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制度

興慶宮偏殿

沈皎坐在床上,聚精會神地聽着暗彥的講解。

距離刺殺那日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左右了, 她的傷口已經愈合大半, 但依照曹禦醫的囑托還是要卧床靜養一個月, 不過卻可以坐起身子了。這對于每天只能趴在床上或是側躺的沈皎來說,無疑是天大的福音。前兩日聽到這個消息時, 她差點激動哭了,再躺下去,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今天也是她留在宮中養傷的最後一天,午膳後便會出宮回府。即便她再是救駕之功,在皇宮中也呆了一個月左右, 傷勢養好了大半,再住下去,便有些于理不合了。所以,昨日淑惠長公主便向天和帝和謝太後回禀,要将她帶回府中修養,天和帝在沉吟片刻後,便同意了。

不過, 天和帝卻降下恩典, 她養病所需的所有費用全部從帝王的私庫中出, 所用的藥材可以無需請旨,直接挪用。還讓曹範每隔兩日來為她請一次脈,至于李正和則依舊随她回府。

這些對她來說, 都是些不值得上心的問題, 依照天和帝現在對她的憐惜和看重, 這些恩典并不值得她驚訝。而因為回府所要收拾的包裹,也全部由身旁的女官和醫女負責,無需她操心半分。

比起這些,暗彥今日所講的大齊官員的政績考核和升遷才是她關注的重點。

“郡主,在大齊官員的考課沿襲唐制,分為內考和外考。其中外考由吏部考功郎負責,官制為從五品。一人為考功郎中負責在京官員的考課,一人為考功員外郎負責外派官員的考核。這二人之下,另設主事,令史,書令史,掌固等人,負責考課的具體事宜。時間為每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其标準為四善二十七最。”

沈皎聽到“沿襲唐制”這四個字,并沒有意外。大齊這個朝代,雖然不存在于她前世的史實之中,但在唐之前的歷史确是與歷史一般無二。只是在唐滅亡之後,沒有五代十國,沒有宋,而是被一個為“陳”的朝代所取代,但一些産生于宋朝的著作卻依舊在前陳被著作出來,雖然不再是同一個作者,但內容卻是一樣。

之後,前陳□□,本朝的□□皇帝便推翻了前朝,建立了現在的大齊。所以,會“沿襲唐制”并不會讓她感到意外。

“外考負責考察的官員由哪些?”沈皎挑眉問道。她不相信從五品的官員還能考察一品的重臣,如此豈不是亂了套?

暗彥看了一眼床上問話的女孩,繼續答道:“外考只是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員,三品以上的官員的考課為內考,由陛下親自審核,其餘之人無權過問。”

沈皎聽到後,有些驚訝。能以從五品的官職考察正四品,掌握其的升遷和仕途,可見這兩個考功郎的權利之高,這樣的職位,可不會是一般人能夠擔任的。

“如今的兩位考功郎是何人?”沈皎問道。

“考功郎中是衛遷,考功員外郎是方信。”暗彥如實的答道。

“衛遷?可是衛家人?”沈皎看着暗彥,猜測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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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遷确實是衛家人,他是衛家旁系,不過其自幼得衛相看重,悉心栽培,與嫡系一般無二。年僅二十便得中進士,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七。”暗彥對沈皎講明衛遷的出身。

沈皎聽後,心中雖然有些詫異,更多的卻是覺得理所應當。衛氏一族,家風嚴謹,人才輩出,能被衛相看中,可見其本身的能力十分不凡。

能在京中擔任考功郎中這一官職,其本人除了傑出的能力外,更需要一個顯赫的家世,一個不能被京中衆多達官顯貴威脅的家世,顯然,衛家子的這個身份,能讓他在京中不受任何人的威脅。衛家不只是後族,更是天下士子心中“文章天下”的衛家。

其實,通幾日暗彥對官制和朝局的講解,她便能看出天和帝對衛家的看重和信任,僅憑這樣的外家,太子的地位就足以穩固,不可動搖。單憑今日所說的內容,天和帝願意将京中四品以下官員的考核升遷交到衛家手中,就足以說明一切。

四品以下的官員雖然官職不高,但哪一個重臣不是從微末小官做起的,天和帝這是将未來朝中重臣的選拔交由了太子和衛家一部分,她覺得這有可能是天和帝對太子的特意放權,是想讓太子自己選出他想要的官員班底,為太子日後為君鋪路。

沈皎覺得若真是自己想得這般,只要太子不做出謀反等大逆的罪行,這帝位必是太子無疑。至于其他皇子,都不過是天和帝為太子準備的磨刀石而已,不足為慮。

“方信是何人?”若說衛這個姓氏,她會立刻想到衛家。可京中姓方的顯貴人家,她卻是一時想不出來。

“方信是天和三年的狀元郎,祖上以務農為生,家中除他外并無人出仕。方信為人剛正不阿,嚴以律己,令行禁止,對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對其也是極為看重,十分愛護,其母親和妻子都被皇後娘娘分別賜予了從五品和正六品的敕命。”暗彥答道。

沈皎明白,方信沒有任何的家族背景,但能被任命為考功員外郎,其人絕對是天和帝的心腹,更是孤臣一位,他能登上如今的位置,全靠的是天和帝的栽培和看重,自然會對天和帝忠心不二了。

了解完考功郎的現任官員,沈皎便接着聽暗彥對自己具體講解官員考課的過程。這讓她聽後不得不感慨大齊對官員的考核制度,十分公允細致,結構健全。吏部的考功司将官結果分為九等,每一等的獎懲措施都記載在律法之上,最終對官員的獎懲和升降,全部按照律法來執行,不得由考功郎擅做主張,以防徇私舞弊的出現。

由此可見,大齊對四品官以下的考核之嚴,但對三品以上的官員考核卻十分松懈,一切全靠帝王的裁決,以一人考核全部的重臣,難免總是會有失察和有失公允之時,但這便是這個帝王專權時的産物,是帝王權利的象征。

“每位官員在一地任期會有多長?”沈皎問道,這是她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依照這幾天,暗彥對王家的介紹,特別是講到王家歷代駐守西南的事情,讓她在心中疑問很大,她覺得依照大齊對官員的考察之嚴,不會對于這個沒有規定吧。若是有,王毅是如何在西南駐守十餘年的。而依照她前世生活的時代,很少有國家會出現這樣的任期。所以,她才會有此一問。

聽到女孩的這個問題,暗彥眼中很是驚異,他覺得眼前的女孩這些天以來,給他的帶來的驚訝越來越多,“這一點,在大齊并沒有規定。不過,一般情況下,每四年的考核後,官員的官職都會出現較大的浮動,但也确實有官員在一個地方,一任就是一輩子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關于這一點,也是陛下經過王家一事後,想要對現在駐守邊關的大将們作出的調整。”暗彥就現在天和帝最想施行的朝政和女孩簡要地講解着:“陛下想要讓一個地方的駐軍将領每十年更換一人,如此便是為了防止官員與駐軍沆瀣一氣,結黨營私,但陛下又怕如此任命後,會導致軍心紊亂。所以,現在正在與朝臣商議此事。”

暗彥對于女孩能問出這個問題,心中十分驚訝,不過,這幾日來,眼前的女孩給自己帶來的驚訝實在太多,這讓他逐漸明白天和帝為什麽讓他來教導女孩的原因。

他對于眼前這個總能給自己帶來驚喜的女孩有着絕非一般的期望。

沈皎聽着暗彥對現在朝局的講解認真的傾聽,她沒有想到天和帝在政治上如此敏銳和果決。不過,這些朝政對于她來說只能是多聽多問,遠遠不是她以她現在的能力就能插手的事情。

“郡主,今日的講解就到現在就結束了。”暗彥看着時辰,已經講了一個多時辰,依照天和帝對他給元嘉郡主一次講解不超過兩個時辰界限很快就要到了。如此安排,不過是為了顧及女孩大病未愈的身體,害怕她過于勞累。

看着暗彥要告辭的動作,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焦急得問道:“下午我就要回府了,暗彥先生還會每天來給我講課嗎?”

前兩日天和帝來看自己時,只顧着應對天和帝對她這些天學習朝政的一個檢查評估,卻忘了詢問這個問題。

“陛下昨日已經對屬下下了聖意,郡主回府後,屬下依舊會每日前往淑惠長公主府,照常為郡主講解官制和朝局,與現在并無區別。只是,陛下對郡主的所學情況的考察,改為由屬下轉述,郡主回答時,屬下在一旁記錄,與郡主核實後再轉呈陛下。”

沈皎放下了懸着的心,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拿筆寫字太長的時間,這樣的決定于她而言,實在是最适合不過。她知道,天和帝現在是将她放在心上了,因着重視和憐愛,事事為她考慮周全,讓她很是感激。

之後,暗彥便起身告退。

她在用過午膳後,便帶着天和帝和謝太後等人的大量賞賜,躺在自己的盤鳳紋彩繪同辇車上同淑惠長公主一同出了宮。

因今日是沐休日,出了宮門,她便看到自己的兩個哥哥和一個芝蘭玉樹的少年迎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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