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馬車很快在醫館的門口停下,沈孟先下的車,特地伸手攙扶梁珏下來。梁珏有些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礙的,只是這幾天有些操勞,歇一歇就好了。”

大多數人是有點諱疾忌醫的心理的,梁珏也不例外,每次他生病,總是要被紮上幾天銀晃晃的針,喝上幾日苦苦的湯藥。專門負責府上的大夫來做日常的檢查也就罷了,這種正兒八經的去看診,他心裏就有點發憷。

沈孟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詫異:“你害怕大夫?”

梁珏的身體不錯,平日裏很少生病。上輩子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注意他這麽多,等到後面的時候,梁珏因為生孩子傷了身子。時常就要喝大量的補藥。

她那個時候是和梁珏分房住的,每次去他那裏,總是一股子濃郁的藥味,難得有一次用膳的時候,對方也是要在吃東西的時候喝那些苦苦的藥物。

黑乎乎又難聞的中藥,梁珏喝起來是面不改色,那些銀晃晃的針紮在他的胳膊上,他也是習以為常。

他從未為此抱怨過,沈孟便覺得,他當是不怕這一點的,完全沒有想到,梁珏竟然是會害怕的。

梁珏低垂着頭,手指不安地攪動着衣角:“也沒有,就只是有一點點。”他覺得自己很丢臉,多大人了,早就過了要靠吃蜜餞哄着的年紀,竟然還向自己妻主撒嬌,像個小孩子一樣,真是丢臉。

沈孟低低的應了一句,并沒有其他的反應。梁珏有點悵然若失,不知道是慶幸她沒有說自己,還是因為根本不夠關心他,所以他說什麽,她都無動于衷。

剛這麽想,他立馬晃掉腦海裏的念頭,如果沈孟不關心他的話,也不會因為他的精神狀态不大好,特地拉着他來看大夫的。果然是他憂思過重,最近老是胡思亂想,今兒個整理新家的時候,人也有點恍惚,差點沒有傷到手。

這麽想着,前頭的病人掀開簾子,從看診的房間內走了出來,負責接待病人的小藥童跟在後頭出來:“請這位女郎和郎君進去。”

沈孟站起身來,梁珏還有點不大情願,但也站了起來,牢牢地握緊了沈孟的尾指,任由她牽着走了進去。

空氣裏飄着藥材的香氣,梁珏卻莫名覺得反胃。大夫請他坐下來:“請這位郎君到這邊坐,将手擱在這藥枕上。”

他看向沈孟,後者對他點點頭,梁珏乖乖地坐下。雖然知道自己應該沒有什麽大病,但對他這種厭惡喝藥的人來說,在等待結果的時候,時間顯得尤其的漫長。

他實在沒有什麽可看的,只好看對方的表情變化,來揣測自己的病情嚴重與否。

老大夫嚴肅着一張面孔,把脈把着把着,面上就更嚴肅。梁珏本來還覺得蠻輕松的,結果瞧着對方的面孔,他一顆心就跳得厲害,整個人也越來越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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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也覺得這看診的時間有點久了,便問了下:“陶大夫,內人這脈?”

老大夫瞪了她一眼:“你着什麽急,這個是人命關天的事情,這點時間還等不起嗎?”

這話一出,沈孟愣了一下,眼底透着幾分欣喜,梁珏則和她完全相反的反應,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難不成他真的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病?是了,平日裏他的胃口很好的,可是這段時間他老是吃不下東西。

而且以往他的精神很足,這段時間,卻老是做着事情的時候就睡着了,本來預計三天做好的荷包,拖到現在,一個多星期了,他還沒有做完。

他憂心忡忡地想着,老大夫卻一掃先前嚴肅的樣子,咧開嘴笑了:“恭喜這位郎君了,你有喜了。”

梁珏極其沮喪地想,真是糟糕哦,居然有喜……有喜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傻了一般,老大夫看多了這樣的小妻夫。年輕人嘛,第一次做人爹娘的時候,都是這樣子傻愣愣的。

小生命的出現總是值得高興的,不過該澆的冷水,她還是要澆:“不過呢,孕夫這些日子過于操勞了些,胎兒有些不穩,老婦開個藥膳的方子,你吃上一旬,再來這裏看看,切莫憂思過重。”

梁珏這個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只問大夫:“是真的嗎,我真的是有喜了嗎?”

大夫板起臉來:“你當我看得那麽認真是為了什麽?這種事情,老婦向來是确定了才會和你說。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找別人。”

做大夫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質疑自己的醫術了。

梁珏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不敢相信。”他的嘴角向上翹着,怎麽壓都不壓不下來。

老大夫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前三個月要禁房/事,你們兩個”

兩個人拿了藥膳的方子,又到大夫這裏取了幾小包藥,這才坐上回府的馬車。梁珏整個人都是飄着的,上了馬車,還是恍恍惚惚的樣子。

想是突然想起什麽來,才問身邊坐着的沈孟:“妻主,你方才聽見沒有,大夫說,我們兩個有孩子了。真的有孩子了!”

沈孟含笑道:“聽見了,我都聽見了。”雖然心裏早就有了準備,但是确定了這個消息,她還是格外高興的。

不過她向來不張揚,加上兩世為人,年紀也不算小,她這份喜悅稍微含蓄了一些。只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梁珏的小腹:“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我們回去的時候買一些。忌諱的東西也要交給廚房,免得他們做了對孩子不好的來。”

梁珏點頭又搖頭:“我吃藥膳就可以,按照大夫的方子來,先把身體養好最重要。”

沈孟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你不是怕吃藥嗎,怎麽現在不嫌棄藥膳了。”

梁珏辯駁道:“藥膳也可以做的不難吃,而且寶寶比較重要。”

他抓住了沈孟的手指,輕輕地咬了一小口,得逞的樣子,像是偷吃到了花生米的小老鼠:“當然了,對我來說,還是妻主你最重要。”

沈孟沒說話,梁珏就眼巴巴地看着她。被他看得受不了,沈孟才開口:“好了,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你對我也最重要。”

“那要是孩子出生了呢?”到底是年輕又愛吃醋,這孩子的影還沒見着呢,他就惦記着分寵的事情了。

沈孟哄道:“也是你最重要。”

府上正君有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府邸上下。貼身伺候梁珏的兩個一等小厮一個人拿了二十兩銀的紅包,其餘的下人,也都領了一兩銀子。一個個眉開眼笑的,瞧見主人家都是連聲道賀。

沈孟也算是半個過來人,隐隐記得上輩子沈孟懷孕的時候,屋子裏有棱有角的地方,都包裹上了厚厚的絨布。

等次日早上的時候,她便吩咐下人:“尋些做不穿了的舊衣服,比較柔軟的絨布,把屋子裏的棱角都包起來,還有,剪子錐子這樣的尖銳物品也收出去罷。”

她要早朝起的早,但梁珏懷了孕,還是有充足的睡眠比較好。

梁珏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屬于沈孟的溫度已經沒了,他不免沮喪,連着貼身小侍伺候他的時候,都興致恹恹的。

能做到貼身小厮的,都是些機靈又能解憂的人,見主家如此,自然是免不了問:“正君怎麽這般不開心,您都有了小主子了,應當高興才是。容我冒昧一句,”他頓了頓,“您這個樣子,落在家主眼裏,怕是還要以為您不樂意給她生孩子呢。”

哪家正君有了身孕不是歡歡喜喜的,偏偏他家的還愁眉苦臉。

梁珏道:“我怎麽會不想為妻主生孩子,只是妻主起來,我卻不能送一送她,心裏難免有些失落罷了。”

“您原來是想着這個,妻主大人正是關心您,這才特地讓我們不要打擾您,讓您多睡一會。您看看這屋內,和先前有什麽不一樣的?”

梁珏看了眼屋內:“怎麽把桌子都包起來了?”

“懷孕最怕磕碰了,這肚子要是撞到了桌子椅子的棱角,那孩子可能就保不住。您瞧瞧家主大人多用心,我們都沒有她考慮得這麽相信呢。”

梁珏面上便露出笑來:“行了,你随我出去走走吧,我好散散心。”

京城就這麽大點地,風吹草動是傳得很快,特別是梁珏和沈孟這一對,前些天沈孟還抗了皇帝賜婚的旨意,這京城裏關注她們的視線就多了些。

沈孟下了早朝,便有人來向她确認:“聽說沈編修你家夫郎有孕了?”

沈孟很直接的承認了:“是。”反正這消息藏不住,也沒有必要藏着掖着。

問她話的人立馬道:“真是恭喜恭喜。”這聲恭喜有多少真心實意也就只有說的人知道了。

梁家母女兩個尋了機會,也湊到沈孟邊上來:“阿珏他真的有了身孕?男孩女孩啊?”

“是真的,昨天我陪他去看了大夫,才一個月,看不怎麽出來。”

自己養大/看着長大的孩子,如今卻要做了爹親,兩個人自然是心裏唏噓不已但到底還是為梁珏高興。

梁母道:“你好好待他,陛下和三皇子的事情,我們也會想想辦法,要是扛不住,也不要硬抗。”

沒孩子的時候,她們還沒有那麽小心翼翼,現在梁珏有了孩子,她們難免要顧慮更多了。

沈孟颔首,一一應了下來。

這消息傳得很快,自然也是穿到了宮中那些手眼通天的貴人眼裏。旁貴君是幸災樂禍:“真是蒼天有眼,小賤人的種活該沒有人要。”

等到消息到了薛寧的皇子府裏,報信的人格外小心翼翼:“殿下,奴有個消息要告訴您,它不大好,還望您能有個準備,”

薛寧正在修剪花枝,這個是小國甘理送上來的玉美人,這種花朵極其的珍貴,花朵開放的時間短,難養活,而且每一朵花從花枝到花骨朵都是玉雕成的一般,極其美麗。他随口說了句喜歡,皇帝便命人送了過來。

“說吧。”

那宮奴深吸了幾口氣:“梁正君有了身孕。”

薛寧小心地修剪着花枝,語氣漫不經心:“你說的這個梁正君是誰?”

“就是沈編修的正君梁珏。”

咔擦一聲,這天下僅次一盆的玉美人被硬生生地剪斷了,半透明的花朵落在地上,看起來好不可憐。

宮奴瞧着就心疼得不得了,但是現在也沒有人管那可憐的玉美人了。薛寧的聲音沉下來,有種風雨欲來的架勢:“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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