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小奴看起來好不可憐,但又不能不回答主子的問題,只哆哆嗦嗦地重複了一遍:“梁正君,就是先前您邀請到府上的那一位,沈孟沈大人的正君。”
先前梁珏常來這府上,他們還以為主子真的是個斷袖,後來傳出來三皇子喜歡的是梁珏的妻主沈孟,他們一度以為這只是三皇子接近薛寧的一個手段。
等到後來,皇帝都要給三皇子賜婚了,他們才驚覺,自己搞反了,實際上梁珏才是三皇子為了接近沈孟的一個手段。
他們也不是不心疼自己主子的,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偏生是個有夫之婦。要是感情不好也就算了,偏生沈孟看起來對梁珏還頗為深情,深情到連陛下的婚事都敢拒絕。
當日的事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聽說了。都是因為三殿下求了情,陛下才将這件事輕輕揭過。在那天的事情後,薛寧就一直待在府上,修剪修剪花草,逗逗學嘴的八哥,一切看起來十分和諧平靜,好像什麽事情都未曾發生過。
但府上的人都知道,這個都是隐匿在暴風雨下的平靜罷了,他們家的主子可并未因此産生放棄的念頭。
不僅沒有想要放棄,還反而還變本加厲,一直密切地關注着沈家的消息,有半點動靜,這府上都是第一個知道的。
“這個消息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怎麽現在才告訴本殿?!”薛寧眼裏壓抑着怒氣,黑色的瞳孔仿佛成了風暴的中心。
“是……是昨天的事情了,昨兒個有人在醫館裏瞧見沈大人和梁正君了,據看診的大夫說,梁正君診斷出懷有身孕。當時下面的人說您已經歇着了,所以現在才彙報給您知曉。”
那彙報消息的人兩股戰戰,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害怕愁苦,都說三殿下脾氣不大好,但是又最不喜歡人說謊。
他只能盡量在說實話的前提下将話說得委婉些。本來這不是他的事情,可是底下的人,沒有一個敢把糟糕的消息傳遞三殿下知道,只好推了他出來當這個倒黴鬼。
薛寧折斷了手上的花枝,玉雕一般的花枝竟流出鮮紅的汁液來,像是在流血一般。
他垂着眸子,神色陰沉,聲音聽起來也讓人滲得慌:“你怕些什麽,本殿還能吃了你不成。”
小奴慌忙解釋道:“殿下這般和藹,小奴并沒有害怕。”
薛寧沒有把人的話當真,只問他:“你說昨日她陪他去看了大夫,那得知那個人有了身孕,她是怎麽說的?”
他想要知道,知道自己有了還在,沈孟是不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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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結結巴巴地說:“回禀殿下,那位大夫說,當時梁正君整個人都呆住了,表現得欣喜若狂,沈大人的神色比較平靜,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做娘親的人。”
其實當時大夫還說了,沈孟的表現還是挺高興的,不過這句話被彙報的小奴強行隐去了,他到底是惜命,也不敢什麽話都說出來。
“她不是很高興啊,那你說,是不是她覺得,那個人替她生的孩子不夠好?”薛寧呢喃的聲音不大,不過這個房間太大太安靜了,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聽清楚他的話,對禀告的宮奴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
哪有做娘親的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呢,小奴這般想着,嘴上卻違心地附和着:“奴覺得是這樣呢。”
薛寧的神色看起來舒緩了幾分,那小奴又道:“殿下……您的手!”
玉美人斷掉的花枝太鋒利了,自己流出汁液還不夠,還刺破了他的手指。它的汁液本來是乳白色,只是因為刺破薛寧的手,和他的血液混在一起滴落下來,看起來才像是它在流血。
薛寧不在意地将那花枝扔到一旁,甩袖背過身來,示意他下去:“你現在可以滾了。”
他不瞎,對方和他說話的時候,抖得像篩子一般,他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但也不可能有什麽好臉色。
那小奴謝了恩,屁颠尿流地滾了,簡直就像是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一樣,搞得薛寧看着更是心煩。
梁珏會懷了沈孟的孩子,這件事情給了他極大的沖擊。原本沈孟拒絕母皇的賜婚,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內。畢竟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母皇在事前還和他商量過,他尚且覺得不妥,更何況是沒有被告知的沈孟。
沈孟若是在那個時候答應了婚事,她就會成為世人眼中貪慕虛榮的人,也會被母皇瞧不起。所以她拒絕,他可以告訴自己,沈孟不一定是癡情,也許只是為了她的前途和名聲考慮。
但現在梁珏有了沈孟的孩子,除了小時候的那些擁抱,他和沈孟之間再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而梁珏!卻有了沈孟的孩子,那麽可愛的一個小生命,可能是個可愛的女兒。
會有着沈孟的溫柔深情的眼睛,沈孟白皙的皮膚,好聽的聲音,還流着沈孟的血。但是那個孩子不是從他的肚子裏出來,而是梁珏生的。她也會流淌着梁珏的血脈,甜甜地叫着梁珏爹親。
他想要自欺欺人,而那個孩子打破了他的幻想。這真的會是他十分讨厭的存在,不過慶幸的是,對方現在還沒有出生,他完全可以把對方扼殺在搖籃裏。
想到這裏,薛寧的心情好了些,他也要想想,用什麽法子,會讓他心心念念的小姐姐,不那麽的傷心難過才是。
不知道為什麽,在懷孕了之後,梁珏總覺得有幾分不安。他寫了封家書給梁家,大致說的就是自己懷孕了,很高興。
沈孟對他很好,但這麽長的時間,他都沒有怎麽回家去看看爹娘和長姐,他也很是惦念着家裏人。
別的事情,也就是他說的一些日常了,在信末的時候,他提了幾句自己的憂慮,順便請求爹親能夠派兩個經驗豐富些的阿公過來。
畢竟他是初次為人爹親,很多忌諱都不是很清楚。外頭請來的阿公,他又總是擔心來歷不幹淨,要是做了什麽手腳,他的孩子沒了都沒有地方哭。
很快沈家就送了兩個人過來,在信中也安撫他好好的養胎,要跟沈孟好好的過,千萬不能仗着分了家,沒有長輩壓着,就肆意妄為。
這封回信平平常常,梁珏卻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沈孟回來的時候,就見他拿着一張信紙翻來覆去地看,那信紙的邊角都被他蹂/躏得皺巴巴的。
沈孟瞧他看得認真,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都沒有發現她來了,便輕咳兩聲:“你這是看什麽呢,看得這麽入迷?”
梁珏被她吓了一跳,差點沒有從椅子上摔下來,好在沈孟眼疾手快,牢牢地扶穩他。
梁珏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妻主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沒有發現?”
沈孟摸了摸他的肚子:“只在邊上站了一小會,也是剛回來的。藥膳吃過了沒有?你現在是兩個人,可不能餓着自己。”
“都吃過了,我有點想吃唐記的栗子,妻主你明日若是回來得早,能不能順路給我帶一份?”
“夫郎想吃,有什麽不行的。”沈孟揉了揉他的小腹,問梁珏,“它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折騰你?”
梁珏嘴角含笑,表情很是甜蜜:“寶寶還小呢,它很乖的,我也沒有什麽反應。”
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梁珏也不敢做太多事情。而且府上又沒有讓他心煩意亂的沈李氏,他便移交了大部分事情出去給管家做。
而且他現在月份還小,胎兒還沒有成形,也不會怎麽鬧騰他。
沈孟又把話題轉了回來:“不鬧騰你就好,夫郎是該放寬心些。我方才看你看得十分認真,我進來動靜也不小,你都沒有發現。到底是在看些什麽呢?”
“也沒什麽,就是在看家裏給我寫的家書。”他把信紙塞到沈孟手裏,妻夫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好避諱的。
沈孟展開那信紙瞄了幾眼,确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你若是想家了,可以回去看看,我不介意的。”
“不是……”梁珏欲言又止,但他也沒想着要瞞着沈孟,簡單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就解釋起來。
“爹親一向很是疼我,知道我有了身孕,他一定會過來看我。可是他不僅沒有來,連信都沒有寫。而且這次送過來的兩個人也是怪怪的,還有長姐,我總覺得她有什麽事情在瞞着我?妻主你與長姐同在朝為官,你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沈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岳山大人,這幾日似乎看起來很是憔悴,梁榮也是,眼底一片青黛之色,像是好幾日都沒有睡過好覺。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們二位看起來确實有些不同尋常。”她考慮了片刻,“這樣吧,過兩日便是休沐日,我陪你去看看。”
梁珏軟軟地應了下來,在沈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妻主待我真好。”
他就此放下心來,可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等到他回了梁家,差點當場小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