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十分鐘後,洛議之坐在一輛銀灰色的路虎裏,暗暗好奇地打量着這個盒子似的代步法器。

這個大陸還真是奇怪,字跡缺胳膊少腿兒吧,連法器也是奇形怪狀的,而且速度還慢得很,不過坐着倒是挺舒服。

想到半個小時前,那個叫裴宴淵的臭臉男人給他看的初拟契約......哦不,這裏好像叫合同,洛議之不禁皺起了眉,約定治療時間和雙方責任都很正常,但是随叫随到和不能惹事是什麽鬼條約,而且要是違反了,他居然還不能拿到約定的報酬。

但想到他之前說“契約”兩字可能已經暴露了他一點不對勁了,洛議之還是閉上了嘴,罷了罷了!不過就是一個月,忍忍就過去了,他不能再和那個狡詐又臉臭的男人說太多話,不然暴露更多就麻煩了。

想想他洛議之的第一次浪費在這麽惹人讨厭的人手上,真是氣得他要坐地飛升!

把洛議之所有神色和小動作都收歸眼底,原本在休憩養神的裴宴淵不動聲色地撩起眼,“剛剛忘了一件事,你要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我要确保你真是‘洛議之’。”

“?!!!”洛議之頓時又是眼皮一跳。

身份證又是什麽東西!!

身份......身份......難不成是證明身份的某種玩意兒?

洛議之腦筋急轉,頓了五六秒,才裝作非常淡定自然的樣子抱怨道:“哎呀,我身份證丢了,丢了!”

“丢了?”裴宴淵眼神連動都沒動,“沒有身份證我怎麽證明是你,萬一你到時跑了,我豈不是都無法找人。”

“我跑幹嘛,我說了我不會跑!”洛議之不高興總被質疑,但他很聰明地腦筋一轉,眼睛晶亮地說:“要不你幫我補辦個身份證呗,反正我都丢了!”

他可真機智,這樣的話,他以後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正兒八經有“身份”的人了!

洛議之想想都要笑出聲。

“我看你還是再找找比較好。”裴宴淵卻是直接合上眼,不再看洛議之,“簽合同你可以先按手印。”

“......”洛議之一愣,暗暗磨牙,這男人怎麽這麽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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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這男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了,恐怕非富即貴,那幫忙辦個身份證明不是很簡單的事兒?雖然各界都有規矩,但是這種死板的規矩對于一方大人物來說,向來是不用太在意的。

何況他又不幹壞事!

洛議之脊背往後一躺,不高興地也閉上了眼,氣得像一只待宰的河豚。

他真是太倒黴了,誤食至毒來到這靈氣稀薄的凡人大陸不說,還中了藥,陰差陽錯和這個臭臉小氣、自帶冷箭、除了臉和大咚一無是處的男人牽扯上了因果,還沒能成功接收記憶,對這裏一無所知,連旅店裏的沐浴法器也不會用,害得他在浴室裏耗盡靈氣掐了個清潔法訣,現在連“教訓”一下這個裴宴淵都不行!

等等,不對,這個大陸是凡人大陸,這些法器可能并不是法器?算了,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麽,就先當做法器稱呼好了。

啊啊啊反正憋屈死他了!

坐在前面副駕駛的趙助理一直保持着筆挺标準的坐姿,但要是拿着放大鏡來觀察,就能發現,一向冰山般沉穩的趙助理的臉上,居然産生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裂縫。

原來,他們裴董喜歡的是這種臉色臭脾氣大......不,桀骜款的美少年?!!

怪不得這麽些年沒人能成功爬上他們裴董的床啊。

他們英明睿智沉穩自制的裴董果然連口味都是與衆不同的。

車內彌漫起一股詭異的寂靜,就這麽過了半個小時,裴宴淵的咳嗽聲才打破了這種氛圍。

“裴董!”見裴宴淵咳嗽一聲比一聲嘶啞嚴重,趙誠連忙把前座的紙巾遞了過去,“裴董,要不要讓後車跟着的安煥生安醫生過來給您看看?!”

“不用,咳......咳,黃隆,車到前面就停下。”裴宴淵艱難地壓下咳意,又道:“趙誠,你帶洛議之先去山海外區,安排好後再來裴醫。”

洛議之默默皺眉,這男人還是不怎麽信任他啊,都這時候了,不在第一時間讓他給他看病,居然還要和他“分道揚镳”,哼,也罷,就讓這男人吃吃苦頭!

本來他還以為這男人要六七天才能顯露症狀呢,沒想到現在就開始不行了,估計不到三天就要卧床不起。

“是,裴董。”

趙助理立刻就明白了他們裴董的意思,安排好并觀察監視這個叫洛議之的少年,并不難,但是要調查他的來歷背景和目的,就至少要費那麽幾天時間。

“裴董,報告要加急麽?”

“你照往常處理。”裴宴淵閉上眼,雙手按了按太陽穴,等車一停,就讓趙誠帶着洛議之下了車,噴了洛議之一臉車屁股的尾氣。

“咳......咳咳,咳好臭!”洛議之被熏得眼淚差點飚出來,這什麽破爛法器,居然還會放屁!

“洛議之洛......先生。”雖然覺得用“先生”稱呼這個少年有些奇怪,趙助理還是一臉嚴肅地道:“我們坐那輛車,一個小時後應該就能到山海外區了。”

“山海外區?”洛議之回頭看站在他旁邊的趙助理,“是裴宴淵住的地方嗎?”

“是。”趙助理看着眼前陡然放大、仿若蒙了一層光的俊得過分的臉,微微一愣,然後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這少年倒是真的極其好看,那背後的人還真費了不少心思,但山海莊園是他們裴董的休養地,大多數京城世家都知道,這個少年怎麽聽着像是第一次得知?

是裝的還是真不知道?

“山海莊園是我們裴董的私人莊園,分為內區和外區,一般客人都會住在外區。”想了想,坐上車後趙助理還是公事公辦地介紹了幾句。

“外區的設施非常豐富,娛樂設施和必備設施樣樣俱全,到時候您都可以使用。”

“哦。”洛議之不甚在意,正好奇不已但又佯裝自然地盯着外面一排排晶光燦燦的高樓大廈。

這個世界其實也算有點意思,就是擺設和建築都太死板了,一點仙韻都沒有。

他還是要盡快把記憶接收了才行,不然在這兒跟個傻子似的,真心難受,也不知是不是當時是出了什麽岔子,他記得他母親說過突破除了有利于沖刷經脈靈穴,也有利于接收融合靈寶和記憶,那他就盡快突破一下試試好了。

于是,一個小時後,等洛議之一進到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的山海莊園,竟連參觀都沒,就一頭紮進了趙助理讓人收拾好的房間,還說自己有事,絕不允許有人過來打擾。

趙助理默默把這一切都記錄了下來,然後示意管家種伯在這替他看着,就驅車趕去了裴氏私人醫院總部。

趙助理趕到頂部裴宴淵的私人專用病房時,裴宴淵已經做完全身檢查,正半卧在床上,雖然氣勢還是銳利無比,但臉色比起三個小時前明顯差很多,肉眼可見的虛弱。

“裴董。”趙誠心裏不禁一咯噔。

“安排得怎麽樣了?”

裴宴淵神色如常,語氣也沒什麽特別變化,簡單聽了幾句彙報,就按鈴讓他的私人醫療團隊的總負責人安士國拿着報告過來。

安士國是安煥生的親爸,也是裴宴淵的私人醫生,醫術高超穩重溫和,要不是裴宴淵斥巨資給安士國提供了尖端的私人研究室,他不太可能會願意做某個人的私人醫生,專門為一個人服務。

“裴董,你的身體報告已經出來了。”安士國一向是與趙助理等人一樣稱呼裴宴淵,他看起來大約五十多歲,兩鬓有些發白,戴着一副細黑框眼鏡,此時臉色卻是不太好,似是遭遇了極大的難題,“報告顯示......”

見安士國欲言又止,裴宴淵道:“安醫生您直接說就是,我心裏有數。”

“那好。”

安士國嘆了口氣,眉間溝壑卻瞬間更深了兩分,打開手中的檢查報告說:“裴董,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你身體本來就虧虛嚴重,不堪遭受烈性藥物沖擊,昨天還中了一種新的複合型烈性藥物,它不但是激發人的□□,還會深入你的血液內髒,損害嚴重,雖然昨天你發洩了出來......”

“安醫生。”裴宴淵突然開口,打斷了他,“這種藥物很特別?有沒有醫用解決辦法。”

“有倒是有。”安士國頓了頓,“但這種新的複合型烈性藥物想徹底解掉,也要用有些烈性的藥物,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更嚴重的損傷,還不如你自行發洩。”

“安醫生,你繼續說。”

裴宴淵臉色并不見輕松,甚至更冷了幾分,這種藥物要麽找人發洩出來,要麽忍着用其他藥物來解決——但對身體的損害更重,對他來說幾乎相當于一個死局。

那背後的人可真會算計。

安士國點了點頭,繼續道:“雖然解決方式是對的,但裴董你現在的身體情況非常不好,那藥物的副作用還是很嚴重,損你根本,還把你身體裏積存多年的隐患全部激了出來,來勢洶洶,非常......”

安士國眼色很沉重,頓了頓才發出聲音:“非常不樂觀。”

屋裏的趙助理臉色頓時一變,即便是之前裴董曾經險些被下病危通知書,安士國醫生也從沒說過這種話,這一次怎麽,怎麽會......?!

裴宴淵面上倒是依然沒什麽情緒變化,似乎早有預料,聲音平靜地問:“有可能會死?”

安士國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

“安醫生你就直接說吧,能不能治,大約多長時間?”裴宴淵這話說着,就感到頭腦愈發昏沉,旁邊的趙助理心細,連忙過去扶着裴宴淵躺了下來。

裴宴淵後背貼上被褥的時候,昏沉抽疼的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一個詞——油盡燈枯。

他以前不信這個詞,現在信了。

自從今天從酒店裏出來開始,他就明顯能感到他身體愈發虛弱無力,骨頭縫兒裏都在發空,思緒也有些昏沉不清,整個人很明顯的虛弱混沌,和之前幾次大病都不一樣,好像被熬幹油的燈芯一樣,就要衰竭殆盡。

但心存僥幸,他便在半路讓趙誠把那少年帶走,早早來裴醫總部檢查,卻不料,竟如他預感一樣。

甚至比他預感還要差一些。

“治不了?”裴宴淵眼神看向安士國。

“沒有把握。”

安士國手裏的報告被捏出了褶,兩鬓白發刺眼,“裴董你身體的各項指标,比起上個月的指标來說,幾乎全部在急速變差,非常非常不樂觀,各個髒器也衰竭得很嚴重,而且......讓人摸不着根因。”

也就是說,很難給出根治的醫療方案。

“幾個月?”裴宴淵緩緩合了合眼。

“按照這個衰竭速度來說,三個月......不到。”

“我會不會昏迷?”不知怎的,在得到安士國那句話後,裴宴淵突然發覺他腦袋變得更加昏眩難忍。

“在一個月內......很可能會發生間歇性昏迷。”

安士國說着,掏出胸口布袋裏的筆,在報告的背面飛速寫了些什麽,擡起頭道,“裴董,雖然難以給出根治方案,但我還是建議盡快進入緊急治療階段,适當的治療後,應該可以維持......半年。”

裴宴淵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沒有難以接受,更沒有歇斯底裏,神色一如往常:“那就拜托安醫生了。”

安士國內心嘆氣,他是真心覺得裴宴淵這孩子很不錯,此時卻只能內疚于自己水平不夠,“我會盡快在兩天內和其他醫生一起給裴董制定出維持性的治療方案,裴董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立刻告知我,我會一直在醫院待着。”

說完,見裴宴淵沒什麽吩咐,安士國才拿着報告離開。

等外面的腳步聲消失,裴宴淵閉上眼睛,良久後,才開口吩咐,“趙誠,把能接觸到車內水源的幾個保镖全都控制起來,好好調查。”

“裴董,已經控制起來了。”趙助理壓下心底的震驚和難過,連忙回道。

“做的很好,這件事務必好好調查,酒店那邊......咳咳,還有裴家老宅和與裴世宏交好的人、家族,全都調查監控起來,一定要盡快...咳,盡快查出背後黑手,另外......”裴宴淵頓了頓,聲音愈發虛弱,“如果洛議之有什麽要求,全部滿足。”

“裴董,這......”

裴宴淵沒有解釋,只是不疾不徐地繼續說,“同時,除了他的個人隐私方面,其餘都要監控起來,另外,我如果......咳咳,在三天內發生了昏迷,把我轉移到山海,你事前先把那邊準備好。”

“是!裴董。”

......

并不知道自己房間外面已經亮起了好幾個監控攝像頭,洛議之搗鼓了半天門鎖,把門鎖上,然後把上衣一脫,爬到床上,開始運轉法訣。

這具身體的資質出奇的不錯,加上擁有最高級別的納靈法訣,且洛議之天驕的名聲毫不摻假,不過五個時辰,就輕車熟路地突破了煉氣一層。

一瞬間,山海外區的靈氣迅速蜂擁而來,在洛議之的房間形成了個漩渦,但在別人看來,不過是突然起風了而已。

與靈氣一起迅疾而至的,除了風,還有鋪天蓋地的記憶,一瞬間洛議之表情幾乎扭曲,而等他睜開眼睛,臉色更是臭不可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一無是處】

洛一只:裴宴淵就是個除了臉和大咚一無是處的男人!

裴宴淵:謝謝。

洛一只:▼皿▼我沒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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