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姑母
梁國公府,一位穿着素靜的婦人正帶着倆個孩子給老太太孫氏叩頭請安。
“快起來,不用這麽多禮。一路辛苦,還沒用早飯吧。春喜,趕緊上些吃的。”
先去的老國公一生沒有嫡女,除長子次子為原配秦氏所出,五子為孫氏所出外,其餘均是庶出。所以,這位三姑太太不是老太太親女。
正事因為兩任嫡母都沒有親女,二人又不是苛刻之輩,只要安守本分,孝順有佳,婚事都還是很好的。出嫁後,背靠梁國公府,所以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這位三姑太太當初嫁給了一個進士,一直随夫君在外赴任。梁國公府不曾聽到有什麽消息傳來,每年派人去送節禮時,得到的消息也是一切都好。
今早聽到門房說三姑太太自己雇車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老太太還有些懵。
當看見自己這個女兒一身素裝,瘦的都不成人形了。老太太便明白在這個女兒身上出大事了。
“究竟是出什麽事兒了?跟母親說,梁國公府便是在不濟,還是能保住自家女兒和外孫。”畢竟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孩子,還是有感情的,看着她伸在外面的手,只剩下皮和骨頭了。
老太太有些心酸,十多年前,這個三女兒出嫁時,皓齒明眸,杏腮桃臉,豐容盛鬋,一身嫁衣襯得她,風情萬千。
可如今呢,形銷骨立,三十歲的年紀,看着比四十歲的還蒼老,哪還有一點當年國公府姑娘的樣子。
身上穿着粗麻衣,頭上只帶着一個木頭簪子把發髻固定。不用細看也知道是最普通的木頭。
再看看兩個孩子,也都面黃肌瘦,不說比府中的哥兒姐兒,便是府中下人的孩子都多有不如。
唉,事事無常啊。
“母親,自打兩個月前夫君得急病去世,公公婆婆說我和孩子克夫克父,奪走了我的嫁妝,還将我的陪房全部發賣。”三姑太太想起那些日子受到的苦,眼淚嘩嘩的止也止不住“更過分得是,他們居然把我們鎖在院子裏,每天只給些殘羹冷炙,讓我們自生自滅。若不是安姐兒想辦法将送飯的人打暈,恐怕我這輩子都見不到母親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老太太聽着三姑太太的哭訴,怒火中燒,手都被氣得有些哆嗦,在梁國公府嬌養長大的姑娘,居然被人這麽作賤,這簡直是在打梁國公府的臉呢。
“去,把三太太和五太太叫來。另外,告訴門房,等三老爺和五老爺回來,讓他們回來後立刻來見我。再派人送信去長公主府。”平日裏,老太太寬容,兒媳晨昏定省來的不必太早,一般兒用過早飯才會前來。
Advertisement
片刻後,三太太和五太太相攜而來,進入安樂堂後,便看到老太太坐在榻上,看着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帶着兩個孩子孩子在用早膳。
一通見禮後,老太太讓人把三姑太太的事講給二人聽。
“母親,他們如此虐待三妹和外甥,那我們也不必手下留情。” 三太太以庶子媳婦的身份掌管府中多年,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讓府中老爺帶着幾個哥兒,去吳府讨要嫁妝,他們若願意歸還,就讓吳府寫下斷親書。以後兩個外甥婚事嫁娶與他們再無關系。若是不願”說道這時,向來為人随和的三太太眼中劃過一絲厲芒“那就訴諸公堂,告他們虐殺兒媳,意圖謀取嫁妝,謀財害命未遂,當流三千裏。吳氏一族最大的也不過是個六品官,翻不出什麽浪來。”
“那要是他們願意歸還嫁妝,三姐受的苦就這麽算了?”五太太向來不憤三太太搶走了她管家的權力,素來愛與她唱反調。“要我說,直接派人将他們打殺一頓,讓他們好好受一番哭苦。”
“若他們願意歸還嫁妝,等寫下斷親書後,再尋些由頭扔進大牢,讓他們多受些苦就是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外甥與他們斷絕關系。”三太太從小到大,受父親影響深遠,無論做什麽事,都圍繞禮法二字,讓人挑不出錯來。
“其實,也都不用我們刻意尋什麽由頭,吳家平日裏仗着妹夫的身份,作奸犯科的事估計沒少做,現在妹夫去了,再與我們斷了親,平日裏得罪的人,還不找找他們算賬?”三太太說完抿了口茶。
“嗯,你說得對。到時候不用我們出手,吳家也會自己倒的”老太太瞪了一眼要開口反駁的五太太,平時就罷了,如今事關梁國公府臉面,容不得她胡鬧。
淑惠長公主府,瓊華院 。
院內青磚鋪地,兩株瓊花樹早已開滿枝頭,一團團,一簇簇,潔白如玉,微風輕搖,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一片片花瓣随風飄落,蕩起優美的弧度,清雅的香氣沁滿整個院子。
屋內的地面由金磚鋪成,黑色的地面上光滑明亮。往裏靠近卧房的地方,卻開始用木板鋪設,在木板上還蓋着厚重奢華的羊毛地毯。整張毯子圖案鮮明靈動。
卧房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金漆花鳥紋楠木拔步床,結構精巧,雕工繁複,富麗奢華。床前後各有回廊,前面的回廊上擺放着一張小桌子和一張凳子,後面的回廊上擺放着一個梳妝臺,沈皎正一邊坐在那等細雨給自己挽好頭發,一邊聽清風講三姑母的經歷。
“吳家的人有什麽依仗,敢如此對三姑母,他們難道不怕我們梁國公府知道嗎?”沈皎不明白,吳家官職最高的官職,只有一個六品,一個七品,這個七品還是自己的三姑父,已經去世了。他們究竟攀上了誰,如此膽大妄為?
“回郡主,他們有沒有依仗奴婢不清楚。不過,他們打得什麽主意,奴婢差不多清楚。”輕風說給自家郡主答疑解惑,“吳家知道,以三姑爺正七品的官職,死訊傳回京中最起碼也要四道五個月,這期間若是三姑太太去世,他們便可将三姑太太的嫁妝據為己有,再告訴府中三姑太太是因為哀傷過度,思念三姑老爺而亡,也是人之常情。”輕風細雨都是宮女出身,連官場制度也有幾分了解,陰謀詭計更是見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算計。
沈皎蹙着眉點了點頭,“那祖母有什麽打算?”
“剛剛三太太派人回禀公主,老太太已經決定讓三老爺和五老爺帶着幾個少爺三日後去吳家。”輕風把府中的決定一一不落地細說。
沈皎聽完後,讓侍女給自己穿好衣服,迫不及待便去了公主府正院。她想問問阿娘還知不知道的更多。
進了屋門後,沈皎看到自家阿娘的樣子時,眼睛都直了。今天,淑惠長公主穿着一身紅色宮裝倚在榻上,裙子上面用金線勾勒出牡丹花紋,層層疊疊的花瓣交織在一起,流光溢彩,旖麗奢靡,讓人不敢直視。臉上只敷了一層淺粉,一幅慵懶的樣子,勾魂攝魄。
看到女兒癡癡地望着自己,淑惠長公主開心地笑出了聲。在女兒很小的時候,淑惠長公主便發現女兒偏愛容貌好的人,如今能看自己看呆了,說明自己還是美貌依舊。
“阿皎,昨晚休息的怎麽樣?可還适應?”淑惠長公主笑着朝女兒招招手“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或者用不慣的東西,跟阿娘說。”
沈皎聽到阿娘的聲音才回過神,實在是阿娘的樣子太勾人了,是個人都會看呆的。何況自己是個标準的顏控。
拎着裙子小跑到榻旁,再把自己擠進美美的阿娘懷裏,真是顏控的福音,“昨晚睡得很好,沒有什麽不适應的。阿娘放心。”沈皎知道自從三年前起,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個長期病號,在親人眼中,她就是個瓷娃娃。
“對了,阿娘。三姑母的事你知道多少?吳家背後真的沒有依仗嗎?”被阿娘的美色所惑後,沈皎差點忘了自己原本的來意。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說到這時,淑惠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面上卻不動聲色“濟南府府尹五個月前換成了何啓忠。臨濟縣是濟南六縣之一。”
臨濟縣倒是知道,三姑父生前任臨濟縣縣令。不過,這何啓忠是誰,沈皎不解地問向阿娘。
“何啓忠是何貴妃的嫡親弟弟。”聽到這句話,沈皎便明白了,吳家這是攀上了何貴妃,才舍棄了自己的三姑母。
所以,女子在這個時代沒有利用價值時,只有被舍棄的命運嗎?這是沈皎穿越五年多以來,第一次這麽直接地看到女子地處境,如果你的身份不夠高或者後臺不夠強大時,身為女子,随時都會被舍棄。
就像三姑母似的,哪怕她有一個同胞兄長,吳家也不敢如此。吳家認為三姑母只是一個庶女,還沒有同母兄弟,異母兄長再多,誰會盡心盡力地為她出頭?
想到這,沈皎不禁慶幸自己身份夠高,後臺夠強大。這樣的事絕對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阿娘,聽說三姑母來時衣服都是粗麻衣,我讓人準備幾匹素錦和首飾送給她們,好嗎?”沈皎一想到三姑母的事,心裏就不是滋味。只想盡些力,幫幫她們。
“好,我們阿皎心善。讓人送過去就是,也表明我們長房的态度。”淑惠長公主撫摸着女兒的頭發,孩子這麽心善,明日進宮怎麽辦?宮中,可是沒有一個簡單的。
淑惠長公主賞賜的東西到安樂堂時,衆人神色各異,皆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