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8.01
螺山的鐵礦開采的如火如荼, 不到半年時間, 就已經鍛冶了一批批的武器裝備, 刀槍劍戟,鐵甲鎖鏈,鍛好的武器裝備被分批運送出去, 送到最前線的義軍手中。
這半年裏, 不止是螺山的武器在飛速增多, 羅钰的義軍隊伍也在不斷壯大。
過去幾年,羅钰雖說集結了一批人馬, 也經常與官兵作戰, 但總體來說,還是處于逐步發展的蟄伏狀态的,為了保存力量,與官兵的作戰都是小範圍小規模的纏鬥,盡量避免像其他義軍那樣, 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似的直接向朝廷宣戰, 進而引來官兵的大批兵力圍剿。甚至一直以來,羅钰的人馬都沒有一個統一的名號,羅钰更沒有像許多義軍首領一樣稱王,而是依舊讓人以“大當家的”稱呼。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舉措。
縱觀歷朝歷代數次鄉民起義, 鮮少有成功的,只因鄉民起義多是因一時的義憤揭竿而起,人少勢寡地很快就被朝廷鎮壓了,而人多勢衆的, 則多是靠着集結成軍後滾雪球一樣一路裹挾鄉民,破壞社會經濟,壯大自身的同時瓦解王朝根基,最後才有跟朝廷扳手腕的可能。
但這樣的義軍到最後也鮮少——或者說完全沒有能成事的。
靠武力和恐吓裹挾鄉民以壯大自身,這樣的方式只能使義軍獲得一時的強大,實際上領導團體不完善,經濟來源靠搶掠,內部存在無數問題。
這樣的義軍看似強大,內裏其實虛弱不堪,一旦朝廷騰出手來認真對付,極少有義軍能不被剿滅的。少數沒被朝廷剿滅的,義軍首領卻幾乎沒有真正是農民出身的,反而多是雄踞一方的門閥世家,或是官僚之後,如劉漢李唐,說是農民起義建立的政權,然而坐上皇位的劉邦李淵,哪一個是真正的農民?
所以,羅钰很早就清楚:只憑一時悍勇能成事,卻不能成大事。
起義是需要腦子的。
所以,在幾年前剛剛有人揭竿而起時,他沒有趁勢一起舉起反旗,這幾年朝廷愈加腐朽不堪,又有天災**相逼,各地起義的義軍數量更多了,然而羅钰依舊在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自身。
不舉旗,不冒頭,即便幹着造反的事兒,但如今大梁境內四處起火,朝廷忙着鎮壓那些舉了反旗攻城略地的,便也顧不上收拾羅钰,羅钰才得以慢慢發展。
但總歸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蟄伏一時是為發展,一直蟄伏下去,指不定就給悶死了。
羅钰一直在等時機成熟,而如今,時機終于成熟了。
螺山鐵礦開采半年後,瓊州人氏羅钰于廣州府率數萬鄉民揭竿而起,因義軍多頭纏紅巾,是以自號紅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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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多舉旗的義軍裝備簡陋,多半以農具甚至木石做武器不同,紅巾軍幾乎人人執刀槍,且進退間訓練有素,迥異于衆多義軍。
一日之內,紅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占廣州府衙,不到一月,又練下五城,瓊州、兩廣全部陷于紅巾軍之手,乃至福建、湘贛等地部分州縣亦被攻陷,消息一出,舉朝嘩然。
皇帝恐慌,着令京城兵馬司加強守備,命南方數省務必阻擊紅巾賊,又敕令西北軍撤軍二十萬回防京畿。
西北大将軍陸臨滄上血書,請求留守西北以防胡人南下,皇帝震怒,連發數令,強令陸臨滄班師回朝,否則陸家将以謀逆罪論處,陸臨滄不得不從,率部衆二十萬回京,西北守衛為之一空。
京城,黑雲壓城,天青欲雨,鎮國公府氣氛一片肅穆,下人行走間也屏息斂聲,仿佛高聲一些就會驚破滿天烏雲,引來一番豪雨。
陸澹與府上幕僚和幾個留在京城的陸臨滄舊部在書房交談,卻是越說越氣憤,有性子暴烈的将軍氣憤之下摔了兩只天青色汝瓷杯,驚地書房外守門的小厮心髒一跳。
及至普通幕僚和武将漸漸散去,書房裏只剩下陸澹和威武将軍錢大虎。錢大虎是陸臨滄舊部,也是陸臨滄一系最心腹的力量,與陸家關系匪淺。
“……我實在沒想到,皇上竟然已經糊塗成這樣兒了!那紅巾賊還沒過嶺南呢,皇上就怕成孫子了,西北軍回防京畿,那西北怎麽辦?莫非他以為胡人都是紙做的美人兒,西北軍全撤回,這美人兒還能扭腰跳舞供他老人家享樂不成?朝裏那些人一個個也是酒囊飯袋!皇上糊塗,滿朝文武也糊塗了不成!也不攔着皇上,如今将軍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真是窩囊,憋屈——氣死老錢我了!”
只剩陸澹在跟前,錢大虎便絲毫也不掩飾,話裏話外對皇帝毫無尊崇,反而怨氣滿腹。
陸澹神色卻很平靜,面上沒半點怒色,見錢大虎說地過火了,便提醒道:“錢叔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錢大虎更憋屈了,狠狠撓了把頭發,又罵了幾句髒話。
陸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笑道:“錢叔不必擔憂,父親自有應對。”
錢大虎卻依舊愁容滿面:“應對?咋應對?再咋應對還能把兵留下擋着胡人?唉!”
陸澹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有些不耐跟這粗人繼續纏磨下去,正要找個借口趕人,就聽門外小厮語帶歡喜地報來。
“世子爺,沈姑娘來了!”
陸澹眉眼一亮,正要讓小厮将人帶來,錢大虎已經暴躁地朝外面吼了起來。
“去去去,什麽深姑娘淺姑娘,沒見我跟世子爺談正事兒呢麽!婦道人家幫不上忙也別搗亂!”
門外小厮被吼地一愣,頓時不敢出聲了。
陸澹握杯的手緊了緊。
錢大虎猶自不覺,罵罵咧咧地,“這些女人,啥時候了還來搗亂!我說澹兒,你這會兒可別犯糊塗,平時多花些時間在女人身上也沒啥,這會兒可別分不清輕重。将軍班師回朝,四王爺那些人指不定又要出什麽招,西北咱們管不着了,京城可不能再亂了。”
說罷,又滿臉哀戚地感嘆一句:“女人什麽時候都有,可這江山,卻只有一個啊……”
陸澹神色不變,語氣卻淡淡地回了錢大虎一句:“錢叔,那不是什麽女人,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錢大虎說地也沒錯,可普通女人,跟青葉又怎能一樣?他的青葉,才智謀略不輸男兒,又豈是尋常庸脂俗粉能比得了的?
聞言,錢大虎愣了下,正想回一句“什麽女人不都一樣”,擡眼一見陸澹淡淡的臉色,那句話就不由地咽了回去。
只是低聲咕哝道:“嗐……就是未婚妻,這會兒也不及江山重要啊。”
“錢叔,若沒事的話侄兒就不遠送了,父親回京事宜,我會着力安排的。”陸澹站了起來,臉上帶笑,說的卻是趕客的話。
偏錢大虎還絲毫沒察覺,一邊出去一邊粗着嗓子喊:“那澹兒你有什麽用得上我老錢的就盡管說啊!”
“一定一定。”陸澹含笑應下。
錢大虎出去時,就碰上在廊下亭亭玉立的沈青葉。
沈青葉如今正當妙齡,眉眼不算特別出挑,卻也是個清秀佳人,且她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衣裳首飾無一不精美,三分人才七分打扮,華服首飾一襯,便幾乎有了十分的美貌。
錢大虎卻是正煩躁着,見這小娘子打扮地花枝招展地來見陸澹,雖說陸澹說了是未婚妻,心下卻也十分看不過。
他從不是能憋住話的性子,不由地就小聲嘟哝了句:“澹兒咋定了這麽個姑娘……這還沒成親呢就巴巴地上門。”
他絕不是有意當面給沈青葉難堪,不然也不會小聲嘟哝了,可關鍵是他嗓門奇大,他自以為的“小聲”,事實上并不怎麽小。
起碼沈青葉就模模糊糊聽了個大概。
她妝扮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氣。
然而終究卻什麽都沒說,維持着世家淑女的禮儀,主動退避,目送錢大虎遠去。
***
書房裏,陸澹與沈青葉情意缱绻。
沈青葉坐在陸澹腿上,陸澹眼神熾熱,大掌隔着衣物熟稔地在她身上四處游動,沈青葉小臉微紅,用手推拒着情郎,力道卻輕地跟貓兒似的。
眼看就要擦槍走火,沈青葉只得俏目一瞪,掙紮着從陸澹懷中脫身,這次卻是用了力氣了。
“別,最寶貴的東西,我想留到咱們洞房之夜……”她嬌羞地道。
“好,聽你的。”陸澹心中熱火難耐,但見沈青葉這般模樣,也只得生生忍着,只覺着這般自重自愛的沈青葉才更值得他珍惜。
終于脫身,沈青葉整理了衣服在陸澹一旁坐下,心下卻還有些不舍。
雖然頂着小姑娘的殼子,但內裏,她卻是已經經過人事的成□□人,上輩子還是沈七月時,她跟陸澹連孩子都生了,自然不會在意讓陸澹占些便宜。
可她也深知,未嫁女的貞潔有多麽重要,不論她與陸澹怎樣兩情相悅怎樣熟稔情熱,也只能等到成婚那天才能跨出最後一步。
不然的話,之前那些糾纏觊觎陸澹,被她設計着失了貞節名聲,最後被家族放棄,或是落發為尼,或是被關祠堂的世家女子,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