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君沅番外

這一次,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幫助,我自己,靠我自己,重新走到她身邊。——君沅

“卿卿夫人,為夫回來了。”

深紅鬥篷下的男子抖落肩上風雪,眉眼依稀如故,青絲如墨。

此去經年,歲月未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至少...看似如此。

“君匪,你站在那裏,不要動。”記憶之中的少年唇角含笑,一步一步踏雪走來,君匪的悲喜就這樣輕易被他牽動。

“我想你。”君沅每走一步,含着笑,蒼白的唇輕啓,“我想你。”

整整九步,他立在女子一米之外,淺色的眸子通紅。

“喜歡你,想要你,只能是你。”

君沅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深紅的鬥篷冷香清冽,恍惚之間像是那個人,“君匪...”他撿起她掉落的畫卷,眸光隐忍。

修長的指尖輕輕一抖,畫卷便從畫軸上滾落,“藍色弟子服...大楚長公主;五官輪廓...君師叔。”

“都是你,我都記得。”

少年眼角滑落一滴熱淚,“小胖,你曾問我...葉湑是誰?”

“現在,我回答你,是我。”

君匪擡起頭,伸出雙手緊緊摟住君沅的頸項,泣不成聲:“只要是你,怎樣都好。”

“別哭。”君沅拭去她眼角的淚,“抱歉,我回來晚了。”

“我去見了一個人,他告訴我,你等了我很久,不只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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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師兄?”君匪吸了吸鼻子。

“嗯,許師弟對我說——他奈何得了時間,可他奈何不了你。”時過境遷,兜兜轉轉,這一世你喜歡的...還是我。

“君沅,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君匪邊問,邊牽着他走向室內,他們滿身是雪,若不沐浴更衣,鐵定染上風寒無疑。

“是宋先生的夫人。”君沅捧過一盞熱茶,笑意融融地望着準備熱水的君匪。

“夫人?莫不是我今日見的那年輕女子。”君匪試了試水溫,問道。

“嗯,”君沅輕飲一口,“那時我一路北上...”,想離你遠一些,“恰巧在塞外遇見了宋夫人。”

“她醫術精湛,治療的方法也與此間大不相同。”君沅避重就輕道:“宋夫人說,她幫我的只是喚起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或者說,是前世的記憶。

“所以...”君匪又往紅泥火爐裏添了塊炭,輕笑道:“那我到底是叫你葉湑,還是君沅呢?”

“叫夫君。”君沅淺淺一笑。

“那個...宋夫人,”君匪不自然地偏過頭,“宋夫人她?”

君沅知她心中所想,“宋夫人——”他凝着女子清亮的眼睛,認真道:“她和你一般,是異世之人。”

“她說,”君沅眨了眨眼,“治療之法,在異世...稱之為催眠。”

君匪點點頭,心想:這位宋夫人,不會是同一來路吧?

“那個...咳咳”她紅着臉,“你換身衣裳吧。”先前在室外,君沅替她擋住了大部分風雪,恐怕裏面衣衫已浸濕。

“卿卿夫人,這點風寒,為夫還受得住。”君沅輕笑道,神色卻微微有異,他撚了撚掌心,“不必了,你照顧好自己,我出去等你。”

君匪只好作罷,心裏卻隐隐懷疑,九年裏,君沅一定有事情瞞着她,越是輕描淡寫,越是...

她搖搖頭,連想都不敢想。

風雪飄搖的屋檐角下,君沅伸出掌心,淺色的眸子靜靜望着慢慢融化的雪花。

“咳...什麽感覺?”身後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君沅輕輕合攏掌心,“你不是知道,我沒有感覺了。”

“臭小子,老身是問你見到她什麽感覺,咳,咳咳...”宋夫人情緒波動,咳得愈發厲害了。

“大概,和您的感覺一樣吧。”君沅回眸,盯着裹得嚴嚴實實的老者,“宋先生如何?”

“如何...”她苦笑一聲,“大限将至,還能如何。”

“我應當,早先回來的。”

“您當時...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因為容顏永駐,死期不知,趁他年輕還能娶個如花似玉的二房,這才狠下心放手離開。

“是啊,我怎知,他執拗到如此。”宋夫人輕笑一聲,似惋惜,又有一絲絲竊喜。

“臭小子,老身...不如你。”宋夫人拍了拍晚輩的肩,恍惚之間憶起幾年前這人的模樣。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偏偏...不想死,無論她嘗試的千百次治療方法有多難捱,愣是拖着一口氣撐了下來,她當時就想,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連生不如死都不怕,卻唯獨怕死。

“君沅,葉湑,臭小子?”宋夫人輕嘆一聲,“你很清楚老身是什麽樣的存在,君姑娘她同我一般,若固執脫離系統,留在某個界面,下場将會和我一樣。”

永生不死,沉疴難治,拖着年邁的身軀,頂着最年輕的皮囊,孑然一身。

“我知道,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君沅的神色很平淡,“我只争朝夕。”

“活在當下好啊,傻小子,拼了命重新走到她身邊,說放手就放手,老身都替你不值得。”

君沅低頭一笑,“兩世足矣,不管我是誰,君匪已刻進我的命裏,這便足矣。”

“當真?”宋夫人揶揄道:“就沒有,一點點其他的想法,畢竟你們年輕氣盛,*...”

“咳咳...”君沅不自然地輕咳兩聲,蒼白的臉頰染上絲絲血色,“您說笑了,”他理了理衣袖:“有些事,我知道就好。”

衣袖下,依稀可見深淺不一的傷痕,爬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可怖而刺眼,宋夫人搖搖頭,“情深如此,難怪沒有好下場,咳咳...”

“您不也是嗎?”君沅唇角微揚,“時間太短沒關系,如果一年太短,就每一天每一天慢慢來,如果一月太短,就一個時辰一個時辰慢慢來。”

能留在那人身邊,一個時辰也是好的,哪管其他。

*****

“噼裏啪啦...”

爆竹聲中,辭舊迎新,胡同巷子角落的小店重新換了招牌,大門兩側的紅紙上仍舊空空。

這一年,宋先生終于等來他的宋夫人,只是他卻沒能等到再次在夫人的注視下...揮毫潑墨。

宋夫人換了一身素白棉袍,烏黑的鬓角別了朵白色小花,即便如此寡淡,外人瞧着仍年輕得似還未及笄,君匪卻知道,宋夫人的身體已病入膏肓。

她也知道,她不能走宋夫人走過的路,從這個界面離開,她務必要同系統的上級交涉。

“夫人,回神了...”君沅遞過蘸滿墨汁的狼毫,“我們該提字了,宋先生會看到的。”

君匪點點頭,走至一側紅紙前,似心有靈犀般,她回眸間恰與君沅對視,他的側臉清逸隽秀,眸光溫潤,似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提腕運筆,行雲流水的字跡在紅紙上悄然落下

——昨夜星辰恰似你。

君匪停筆,偏頭望向君沅,他的字跡隐忍藏鋒,九年的磨砺,倒更像是葉湑的筆觸。

葉湑也好,君沅也罷,她只要眼前之人...平安喜樂。

君匪遠遠望去,君沅筆鋒收尾,果真是

——心有木兮卿有意。

她莞爾一笑,忽覺身上一輕,眼前盡是一片黑暗。

再醒來時,君匪如願以償見到了系統的上級,她暫時停留的雪白空間裏,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背對而立,沒有出聲,君匪卻突然發現,他們似在交流。

[你想...留在他身邊?]

——是。

我希望,能與系統分離。

[好。]

[不過,界面輪回中你将失去記憶,你擁有的,是随機植入的記憶。]這意味着,你會忘記他,甚至恨他。同樣的,他也是。

——可以。

君匪沉吟片刻,與其受系統制約,倒不如...以賭相博。

[你想好了?若任務失敗,你會成為和宋夫人一樣的存在,不過,你會有三次失敗的機會。]

——好。

我如何知道是他?

[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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