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帝子出嫁

平遠候府

“不, 我不願意,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我?”蘇翎歇斯底裏地哭鬧着,将視線裏能夠碰到的東西全都扔到地上發洩。

“公子, ”驚鵲喊道,随即一個青瓷的花瓶摔在了他的腳下, 吓得他驚叫了一聲,跟着蘇翎一起哭了起來。

“公子, 你冷靜一點, 別傷到自己了。”驚鵲哭着懇求道。

然而發怒的蘇翎怎麽能夠聽進去。他此刻怒火攻心,哪裏還顧得了是否會傷到別人或者是自己呢?

“翎兒,不要胡鬧了。”平遠候得了消息趕來安慰,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心疼的神色。

“母親,”蘇翎凄厲地叫了一聲,踏過滿地的碎瓷片什麽的直接撲到了平遠候的懷裏。

平遠候心疼地摟住了兒子, 一時間老淚縱橫而下。

“母親, 我不想去和親, 我不想去北匈那樣荒涼的地方,我不去好不好?母親。”蘇翎說着便頹然地滑倒在了地上, 全然不顧滿地都是鋒利的碎瓷片。

平遠候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蘇翎, 無奈地說道:“孩子啊, 是為母對不起你,不但不能讓你嫁給七殿下,還要你去受和親之苦。”

蘇翎臉上挂着晶瑩的淚珠,好像明白不過來平遠候的話意一樣, 仰着頭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母親看。

“翎兒,聖旨已下,這不是你想不去就能夠不去的,君無戲言,兒啊,你就認了吧。”平遠候說罷,蘇翎早已是泣不成聲。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啊?我不再奢望泱姐姐了,我不奢求了,可是為什麽要我去北匈。”蘇翎還是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翎兒,你若是不去,變是抗旨,恐怕咱們蘇家會有滅族之禍啊!”平遠候說着,作勢跪了下去道:“就算是看在娘的份上,你答應了吧,算是娘求你了。”平遠候說罷又要給蘇翎磕頭。

蘇翎哪裏能夠看着自己的母親給自己下跪磕頭呢,他只好哭着去拉平遠候,道:“母親,母親你起來,我答應,我答應了還不行……”

平遠候起身,母子二人抱頭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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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清泱得知蘇翎便是過繼給元君的長寧帝子之後,也是如遭雷擊,她想過多少的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并非宗室子弟的蘇翎會是和親的人選。那個我看着長大的少年,他刁蠻任性,被衆星捧月地寵着,無法無天地驕縱着,如今竟然要遠去他國,怎能不叫人感傷呢?

然而清泱自知無力改變既定的結果,便也只好黯然傷懷。一連幾日不思茶飯,終于叫穆遠忍不住開口問她。

“殿下,你可是為了長寧帝子和親之事難過?”穆遠略顯擔憂地問道。

清泱聞言回神,忙收斂了自己的癡态,轉身問道:“我表現的有這麽明顯嗎?”

“呵,”穆遠輕笑一聲,語氣略有譏諷之意,接着說道:“殿下這幾日神色間頗為落寞,只要不是瞎子,誰還看不出來。”

清泱聽着穆遠的話,覺得穆遠似是有些不滿,便聯想到或許穆遠是吃醋了。這個猜測讓她既擔憂又高興,擔憂的是如何向穆遠解釋,自己雖然感傷,卻并非因為男女之情,高興的則是穆遠心裏是在乎她的,在乎到能讓一向淡漠的穆遠拈酸。

“我的确是為此事難過,但是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清泱開始解釋,穆遠則在一旁安靜地聆聽。

“蘇翎他,并不是皇室中人,他生來不曾享受過皇家的富貴與好處,如今卻要為了皇家做出這樣的犧牲,難道不值得令人感傷嗎?”清泱本是穿越而來,思想自然與一般的上位者不同。

穆遠聞言點了點頭,沉默着思考了起來。清泱的話裏是他從沒有接受過的新奇觀點,他生來富貴,所接受的思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何人都有責任為皇家犧牲,獻出生命甚至是更為寶貴的東西。但是此刻聽了清泱的話,非但不以為她大逆不道,反而覺得十分有道理。

“即便如此,殿下徒然傷感也是無益之舉,而且還會令珍視你的人白白替你擔心。穆遠言盡于此,殿下好生思量吧。”穆遠說罷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回頭。

清泱聽了穆遠的一番‘開導’,心下似是明了了什麽。

穆遠他剛剛,是在說我是他珍視之人嗎?他不僅是在吃醋,而且還暗搓搓地表白了?清泱這樣想着,心裏的郁結之氣仿佛散開了些。

人們在幸福的時候往往不會注意到別人的痛苦,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過給予一些無用的同情和憐憫,即便是清泱也不例外。

另外一方,赫敏赭當初在山海居偶遇蘇翎,一見之下,大為鐘情。然而可惜的是她打聽了蘇翎的身份,卻發現他既不是皇子,也不是宗室子弟,如此自己便沒有理由求娶,對此她深感遺憾。

然而事情卻出現了前所未料的轉變,她此番求娶的是大周朝的皇子,然而使者打聽的結果卻是,賜婚給她的并非真正的皇子。

“王女,那大周的皇帝實在是無恥之極,居然用無關緊要之人冒充皇子。”使者發現了真相之後,咬牙切齒地控訴熙帝的‘惡行’。

“不要大驚小怪,她們大周沒有合适的皇子,當然會從皇親宗室裏挑人,這是已經是默認的慣例了。”赫敏赭對于使者的驚訝不以為然,從前北匈也有過與大周和親的先例,但是倒是沒有誰真的娶到貨真價實的皇子的。

“不不不,是屬下沒有說清楚,長寧帝子也不是宗室子弟,而是一個小小軍候的兒子。”那使者義憤填膺地說道。

“什麽?”赫敏赭的眼裏非但沒有憤怒之火,反而燃起了希望的亮光。因為從使者的寥寥數語中,她聯想到了讓自己燃起征服欲望的‘烈火美人’。

“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咱們可以趁機要挾大周皇帝,讓她多多給予咱們錢財布匹,然後再逼她換一個宗室的子弟來。”使者想到大周皇帝不得不給北匈奉上豐厚的陪嫁時,便忍不住興奮。

“那長寧帝子的準确身份,你可知道?”赫敏赭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問道。

“好像是什麽平遠候家的世子,屬下也記不太清了。”使者話甫落,赫敏赭就大笑起來。

“王女笑什麽?”使者不解地問道,要知道赫敏赭王女眼界開闊,應該不會為了一些錢財便高興至此。

“我笑中原人說,‘有情人會終成眷屬’,說的真是太對了。”赫敏赭帶着笑意說道。

“啊?”那使者不知赫敏赭所言是何意,一副懵懂的樣子。

“你不必管了,我自然會以此為借口,要求讓大周的皇帝增加陪嫁,不過至于和親的對象,就不必換了。”

一個月後,長寧帝子和親出嫁。

半個月前,北匈王女當庭在大庭廣衆之下戳穿了皇室的謊言,要求豐厚的陪嫁和盛大的送親儀式,熙帝為保皇家顏面,不得不忍痛一一答應。

蘇翎出嫁這一日,十裏紅妝鋪路,京城萬人空巷,華麗無匹的銮輿裏坐着尊貴的帝子。兩國聯姻,場面之盛大,自然是遠勝當初清泱與穆遠的盛事婚禮,然而坐在八匹汗血寶馬拉着的車駕裏的蘇翎,心下卻是毫無歡喜之意。

原來,只有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才會滿心歡喜,滿懷忐忑。否則縱然惹得天下所有的男兒都豔羨,又有什麽樂趣呢。

蘇翎心如死灰,一行清淚從重重的脂粉上流過,久而沖出了一道清晰了淚痕。他的思緒漸漸飄到了以前,和清泱在一起的日子。

初見清泱的時候,他才六歲,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當時他跟着自己尚在人世的父親進宮給元君請安,元君給他抓了一把好吃的幹果,讓宮人帶着他去後花園看梅花。

當時他見什麽都覺得新奇,自己甩掉了宮人一個人亂走,猛然間看到了灼灼的紅梅下,那個令人驚豔的身影。

當時清泱披着一件大紅色的鬥篷,一張小臉都隐藏在寬大的帽子下,帽子的邊兒上是毛茸茸的,迎着淩冽的寒風抖動。

怕愁貪睡獨開遲,

自恐冰容不入時。

故作小紅桃杏色,

尚餘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

酒暈無端上玉肌。

詩老不知梅格在,

更看綠葉與青枝。

清泱随口吟了一首詩,當時年少的自己還不明白意思,但是卻只覺的覺得那簡直堪比天籁之音。

“你是誰?”

自己大膽地問出了口,只見背對着自己的小人兒轉過了身,對着自己溫和地一笑。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這一眼看了便再也移不開。

從此之後他只愛穿紅衣,只愛追在那個偶遇的小姐姐身後,其餘的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的詩是蘇東坡的《紅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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