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教學樓的背景牆前, 初三的學長們成群結隊的在拍畢業照。

他們從藝體樓裏走出來,走回教室的路上, 頻頻轉頭看去。季若雲也多看了兩眼, 剛解散的隊伍裏,她立刻看見了周輔陽。他正眼帶笑意地看着她,打了個手勢, 似乎在叫她過去。

季若雲猶豫了一下,跟身邊的戈秦文說了聲。就走了過去。

周輔陽上身穿着白色襯衫, 棱角分明的西裝褲襯得腿修長而筆直, 腳上深色襪子黑皮鞋。明明是整個年級的統一服裝, 在他身上就像是量體裁衣的。

他迎光站着,臉白如玉,深棕色的瞳孔有琉璃的光。季若雲在心裏想,要不是他成績太好,家裏背景又太好。分明就是個電影明星的好苗子。

為了拍照,大家都只穿了短袖襯衫。

四月裏陰沉沉的天,她穿着薄外套還有些冷。不由問了句, “你冷嗎?”

問出口, 季若雲自己頓了頓。冷又怎麽樣, 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外套給他穿啊。

周輔陽揚了揚唇, 眼底有淡淡笑意。

他湊近了她,忽然擡手捏了捏她的臉。貼着她臉的指腹冰冰涼涼, 他像逗小孩子似地捏着她的臉頰,唇角揚得很高, 說道:“哥哥冷啊。”

誰又成他妹妹了?!

季若雲拿開他的手,黝黑的眼珠子瞪着他,說道:“那趕快回教室穿衣服吧,學長。”

“都要畢業了,別繼續叫學長了。嗯?”

“……”

“你在這裏等等。我有個東西要給你,馬上就來。”

季若雲點點頭。站在原地,稍微有點惆悵,心底一種舍不得的情緒,慢慢發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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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齊是程思思的,她的身邊從來沒有兄長之類的人。

周輔陽是唯一類似的存在,也要走了。

季若雲嘆了口氣。

他果然很快就來了。

本來以為還有什麽社團的文件材料。結果,她手裏被塞過來一個大塑料袋。還是很熱的,透明袋子裏映出裏面的兩個紙袋子,隐約可以看見,寫着糖炒栗子四個字。

“買多了,你拿去分給班裏的同學。馬上就上課了,回去吧。”

周輔陽摸了摸她的發頂。這次下手不怎麽輕,都把她頭發都揉亂了些。

季若雲又拿開了他的手,抱着一大袋糖炒栗子。問道:“最後一節社團課,還是會來的吧?”

周輔陽再次擡手,捏了捏她的小臉,笑着道:“當然會去的。”

“那我走了啊。”

他點點頭,目送着她回教室。

“走了!回教室了,你在那兒幹什麽呢?”左志遠在背後叫他的名字,“你站在風口裏不冷啊。”

風卷起一堆落葉,又刮散開來。一群穿着短袖的人抖了一抖,都急急忙忙地跑回教室了。

周輔陽微擡眼,看着點綴在湛藍天上的浮雲,光照耀得白雲發亮。樹也沒了之前的枯态,綠葉在風中沙沙地擺動。

心想,今天真的是好天氣。

季若雲回到教室,把塑料袋打開,立刻圍上一群人。

“雲雲,你哪裏來的栗子啊?”戈秦文看了眼紙袋上的商标,驚訝道:“還是後街那一家的。一直排着好誇張的隊伍,我都沒吃到過。誰送你的?”

她後半句是明知故問的。

季若雲無奈地笑了下,遞給她一整袋,說道:“多吃東西,少說話。”

戈秦文看了眼身後的王啓輝,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眼神。她促狹地笑道:“好好好,我們都不許問。就當雲雲剛才在後園采回來的。”

季若雲把一袋都給了戈秦文,另外一袋子倒了一半在塑料袋裏,遞給俞婷道:“你們誰要吃?趁還熱,趕緊分了吧。”自己留了一半。

大家吃她的嘴短,不方便光明正大的調笑,但眼神都是意味深長的。

剛剛周輔陽叫她過去,不少人都看見了。

王啓輝邊剝着栗子,邊哼哼唧唧地唱着:“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該嗅到……”

季若雲忍無可忍,飛過去了本本子打他,正中腦門上。

“啊哇!”

“……”

社團課的時候,謝老師還是在講棋譜。

他們照例也還是在對弈。

季若雲低頭看着棋盤上的黑子,手裏拿着棋子,盯得眼睛都有點發酸了,還是看不到出路在哪裏。她不由看了眼牆上的鐘,還有五分鐘,就要到下課時間了。

黑子被白子殺成了殘軍敗将,還是快要被敵方屠城的那種慘烈。

她心裏的白旗其實早就已經高高晃起來了,撐到現在沒認輸,完全是不太甘心。

她嘆了口氣,語氣不禁帶了一絲哀怨,說道:“最後一盤棋,都不讓讓我嗎?”

周輔陽拈着棋子等了很久了。微微一笑,面上完全是君子如玉的謙和,說道:“輸就輸了,好好下。有始有終嘛。”

季若雲瞪了他一眼,放下了猶豫很久的一子。

有始有終。

這意思是讓盤棋結束得有始有終,還是說,讓他從來沒有輸給過她的戰績,有始有終?

這人看着溫和無害,其實心思可深了。周陰險。

季若雲暗自磨了磨牙。

下課鈴響了,這局正好結束。

以後真的不容易再見到了,他收棋的時候,對她說道:“好好學習,我在附中等你。”

季若雲嗯了一聲。

她應道:“好。”

……

他們本來就是不同的教學樓,還是不同的上下學時間。九年級不參加一切活動之後,除非主動去找他,季若雲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周輔陽了。一直到他中考結束,她開始期末考試。

但她知道,周輔陽是很順理成章地進了附中。

“雲雲,你暑假來找我玩吧!”

季若雲的一大半時間都是學習,小半時間陪着戈秦文玩,或者應付她:“再說吧。暑假的兩個月,我很可能還是要去打工。”

“打工啊?”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翹着唇笑道:“帶我一起不就好了,我也想賺點零花錢!”

“……”

打工兩個月的錢,加一塊兒還未必夠她買一雙鞋呢。

季若雲上下掃了她一眼,扶額嘆氣道:“不是好玩的事情,就不要湊熱鬧了。”

戈秦文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很認真地道:“我很能幹的,別瞧不起人呀。在郊區有一家新開的度假莊園你知道嗎?他們正好在收人,我們一起去吧。”

葛佳文聽見,嗤笑一聲,說道:“你能幹什麽?別給雲雲添亂了。”

“我怎麽就是添亂了?”

戈秦文笑意盈盈地說着,但眉眼明顯有點不悅。

季若雲本想勸她,忽然有個念頭。便笑問道:“那個度假莊園,你爸媽開的,還是姑姑舅舅開的?”

被季若雲的敏銳吓了一跳,戈秦文低頭對手指,輕輕地嘟哝說道:“我爸的。”

“……”

季若雲不知道說什麽了。

俞婷聞言有點感興趣,問道:“那我們能去玩玩嗎?”

戈秦文挑了挑眉,笑道:“問雲雲。”

沒等季若雲說什麽,葛佳文就插話道:“她打工要找離家近的地方啊。還是我們去玩吧,我還從來沒去過國內的度假莊園,跟國外的莊園是一樣的嗎?”

“肯定不一樣啊。國外的度假莊園都在郊外,車開個十幾公裏看不見人……”

季若雲繼續提筆寫字,沒有再關注她們說的話了。

她們幾個去過季若雲家,知道她是其實是特招名額進的學校,驚訝之後,前後态度還是有一些不同的。俞婷在她面前,會盡量少談一些名牌奢侈品。

葛佳文以前總想着放假大家一起出國玩,現在很少說了。

這一些些微妙的變化,當然本意是貼心的。但也隐約間,非刻意的,在排擠着季若雲。

倒是只有戈秦文不一樣,她是最古靈精怪的,也是最沒心沒肺灑脫的。

最初如何,現在還是如何。

她們三個出去結伴玩,獨落下她一個,換成別人心裏當然不舒服。

季若雲不一樣,在讀陵蘭中學之前就明白,自己和她們的差距,說穿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能在學校裏相處穩妥友善,就已經很幸運了。

畢業之後,人生路就截然不同,還能繼續往下走的概率,小的可以忽略。

不單只有愛情是現實的。

戈秦文不甘心,繼續晃着她的手臂,讓她不能繼續寫字。撒嬌賣萌道:“你能不能住在莊園裏,這樣就可以一邊打工一邊學習,還能陪我玩。一舉多得,一箭能有三只雕呢!”

“可我媽不會放心的。”

“你媽媽很好說話的呀,我跟她說呗?不行,我讓我爸去求她!”

就這麽坑爹的。

季若雲哭笑不得地白了她一眼,說道:“不行,肯定不行。”

“行的,肯定行的,你告訴我哪裏不行?”

“……”

不行不行,一直說到了暑假的前一天。

戈秦文足足纏了她一個月,就像個勾引唐僧破戒的小妖精,或是給孫悟空念經的唐三藏。季若雲被她念叨叨地頭疼,禁不住軟磨硬泡,終于答應了下來。

季若雲的暑假,真的就是去戈秦文家開的莊園裏打工。一周只回一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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