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上周四有位年輕的勳爵閣下前來子爵府拜訪。”利蓓加斟酌說道。
她看上去對于子爵夫人這個全新的身份适應良好, 并且在目前為止還沒有忘記自己之所以能夠進入這個角色的真正原因所在, 依然謙遜、謹慎和忠誠。
真令人遺憾,這位夫人如果活在二十一世紀, 又或者做為一個男人而活, 她能夠做到的事情恐怕還可以更多。
這正是男權主宰的社會條件下,對于女性最為悲哀的一點, 她們的聰明才智總是被人忽略和輕視, 就連做為女王的喬治娜從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例外。
幸運的是,這種情況正在漸漸改變, 或許在未來的幾十年內, 政治就不再是只屬于男性的領域了。
“哦?”喬治娜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利蓓加說:“是我的一位遠房堂親,他的名字是托馬斯.夏普, 他提起您曾經在皇家學會的展覽會上稱贊過他的發明。”
喬治娜便想起了那個在展覽會上的青年發明家, 并對于其英俊非常的相貌和優雅迷人的嗓音記憶猶新, 于是問:“我想你特意提起他,并不是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事實上,”利蓓加笑了起來,“勳爵閣下似乎對我們親愛的歐也妮一見鐘情,但沒有想到的是這反而促成了另一對眷侶, 那就是肖邦先生終于無法繼續壓抑自己的愛意,向她求婚了!”
“噢, 感謝上帝,這或許是這兩天以來, 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喬治娜也發自內心地感到了愉悅。
她親愛的弗裏茨先生和親愛的歐也妮女士?
不得不說的是,前者那種詩人般的憂郁和天性之中的多愁善感,恰好與後者的寬容和溫柔堪堪相配,更別提兩人幾乎如出一撤的金子般純潔善良的心了。
這樁好事的到來讓喬治娜在接下來的一周內都保持着相對美妙的心情,她雖然沒有任何操辦婚禮的經驗,卻也将歐也妮召進了宮中,與利蓓加一同替這位準新娘出了不少的主意。
然而這樣的好心情并沒有能夠持續太久,一個比女王的婚事更加緊迫的問題被擺在了她書房的案頭。
“路易.拿破侖.波拿巴?與一個做着皇帝美夢的野心家。”在看完邁克洛夫特呈上的簡報之後,喬治娜如此評價道:“但這對于法國政府來說,确實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自拿破侖一世之子拿破侖二世去世後,這位父母曾在拿破侖在位期間成為法國傀儡國荷蘭王國的國王和王後的路易.拿破侖.波拿巴,便成為了波拿巴家族奪取王位的觊觎者,他在法國以模仿伯父拿破侖行事,發表過一些煽動性的演說和沒有成功的滑稽政變,企圖推翻七月王朝,之後被法王流放至國外卻仍然賊心不死,以至于法國政府嚴詞要求他的居留地瑞士将之引渡回國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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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法國政府已經在汝拉省集結了超過兩萬五千多人的部隊,随時都有可能爆發于瑞士的戰争。
狡猾的路易.拿破侖搶在瑞士政府左右為難地做出決定之前,自己提出為了避免戰争而離開了瑞士,而他的目的正是法國的死對頭英國。
顯而易見,英國政府愉快且不失矜持地接納了他,任憑法國外交部頻頻譴責、甚至威脅要開啓戰争,仍然在表面上雲淡風輕地表示這一切與大英毫無關系,他們對于法國政府的無能和傲慢表示十分遺憾。
至于人是如何進的英國本土,又是如何躲的重重追捕——抱歉,這或許該問你們自己的有關部門了,反正我們是無可奉告。
言歸正題,路易.拿破侖在沃裏克郡深居簡出地住了些日子,寫了一些關于他那位偉大伯父思想政論的文集,也不知道受了什麽人的蠱惑又或者是對于自己有些什麽極為勇敢和不正确的認知,居然打起了未婚的英國女王的主意——這倒不是說他就想要與陛下締結婚姻,因為他本人是十分堅定的異教徒,這一點與繼承法相悖——正試探着自己是否可以贏得女王陛下的私人友誼,為他的複辟之路掃平障礙。
這實在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先不提英法兩國多年互怼以來的恩怨情仇,就是喬治娜本身也不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人,更何況比起邁克洛夫特有意無意安插在喬治娜身邊的青年才俊,那位先生算不算得上是個美人,更是一個十分令人懷疑的問題。
從這一點上看,年輕的英國女王在某些人的眼中仍然不是一個非常值得敬畏的君主形象,而是一個過于稚嫩且尚未真正成熟的青澀少女,當然這樣的偏見也并不是全都只是帶來煩惱,輕視她的人總歸是要付出合理代價的,而屬于女性天生的溫和氣質很好地扭轉了她偶爾給人以過于強勢的印象,也最大程度地穩固了王室的統治。
不過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女王的婚事對于整個歐洲大陸甚至全世界的吸引力。
她什麽時候結婚?
她将會嫁給誰?
或者說,大英将會與哪一個國家親密無間地聯合在一起?
這些都是足以影響世界格局的重大問題。
即使女王不過是一個年輕女孩,但議會卻掌握着最高權力,盡管除非是特別糟糕的情況,內閣并不會過分幹涉女王陛下符合法例的結婚對象。
——左右不過是些歐洲小國的王子,或者她自己的堂兄弟,因為英國的強勢和女王的強勢,都要求她不可能找一位同樣強勢的王夫。
這仿佛是一尾吊在每一個人面前的餌。
那些王夫的候選人們想要為自己身後的國家或勢力取得利益,贏得女王的芳心;議會和臣民希望女王陛下早日誕下合法的繼承人,以安定他們的心;而女王陛下本人,卻将此當做逼迫自己前進的動力之一。
要掌握完全自主的屬于女王的威望和權利,她需要做到更多。
曠日彌久的加拿大問題在內閣中衆位大臣們不顧臉面地争吵了數次之後,終于由陛下本人提出一個看似折中的方法,那就是同意加拿大人成立聯合議會以及削減加拿大總督權力的請求,但他們必須依然向英國女王效忠,且女王對于議會公選政府任何官員具有無可争議的否決權,女王即加拿大的君主,即加拿大的最高法律。
緊接着,說服那些因循守舊且頑固不化的議員們又是一個艱難的問題,但做為女王,喬治娜只需要與兩黨的黨魁進行友好的溝通并最終達成共識,剩下的麻煩事就不歸她親力親為了。
可以看到的是,殖民主義的衰落已經是必然的結局,而美國的南與北問題日趨嚴峻,所以想要從那片豐饒的土地上攫取最大的利益,與其相鄰的加拿大必須穩定,做為英國奪取在北美利益的堅實陣地。
為了達到這一點,做出“一丁點兒”讓步,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整個國家機器為女王陛下連同她的內閣在北美和東南亞布下的大局,隐蔽而瘋狂地運轉了起來,一種比起所謂的“日不落帝國”更加令人憧憬的未來正在他們觸手可及之處,令這些原本就驕傲的英國人萌發出無限的雄心壯志。
做為女王的喬治娜反而在這個時候清閑了下來,邁克洛夫特百忙之中抽空詢問她是否有意到溫莎城堡住一段日子,誰知兩人還沒有商量出結果,就聽聞了邁克洛夫特的助手急忙忙回報的一樁事件。
那就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一不小心又破了一樁大案,牽連出一連串邪教徒和他們所進行的慘無人道的宗教儀式——姑且稱之為“黑色彌撒”案吧——最讓人頭疼的是,其中的主事人竟然是一位王室的親王殿下,盡管此人素日裏在王室中并沒有什麽存在感,但他出現在涉案人員名單之中,這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醜聞,對于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維護着體面的王室而言。
更讓人震驚的是,這其中還牽扯到了凡多姆海伍伯爵夫婦被殺一案,令所有的知情人士都恨不得自己能夠忘掉所知道的這一切。
王室元老會不得不派遣派遣一位說客,請求女王陛下盡全力壓下此事,當然如果可以的話,能夠保全那位倒黴的被撒旦附體的親王殿下的性命,至于另一位涉案的布萊克伍德勳爵,就悉聽尊便了。
他們往白金漢宮求見了三次,直到第四次才得到女王陛下的召見,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喬治娜顯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她并沒有準許他們的請求,而是勒令元老會約束好王室衆人,如果他們還希望這個王朝繼續傳承下去的話。
女王冷酷的态度令人心驚。
但對于內閣以及她的子民而言,這種理智、公正的方式,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