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争鬥

清晨,沈皎在一家人的相送下,乘着前兩日內府局送來的銅辇車,擺出儀仗,和沈長映一同前往崇文館。

一路暢通無阻,沈皎剛下馬車,就被匾額上的字跡所吸引。“崇文館”三個字為篆書所寫,蒼勁有力,給人一種鐵線銀鈎之感,蛟龍蟠曲之美,同時又古樸美雅,安靜祥和,實在是震撼人心。

崇文館占地極廣,規模宏大,南北中軸線上主體建築依次為門頭,二門,講堂,校經堂,禦書樓。講堂為崇文館正殿,材料以木為主,屋檐高挑,古樸自然,莊重大方。屋頂以青綠璃瓦蓋頂,門窗圍欄也多用栗,墨綠等色,給人秀麗淡雅之感,又顯得古樸沉着安靜。這些顏色與周圍環境既産生強烈對比,又互相調和,使人心境清淨。

禦書樓極為藏書樓,層高三層。整個建築為磚石結構,整石雕砌,牆壁極厚,即可防火,又可避免室外溫度變化對殿內的影響。整座樓坐北朝南,殿門十五間,殿進兩重。額枋,門窗,鬥拱等全部用仿木石料漢白玉石雕成,再施描金旋雲彩畫,華美典雅。整個建築全部建在高高的石臺基上,周圍開鑿出四通八達的水渠,既能防火,又幽靜自然。

水渠與館中花池相通,花池又宮城外的護城河相連,花池中水終年不竭,池中養魚架橋,池邊壘石立亭,多植各種花草竹木,芳草鮮美,落英缤紛,頗有江南園林的韻味。再加上館中的各種亭閣回廊,互相連接,十分幽美自然。

沈皎看着眼前的美景,驚嘆着工匠的智慧。崇文館中一整套的防火建築,真是太令人震撼了。拒她目測,禦書樓的牆壁最薄的地方也有三米之厚,最厚的地方差不多有五六米,這樣的牆壁即便是大火在短時間內也燒不透吧。

而館中的園林設計,曲靖回廊,清幽秀美,如詩如畫,單單是在此處站着,沈皎便覺得身心都十分舒暢,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果然,美景能讓人忘卻一切的憂愁,讓心境回歸自然。

沈長映也看出了沈皎對崇文館景色的喜愛,突然覺得讓妹妹來崇文館學習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糟糕。最起碼,阿皎喜歡這裏。至于其它事情,他自會為擺平,不需要妹妹煩心。

沈長映前期妹妹軟軟的小小的手,帶着她向講堂走去,剛到外面,便聽到從裏面傳來的怒喝聲。

“李恒,你憑什麽把我的詩撕了?別告訴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麽着?”一道極其嚣張的聲音緊跟着傳出來:“就你那作出來的詩,連我五歲的弟弟都不如,不撕留着它交給老師,我都怕傷了老師們的眼睛!”

“你……”顯然,被李恒撕了詩文的男孩被氣急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像你這種連最簡單的五言詩都做不好的人,還留在崇文館做什麽,跟你這種武人一塊上課,我都嫌丢人。”說完,便譏笑起來。周圍還有一群人也附和着。

沈皎在門口聽得直皺眉頭,那個叫李恒的人,是看不起武将,還是只針對一人?她扭頭直接看向站在身旁的沈長映,疑惑地問道:“三哥,這個李恒是誰?他這麽嚣張,是看不起武将嗎?”

沈皎回憶了一下,這兩天接受對崇文館的普及教育時,并沒有聽到李恒這個名字,可見并不是什麽身份貴重之人。可聽到他剛剛的話,顯然不像沒有背景之人。

“李恒是長平大長公主嫡孫,其父文安侯,李家自诩書香門第。今天他的話确實過了。”沈長映說道最後的過了二字時,似乎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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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長平大長公主,沈皎還是知道的。這位是現在唯一的一位大長公主,和她一輩的公主都因為兩次皇位更疊和其它原因過世了,她如今年齡高,輩分長,所以皇舅舅對其頗為優待。沈皎覺得這位長平大長公主之所以沒有參與兩次的奪嫡之争,是因為那些勢力都看不上她,才讓她躲過劫難,得享富貴。

這位長平大長公主早年的命運十分不好。她生母出身不高,自己又不受寵愛。和她同一輩的姐妹,嫁的都是高門世家,只有她被許給了寒門出身的狀元公。狀元尚公主,在百姓眼中是一樁美談,但在各位公主看來,嫁給這樣的寒門子弟,會讓自己在姐妹中連頭都擡不起來。

雖這位驸馬出身不高,但樣貌出衆,文采蔚然,婚後與長平大長公主倒也琴瑟和鳴,恩愛非常。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在其子三歲時,驸馬因疾病逝世,之後,長平大長公主也沒有再成婚,只守着獨子過日子。如今到了晚年,兒孫繞膝,又被尊養起來,倒也算是苦盡甘來。

因驸馬是狀元公,兒子又中了進士,長平大長公主便一直對子孫講李家是書香門第。李家的孫輩們,在讀書上确有幾分天賦,不過要說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倒還不至于。

按祖制,庶出公主出嫁後,其丈夫或一個兒子會得封二等伯,這也是為什麽世家大族都想尚公主的原因。不需要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便能輕易得到爵位,誰人不想尚公主?因天和帝對長平大長公主尊重,又将其子的爵位升至三等文安侯,李家的子弟愈發驕矜。

“和李恒對話的是京城都指揮佥事吳遼将軍的長子吳羽。”沈長映剛向妹妹介紹着争端中另一人的身份,便聽到了妹妹銀鈴般的笑聲。疑惑地看向她,沈長映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哪裏好笑。

沈皎實在是忍不住,也不知道是誰給這父子倆起的名字,叫什麽不好,偏偏一個叫“無聊”,一個叫“無語”但又沒法兒将自己現代人的笑點告訴三哥,只好趕緊整頓表情,“三哥,我只是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打斷你了,你繼續說。”

沈長映雖然不明白妹妹為什麽笑,但只要妹妹開心就好,原因并不重要。他繼續講述着吳家父子的身份“吳遼将軍是父親的老部下,天生神力,是憑借自己的軍功一步步從小兵走到今天的。之前一直駐守邊疆,今年年初才調回京中。他對父親極為尊敬,父親還曾讓我照顧吳羽,卻沒想到……”沈長映的聲音越來越小,眼中卻一片陰霾,晦暗不明。

若不是今天為了帶阿皎熟悉環境,比平時早到崇文館,沈長映可能永遠不會聽到李恒對吳羽的欺淩。按照崇文館中的慣例,身份越低,到得越早。依照沈長映的身份,除了皇子和宗室的王府世子,還真沒有幾個比他身份高的人。所以,平日裏沈長映去得較晚,但卻一次沒聽到李恒等人的挑釁。看來,他們是掐準了時間,又算準了吳羽不會告狀的性子,才敢如此。

只憑今日聽到的這幾句話,沈長映就知道自己對父親承諾照顧好吳羽的話失信了。他以為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平日裏多與吳羽親近,便不會有人為難他,如今看來,是他過于自負了。沈長映想起最近有流言說李氏一族投靠晉王的事情,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因吳遼将軍是父親舊部,所以同父親一樣,從不站隊,對晉王三番四次的拉攏都拒絕了。而身為晉王的爪牙,以李恒等人的還沒有資格為難自己,所以只能欺負吳羽了。以平日裏自己對吳羽的态度,李恒等人還敢對吳羽如此,何嘗不是沒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以為攀上晉王,又有個身為大長公主的祖母就能如此嚣張了嗎?想到這,沈長映與淑惠長公主相似鳳眼中劃過一絲厲芒。

而且,今日李恒的話,也不僅僅是看不起吳羽,他這是看不起整個大齊的武将。而自己的父親,兄長,叔父和同族大多都是武将,以李恒的身份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他們?

他的親人們為了抵禦外敵,在戰場上與敵軍殊死搏鬥,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安寧。像李恒這樣寸功未建,像李氏這樣只憑蔭封過日子的家族,又有什麽資格瞧不起武将。

“阿皎,你站在這裏不要動。三哥進去一會兒,處理些事,馬上就回來。”沈長映對着沈皎囑咐着。

沈皎看着面前沈長映的臉都黑了,以為三哥只是被李恒不屑武将的話氣着了,其實她也很生氣,所以特別支持三哥去教訓李恒。所以,乖乖地點頭:“我就在這裏站着,哪都不去,三哥放心。”

聽到妹妹的保證,沈長映快步走向講堂。這時,裏面還夾雜着各種嘲笑聲。當沈長映推門進去的那一刻,裏面的笑聲都停止了。随後,響起了此起彼伏地問安聲。

“沈三公子好。”

“沈三公子今天來這麽早。”

……

沈長映一個也沒回,只邁着不緊不慢地步子走向一個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長袍,頭戴赤金頭冠的少年,他五官俊秀,面容白淨,但眉眼間的驕橫之色令人心生厭煩。

“你不屑與武人為伍?”沈長映盯着眼前的李恒,語速不快不慢,但對李恒來說,這八個字卻如重錘般砸在心田,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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