別傷心。”
“我傷心什麽,”闫諾笑着接過雪糕,分給方樂一只,“老人家生離死別早就看開了,只圖眼下高興,你不知道吧,他們三個本來就是三角戀。”
大叔愣了,“還有這麽一茬呢?”
咬着雪糕往裏走,方樂好奇又怕提起他的傷心事,闫諾卻不以為意,“他們早就習慣了,只是我吧,就是第一次,嗯,怎麽說,第一次有身邊的人離開,所以比較傷心,他們上午給丁老頭舉辦完葬禮,下午繼續唱小曲,我就不行,我在家裏難受了一暑假才真的接受。”
“我記得高一下學期最後一期校報,你通報批評的原因是幾乎翹課一個月,楊思春找不到你還着急的報警了,”方樂歪過頭看他,“這樣看來,其實你是在陪丁老頭麽?”
“嗯。”闫諾感覺眼眶又要濕,趕緊打住話題,“你聽到唱戲的聲音了嗎?待會你就能看到老頭老太們朝氣蓬勃的樣子。”
果然朝氣蓬勃,偌大的活動館裏玩兒什麽的都有,方樂掃了一眼,琴棋書畫全了,說唱逗樂的也有,瓜子花茶的不少,他想起自己的爺爺,活活被方志氣到醫院裏再也沒有醒過來,去管糟心兒子的事兒,還不如...方樂遺憾的感嘆,那麽喜歡聽戲的爺爺,還不如到這裏來享受晚年。
闫諾是先聽見了抽鞭子的聲音,再尋聲看到了楊老頭和他的任奶奶,鞭子在老太的手裏,又一鞭子下去揮的風生水起,但是并沒能抽中,那晃悠悠要墜不墜的陀螺讓他回想起了嗑跳跳糖的自己...
“闫諾,你覺不覺得...”顯然方樂也聯想到了些什麽,咧着嘴笑的不懷好意,“像不像...”
“不覺得,不像,”闫諾把貓包塞給方樂,“不許想。”說着先邁開步子朝那走去,方樂跟在身後,“要是有梁然的微信我就拍視頻給他了,要不用你的手機拍?”
闫諾壓根不理他,故意沒聽見,扯開嗓子喊,“任奶奶!楊老頭!”
方樂笑得更開心了。
任奶奶快有一個多月沒見到闫諾,想的不行,拉着手不放開念叨念叨家裏長屋裏短的,半天沒能讓闫諾開口說明來意,光顧着懷念了片刻丁老頭,就聽她暧昧不明的感情生活,男主角就是楊老頭。
而楊老頭拉着方樂一口一個“抽陀螺的小天才”,硬是把鞭子塞他手裏,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看出來的“小天才”,骨骼清奇還是面相奇葩,總之咬定了方樂一定能把陀螺抽出花兒來。
方樂心裏只想去和三花玩,馬上就要分開了超級舍不得,然而胳膊卻把鞭子揮舞的越發熟練,真是給足了楊老頭面子,一個陀螺轉了半天了也沒停歇下來的意思,圍觀的都拍手叫好,甚至紛紛開始猜測什麽時候才能停下。
兩個人各有各的苦與無奈。
從芳滿庭出來,少了三花,闫諾安慰道,“我加了那個看護的微信,讓她多給我發點兒三花兒的視頻和照片,而且以後想看它随時也都能來。”
“我答應楊老頭下次來跟他對戰,比誰的陀螺轉的久。”方樂為難到,“你說我是該贏他還是該輸給他,贏了不太好,輸了,也不太好。”
闫諾笑道,“你還真有自信。”
方樂大言不慚,“我還真有。”
“各個方面都能感受到來自學霸的碾壓。”闫諾嘆息,“怎麽辦啊跟你在一起我這個校霸超級方。”
方樂噗笑,“少來。”
過了馬路就到暖書堂,已經是下午快六點,門口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小書包。
闫諾在樹蔭下接了個電話,電話還沒挂斷,他轉過頭問方樂,“明天去瑪雅,一起?”
方樂滿眼疑問,“和誰?”
“葉叢,張予帆,付路陽和梁然,一起去吧。”
方樂下意識就是拒絕,闫諾對着電話裏說,“別催,我在游說方樂,他去我就去。”
方樂問,“那我不去呢?”
闫諾說,“那就,纏着你學習一整天啊。”
方樂笑道,“那去吧。”
葉叢握着電話聽了全程,“哥,你變了,你他媽的徹底變了,變的讓我更加崇拜你了,還沒問你,你是怎麽讓學霸給你看護的,昂?”
闫諾毫不留情挂斷了電話。
暖書堂的媽媽們在大門口迎接放學回來的孩子們,看到闫諾的時候又吃驚又高興,“小王爺,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
媽媽們都認識闫諾,他是待在堂裏最久的孩子,小時候長得标志不知道被認領過多少次,這孩子從來不肯去新家,又哭又鬧還喜歡暴力,折騰多了堂裏直接給他貼上了“拒絕領養”的标簽,一直到初中畢業,闫諾才從堂裏搬出去。
方樂發現,這一路進來,闫諾不管見到哪個看護都叫“媽媽”,整個堂裏全都是他的媽媽,他好奇的跟在一旁,邊聽他講解堂裏大大小小的規定和各種趣事,邊四處打探,他偷空問到,“這麽多小孩子,以後怎麽辦?”
“有的會被領養,有的直到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會離開這裏。”
方樂思忖了片刻,問,“你為什麽沒有被領養,按道理,你應該很受喜歡。”
闫諾勾搭上方樂肩膀,輕聲笑起來,“再誇兩句我就告訴你。”
方樂:“... ...”
闫諾莞爾,“有領養我的,我不走,使勁兒鬧騰,大哭大叫東躲西藏還自殘,吓得媽媽們不敢再勉強,我就舒舒服服的待到了中考之後。”
方樂詫異,“你,你才多大就知道自殘,怎麽自殘。”
闫諾收回了手揣在兜裏,“絕食,用刀片劃破舌頭,滿嘴都是血,還有什麽,吃香皂吃鉛筆,還去廚房放火差點兒燒死自己。”
“讓堂裏徹底放棄讓我被領養是最後一次我躲到井裏去了,趴在井邊上看裏面全都是藤蔓,我跳下去才知道下面還有井水,沒被淹死算我命大,抓着藤蔓在水裏泡到天黑,被撈上來的時候嗓子都喊出血了。”
方樂緊緊皺着眉,“你就這麽不想被領養麽?”
“不想,我當時也不太明白為什麽其他小朋友就那麽希望被領養走,他們就不怕再被抛棄麽?”闫諾看向方樂,“是不是好可怕的小孩?”
方樂心疼的不得了,“你被抱來的時候不是還沒睜開眼麽,那時候沒有人領養你嗎?”
“我媽媽說我就認準了她的懷抱,其餘誰抱都不行,哭到抽過去都不帶停的,所以躲過一劫。”闫諾又勾搭上方樂肩膀,另一手撫開他皺在一起的眉心,“哥是不是從小就有當校霸的潛質。”
方樂心裏嘆一口氣,見他故意說笑,也跟着附和,“是啊,我從小就使勁兒學習,為了考出去離家遠遠的,是不是從小就有當學霸的潛質?”
闫諾聽罷愣了,“你要去哪兒?”
還不待方樂回答,一聲“小王爺”從前面傳來,是闫諾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