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5)

伊莎貝爾就看中了人群裏一位極其出衆的美少年,連自己新婚的丈夫甚至做為君主的威嚴,也忘得一幹二淨。

“天吶,他是誰?”伊莎貝爾贊嘆,“那真是一位完美的天使,我衷心地懇求您告知他的姓名,我親愛的陛下。”

喬治娜隐隐有所預感,順着伊莎貝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道林.格雷勳爵那張不染塵埃的純潔面孔,仿佛感應到她的視線,道林眼神一亮,露出一個倉促而略顯卑微的笑容來。

身側傳來一陣誇張的抽氣聲,喬治娜聽到伊莎貝爾以夢幻般的口吻呢喃:“上帝,他太漂亮了。”

喬治娜沒有接話,只是收回目光,在卡爾唇邊一成不變的微笑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林确實是一個有趣的孩子。”

伊莎貝爾抿了抿唇,有些不舍地移開灼灼的視線。

畢竟,這位女王陛下也不是全然沒有頭腦的蠢物,之所以詢問那名少年的姓名,一來是他實在生得過分俊美,二來也有試探卡爾在英女王心中地位如何的意圖。

随即伊莎貝爾便裝作會意一笑,暧昧地說:“看來您很喜歡他。”

喬治娜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不多時,廣場上的人群陸續散去,展覽會正式開放了。

由于今日各國顯要彙聚于此的緣故,場地內的安保工作十分嚴格,本國除了上流社會的貴族之外,也只有《泰晤士報》的記者、常做慈善的富商以及皇家學會的學者等人,有幸獲得了少量入場券。

狄更斯先生同達爾文先生相談甚歡,盡管這兩人的研究領域相差甚遠;李斯特先生正在興高采烈地演示一臺電鋼琴,那是法拉第爵士一名學生的得意作品,肖邦爵士偕同妻子含笑觀望;托馬斯.夏普閣下的挖掘機歷經數年總算有了實用的成品,這棟建築就少不得挖掘機的協助作業,不少人從中嗅到了商機。

巴貝奇先生和勒芙蕾絲伯爵夫人共同設計的差分機,這臺高達兩米的古怪機械以蒸汽機為動力、驅動大量的齒輪機構運轉,可以自行計算較為複雜的數據,弗洛倫斯.南丁格爾小姐繞着它啧啧稱奇。這位在克裏米亞戰争中貢獻卓絕的護士對于統計學亦有研究,是皇家統計學會的第一個女成員。

但最引人矚目的莫過于已經可以進行少量生産的蒸汽四輪車了——也有人管它叫“汽車”——這次展覽的概念産品顯而易見更加具有科技感和未來感,流暢的線條配合加長的車身,一直被人诟病的蒸汽動力也被改進,可以想象乘着這樣的汽車出現在重大場合,将會是一件非常體面的事。

各國皇室紛紛下單定制,沒有受到地産風波影響的英國人也緊随其後,一時之間展覽會實時顯示的交易額飛速攀升。

喬治娜欣慰地望着眼前這一片盛世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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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一名不顯眼的侍者站在凡多姆海恩伯爵身側耳語了幾句之後,她原本就燦爛的心情更加地飛揚了起來。

夏爾上前一步,說:“陛下,羊進溝了。”

喬治娜颔首,沖着陽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噢,今天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好天氣。

但願特平親自下場的這場大戲,會讓那些蠢貨們歡欣鼓舞地迎接斷頭臺。

第 110 章

暴動的消息如同瘟疫蔓延。

會館內參展的人們尚未因外面的騷動而, 但站在館外的廣場處已能清楚地看見那些反動分子與女王衛隊激烈的推搡, 他們面目猙獰,嘴裏還不停叫罵着, 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不公, 但其中有少數幾人眼神警惕,似乎正在伺機而動。

“這邪惡的勾當将遭受上帝的懲罰!”

“榨取民脂民膏的昏君!”

“她将會毀滅我們的國家!”

“看在上帝的份上, 這個邪惡的建築物遲早要被閃電擊中!”

“看看這本小冊子吧, 她根本不配為王!”

喬治娜在衛兵的拱衛下,遠遠望着那一群情緒激動的平民,聽到這句話後饒有興致地問:“什麽小冊子呀?”

邁克羅夫特默默從懷裏掏出一本名為《她用這些錢做了什麽》的匿名小冊子, 呈給女王陛下禦覽。

事實上這本書在出現于市面上的第一時間, 就被凡多姆海恩伯爵帶人搗毀了老巢,并被列為□□, 可問題是□□兩個字, 就好像是誘惑人們去看那樣, 依然有人在聚會時不斷提起,也正好滿足了此書作者的惡毒居心,将喬治娜描繪成了一位奢靡無度的君主。

“這可不是我教給特平的法子。”喬治娜挑了挑眉,把小冊子還給邁克羅夫特,目視前方, “左翼的裘利安.哈尼?看來這一次格羅夫納也是下了血本,才請動了憲章派的大人物。”

“他們現在稱呼自己為‘民主派兄弟協會’。”邁克羅夫特淡淡一笑, “一群烏合之衆,不過是某些人手裏無關緊要的小工具。”

喬治娜接口:“但不得不說的是, 有時候正是這些不起眼的小工具,偏能撬動意想不到的杠杆。”

邁克羅夫特側眸看去,她那輪廓鮮明的側臉仿佛曠野般寧靜,而她的眼是曠野上高懸的孤星。

他不禁說:“您是我見過的最自負的賭徒,也是最勇敢的冒險家。”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一個孤注一擲的瘋子呢。”喬治娜轉頭一笑,這笑容冷冰冰的,依然精致而美麗,“然而這一切不過是邏輯思考的結果。人性非常複雜,利益卻是永恒的,只要人心仍然貪婪,他們的行為就會被利益驅使,也可以被計算。”一邊輕聲低語,這位陛下一邊回身看向了腳步匆匆的來人,“而一只貓爬得越高時,摔得才會越慘。”

弱肉強食,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邁克羅夫特微微欠身,站在喬治娜身後一步之遙。

曾經他認為這位年輕女王最大的弱點或許會是做為女性天生的心慈手軟,因為她不僅放過了她那位屢次要殺死她的兄長,更把漢諾威還給了他。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她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加适應政治世界的規則,只不過屬于女性的柔軟外表,總是令人下意識地忽略這一點,一不小心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也只有棋盤上的黑子全線崩盤,數年布局即将成功之時,才會露出些許宣洩。

或許,就連這此刻的宣洩也不一定是真實。

首相羅伯特.皮爾爵士一路小跑過來,清明的目光牢牢鎖定廣場外已舉起槍口、卻連連後退的紅衣衛隊,幾乎不需要思考,便對邁克羅夫特道:“福爾摩斯先生,女王陛下需要離開這裏,你能護送她回宮嗎?”

邁克羅夫特瞧出了羅伯特.皮爾爵士眼中的憂慮和焦灼,與後者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不,我不需要。”喬治娜出聲說,她轉頭沖這位老首相微微一笑,弧度像是丈量過的完美,“相信我,爵士,你應該站在這裏,欣賞他們可貴的勇氣以及不名一文的結局——那太可悲了。”

羅伯特.皮爾爵士心頭一跳,忽然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年輕的女王。

很快朝中衆臣聞訊趕來。

隔了老遠,斯坦利勳爵就忍不住皺了皺眉,盡管他早就知悉了巴麥尊等人的計劃,此刻望着烏泱泱的暴民,心裏卻已經有些猶豫不決的懊悔。

勳爵當即道:“女王陛下,這裏不适合您留下,請允許我護送您離開。”

衆人無論立場如何,在當下的情況中,自然是紛紛附和的。

喬治娜似笑非笑。

她明亮的目光掃視了面前這些神情不一的臣子們一眼,好像看清了每一個人,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

斯坦利勳爵下意識地擦了擦前額的冷汗。

他是那個以土地貴族組成的小圈子中,官職最高的人,并沒有完全被格羅夫納等人所說服,但由于生性不夠堅定、他的父親又以死相逼的緣故,這位勳爵閣下不得不在某些範圍內做出了妥協,并給予了那些人方便。

然而事到臨頭,斯坦利勳爵卻又後悔做出了當初的選擇。

“陛下,您應該離開。”斯坦利勳爵重複了一次,像是給自己鼓勁兒,“我會保證您的安全。”

一縷微笑從喬治娜溫柔的唇角溢出,她輕輕地說:“抱歉,先生,這太遲了。”

話語好似情人之間的呢喃,又似來自地獄的耳語。

仿佛回應她的話那樣,原本就吵雜無序的人群中先是傳來一聲槍響,接着就是一連串的驚呼,什麽“士兵殺人了”、“哈尼先生中彈了”、“女王下令開槍”……等等,只是不一會兒,情緒激動的□□隊伍像是被點燃了最後的導火線,在憤怒的激勵下沖破那些衛兵們以身體組成的防線,湧入女王陛下所在的廣場。

那些人還沒有來得及開出第二槍,會館中就快速而有序地冒出了一隊全幅武裝的衛兵,與女王護衛隊的裝束不同,但顯而易見地更加強悍并且利落。

今日注定不是一個慶祝豐收的好時機。

大英政府無意遮掩,前來參展的各國顯要通過《泰晤士報》,就弄清了“五朔之變”的前因後果:

萬國博覽會開幕式當天上午,在展覽正式開始之後,愛德華.牛津、約翰.弗朗西斯等人糾集了一幫被解雇的工人和破産者示威□□,仗着衛兵們不敢與普通人動手的緣故,一路推搡到了巴特西公園的玫瑰廣場。忙亂間中不知是誰開槍打死了愛德華.牛津,雖然與原定打死平民的計劃有所出入,但約翰.弗朗西斯很快宣稱是女王的衛隊奉女王的命令對人們進行暴力鎮壓,煽動了這群被恐慌和憤怒操控的人們淪落為真正的暴民。

約翰.弗朗西斯等人有恃無恐,認為年輕的女王受制于輿論壓力,并不會采取什麽激烈措施,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女王陛下出人意料地命令暴力鎮壓作亂的人群,甚至絲毫不顧首相等人的懇求,令鮮血染紅了當日的玫瑰廣場。

一場演變成刺殺的□□戛然而止。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約翰.弗朗西斯等主犯活了下來,随後等待他們的就是監察處手段頻出的拷問,凡多姆海恩伯爵以叛國罪羁押所有涉案人員至倫敦塔,由威靈頓公爵親自監守。

次日一早,禦座法庭提起緊急公審。

起先,約翰.弗朗西斯只得到了一個“無罪,但精神錯亂”的裁決,因為根據英國□□,除非被證明有犯罪意圖,否則任何人都不能被判有罪。

法庭上旁觀的一部分人重重松了一口氣。

但大法官特平勳爵卻突然提出異議,稱凡多姆海恩伯爵有新的證據提交。

果然在這之後,威斯敏斯特侯爵等人勾結漢諾威王格奧爾格五世、美方間諜愛德華.牛津,企圖刺殺大英女王與各國顯要,趁此制造恐慌并掀起戰争的一些列證據,被呈上了法庭。

更重要的是,畏罪自殺的詹姆斯.莫裏亞蒂所留下的遺書,成為壓倒這一切的最後一顆稻草。

沒有人知道這些資料是什麽時候開始被搜集的,所有人都從心底生出了深深的畏懼,女王陛下甚至沒有出現在當日的法庭上,就已經輕輕松松地擊潰了叛黨連同朝中蠢蠢欲動者。

——這,才是那個陰影中的機構,真正展露出來的獠牙。

赫赫威名的威斯敏斯特家族轟然倒塌,主要涉案人員以叛國罪被判處死刑,巴麥尊勳爵等人被判終生流放、公開鞭打,至于斯坦利勳爵等情節較輕的,則幸運至極地逃過一劫。

老淚縱橫的威斯敏斯特侯爵再也維持不住禮儀,就連欠佳的病體也無法阻止他一邊瘋狂地喬治娜女王捏造證據陷害忠良,一邊嘶吼着歷史将洗清格羅夫納的冤屈。

但特平勳爵只淡淡地吩咐衛兵将一幹人犯堵上嘴壓下去,冷冷地道:“歷史必将善待于她。而你,連同你的家族,将化為歷史的塵埃。”

第 111 章

經此一事, 倫敦城中風聲鶴唳。

十大貴族分離崩析, 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波及,只有菲茨威廉、卡文迪許等屹立不倒;精神病脫罪論被正式移除英國法典, 叛國罪等于死刑, 沒有任何轉圜;軍部已着手對漢諾威用兵,喬治親王将有機會出征;蘇格蘭場的警察隊伍再次擴充, 成立專門的掃黃緝毒部隊, 城中風氣蔚然一新;各國使團十分安靜地離開倫敦,仿佛當日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但歷史上的“鐵血女皇”之名正是從這時開始, 悄悄傳開。

不知不覺間, 原本堅決反對遷都的保守派,變成了反對遷都潘多拉貢, 而不是反對遷都埃德蒙頓。

因為金錢, 總是具有無窮無盡的魅力。

而這一次, 喬治娜罕見地做出了妥協,将潘多拉貢的規劃範圍往埃德蒙頓靠近了一些,令一部分人沒有遭受到災難性的損失,算作安撫。

事實上,邁克羅夫特卻知道, 那是一開始他們所圈定的新都的規劃區域,包括埃德蒙頓外圍的一部分地皮, 而覆滅的威斯敏斯特家族由于償還不了銀行貸款,手中的地皮也只能低價被拍賣, 就連位于倫敦的那些地産,也在一夜之間更改了姓名。

可以說,每一個人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曾經占據金字塔頂層的帝國富豪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就灰溜溜地舉族流亡歐洲,指望着家主曾在巴黎等地置辦的一部分海外資産過活,卻幾乎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而留在國內的貴族世家或是心驚膽戰地逃過了叛亂的清算,或是在格羅夫納等人身上拿足了好處,上議院竟出奇地和諧統一了起來,十分快速地通過了将倫敦的格羅夫納街更名、威斯敏斯特侯爵府邸改造大學等一些列舉措,決口不提甚至有意淡化喬治娜女王在此事中展現的鐵血手腕。

但這樣一面倒的情況也不免令人擔憂,假使喬治娜女王或将通過操縱選舉,将帝國的整體轉化為封建專.制色彩更濃的二元制君主立憲制,是歷史的倒退。

邁克羅夫特也曾就此單獨與喬治娜談話,顯而易見的是,喬治娜沒有他們所擔憂的打算。

她告訴她政治生活最為親密的盟友:“我無法保證我的繼任者是否能夠像我這樣清醒,但我始終相信你的繼任者不可能是一個蠢貨。”

是的,大權在握的滋味固然美妙,但若在位的君主稍有不慎,對于帝國千千萬萬的子民而言,就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對于王室的統治更是毀滅性的打擊。

誰叫她本來就沒有什麽來自于單薄血緣維持的王室使命感呢?

偉大的代價即是責任,但這責任并不因為是她繼承了漢諾威王朝的王位,而是她成為帝國子民的君主,就必須對無數普通人的生命負責,所以對于喬治娜來說,奠定這個帝國的長治久安,才是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道林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朋友亨利.沃登勳爵如此狼狽的模樣。

劇場中正上演着艾米麗.勃朗特小姐的僞英雄傳奇《貢代爾》,扮演公主若西納的女演員有着一頭璀璨的金發,正與她目前的情人、今後的政敵,一位年輕而英俊的侯爵閣下,手持彩帶圍着柱子跳舞,若西納在衆人的簇擁下戴上花環加冕為“五月皇後”,笑容天真燦爛,絲毫沒有日後手刃情人的冷漠威嚴。

這時她的人生尚未有哪怕一絲陰霾,最大的煩惱不過是今日天氣晴朗、某條裙子更襯她,然而命運早已為她規劃好了今後的道路:她将身陷地獄,卻要獨自前行。

沃登勳爵開始還在微笑,笑着笑着卻從眼睛裏流出了眼淚。

臺上的民間小調輕松雀躍,臺下的看戲人淚流滿面。

但帷幕落下,沃登臉上的淚痕早已不知所蹤,只有眼眶的微紅證明道林那一眼并不是幻覺。

道林想,或許一個人真正停止哭泣的時候,并不是因為他的內心充滿歡樂,而是他的內心一片荒蕪。

他開始同那位扮演公主若西納的女演員約會。

佳人在懷時,道林偶爾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他曾認為自己在亨利的引領下,如魚得水地混跡于上流社會,不過是奢望于那位陛下片刻的垂青,實際上他卻不肯承認,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第一眼鐘于色相,第二眼卑于自身,第三眼畏而不前。

他所謂的愛情,不過是最膚淺不過的欲念。

那麽亨利呢?

或許是一場權欲交加、通往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五月底,城中的惶惶漸漸褪去,女王陛下的生日宴會,沖散了萦繞在城裏的小心翼翼,皇家學會又有幾位教授因為突出的學術貢獻獲封爵士,迪斯累利等人也獲得了貴族稱號,倒是邁克羅夫特依然沒有接受女王的冊封,坦言如今的地位已經足夠。

白金漢宮中,喬治娜一邊任由侍女替她梳妝,一邊閱讀沃登勳爵的來信。

這位勳爵閣下在信中坦然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只求喬治娜賜其一死,卻用大段大段的篇幅述說他對她的愛意,聲稱這日積月累的無法言說的愛情扭曲了他的心靈,令他生出了惡念。

“我愛您,我的女王陛下。我的身體、我的心靈、乃至我的靈魂,都是如此無法抗拒地愛着您,可這份感情在您的眼中恐怕卑微如蝼蟻、無趣如蜉蝣,您甚至不願意在它上面停留哪怕一絲目光。所以無論怎樣都好,哪怕只有這麽一次,我希望您能夠看到——只看到我,只是我……”

華麗又動人不是麽?

但喬治娜只把這封信丢進了壁爐,甚至都沒有打算回信。

并不是每一只吠叫的狗,都值得她停下腳步,更何況是這樣一只既惡毒又懦弱的敗犬。

一旁的麗蓓加夫人保持着安靜,心中暗道沃登勳爵已經徹底失去了最後一丁點兒的在宮中的體面,那麽日後他的信件就不必呈給女王陛下禦覽了,倒是沉默寡言的大法官特平勳爵這一次的差事辦得不錯,值得注意。

她一面思考着之後如何應對全新洗牌的宮中局勢,一面從侍女手中的托盤中取下那頂以重寶光之山為主體、點綴着變彩火歐泊的鑽石冠冕——因光之山的緣故被命名為“柯伊諾爾之冠”——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在喬治娜盤起的金發上。

這頂珍貴的鑽石冠冕是女王陛下去年新制的,由于她鐘愛的喬治四世王冠過于沉重的緣故,柯伊諾爾之冠被雕琢得格外輕巧精致,但正中那顆玫瑰型的巨大鑽石又令它顯得十分華美和莊重,又因為那則流傳甚廣的詛咒,更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然而此刻“光之山”的擁有者喬治娜卻知道,哪有那麽多的不詳詛咒,不過是兄弟會與聖殿騎士數個世紀以來圍繞聖器産生的争端罷了。

——更何況,這枚鑽石形狀的伊甸碎片中所蘊含的力量已經被她所剝奪。

麗蓓加近前道:“陛下,福爾摩斯先生來了。”

喬治娜戴上一只歐泊耳環,點頭:“請他進來。”

邁克羅夫特是來向喬治娜彙報五朔節善後工作的,其中一項是她堅決取締的關于精神異常者特殊量刑的法案,她認為有三種行為必須處以死刑,即叛國、謀殺、海盜,但帝國的法.典有不少漏洞,即使是刺殺行為也能在事後以無法表明犯罪意圖、精神異常等進行脫罪,這是喬治娜所不允許的。

原本議會還準備通過一個改叛國罪的死刑為流放的法案,因為那些貴族老爺們認為死刑太不優雅了,并且十分殘忍,但在這一次的五朔節過後,再沒有人膽敢提起了。

喬治娜并不認為這樣做違背所謂的人權,以命抵命,難道不是最公平不過的麽?

至于膽敢挑釁王權的,既然為成功後的高官厚祿所引誘,那麽就該為失敗時的代價做好了準備。

而刺殺事件的後續,邁克羅夫特已用破壞門羅宣言的借口,向各國表達了對于美國當局的強烈譴責,但因潛逃的愛德華多.柯伊爾留下了充足的證據,忙着內戰的美國不僅暫時無暇做出有力的辯護,更從此失去了美洲事務的內部處理權。

随後,邁克羅夫特見縫插針地與喬治娜拟定了下一輪議會的議題,并沒有提及任何私人生活,就公事公辦地離開了,直到随後剛剛回宮的格溫帶來另一位福爾摩斯先生的消息,喬治娜才知道被支使去查案的歇洛克上午才從德比郡回轉倫敦,可能趕不上今晚的晚宴了。

比起歇洛克的到來與否,顯然喬治娜更在意歇洛克的安全,在得知一切如她預料的那樣,沒有絲毫波及到對方後,這才放下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光明之山:光明之山是一顆名貴鑽石的名字,英文名稱koh-i-noor diamond。印度教經文中有這樣一段文字:“誰擁有它,誰就擁有整個世界。誰擁有它,誰就得承受它所帶來的災難。惟有上帝或一位女人擁有它,才不會承受任何懲罰。”

門羅宣言:美國總統詹姆斯·門羅向國會提出了由約翰·昆西·亞當斯拟定的國情咨文,咨文中有關外交方面的主要內容被稱為“門羅宣言”。其內容大致可歸納為三個基本原則:即“反對歐洲國家再在美洲奪取殖民地”原則、“不幹涉”原則和“美洲體系”原則。

以上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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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波廣告,新文古言求預收:《阮姑娘總是嫁不出去》 文/八煲粥

第 112 章

“艾德的狀況怎麽樣了?”其餘人退下後, 喬治娜向格溫問。

“醫生說柯伊爾先生只要撐過了最後的戒斷反應, 他的身體就能很快完全恢複了。”格溫據實回答,“先生的意志很堅定, 對于他來說, 這并不算是什麽難題,所以他們将會按照約定的時間返回美國。”

喬治娜不由地松了一口氣, 卻又在心底最深處升起一絲別的隐憂。

由于曾經受伊甸蘋果所制的緣故, 一開始她對于愛德華多是否能夠擺脫煙瘾存有疑慮,但值得慶幸的是,後者的成瘾程度并不重, 自身的意志力也超過喬治娜的預計, 不得不說是一件好事。

她又問格溫是否見過裏斯以及巴比倫巷的那幾個小家夥,格溫雖然對于女王陛下将與她本人差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們稱作“小家夥”, 感到有些好笑, 還是事無巨細地禀告了伊莎等人的去處, 有些動作快的,甚至都已經不在倫敦了。

當然,這一次獲得國外留學資格的并不只是巴比倫巷的那些少年人,明面上有更多的學者和傳教士得到了官方的資助,分別前往歐洲乃至遠東交流和學習, 将屬于大英帝國的文化種子傳播出去,也把對方具有優勢的科技帶回國內。

喬治娜想了想說:“裏斯這一次離開之後,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們姐弟才能重聚,那麽最近你就放個假吧, 格溫,我這裏的事情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是,陛下。”格溫說。

今晚可以說是五月份以來倫敦城裏最為熱鬧的一場舞會。

由于五朔節事件的緣故,就連最愛社交的那些貴婦人們在收起了她們往日停不下來的喉舌,十分淑女地打開了她們精美的随身小扇掩住下半張臉,只用唇形交流着最近城中的新鮮事。

至于那些最愛高談闊論的老爺們,既不敢談論政治也不敢談論産業,仿佛是一夜之間都愛上了田園風光,一個個說起了倫敦附近鄉下的好去處,倒也氣氛融洽。

等到女王陛下在宮廷女侍臣們的簇擁中進入大廳,這一片勉力維持的祥和不可避免地有了片刻的凝滞,直到現場的樂隊演奏起了弗雷德裏克.肖邦爵士的新作品,那些年輕漂亮的男男女女紛紛進了舞池,今晚的舞會才生出該有的歡笑和快樂。

喬治娜高高地坐在屬于她一個人的王座之上,面容因獨立于外的陰影以及遠處璀璨的枝形吊燈而顯得有些朦胧,背脊挺得很直,姿勢卻有幾分放松的意味,從容優雅,但沒有任何年輕女性該有的溫柔可愛,反而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一道陰影,令人不敢直視。

開場領舞是喬治親王與他未婚妻的事兒。

這位親王殿下幾日前獲得了喬治娜的允許,如他的某位伯父那樣準備娶一名女演員做為自己的妻子,但與可憐的喬丹夫人不同是的,這個幸運女孩兒的婚姻得到了王室的承認——盡管這樁婚事,是以宣布他們的孩子放棄王位繼承權為前提的,根據《王室婚姻法》,她也無法享有王妃頭銜。

可以說,喬治親王也間接地為了他的王妃放棄了屬于自己的王位繼承權,因為貴賤通婚是貴族大忌,歐洲各國王室的婚姻更以血統純正能夠追溯到十六世紀以上為榮,君不見巴伐利亞的國王路德維希一世僅僅因為其祖母的血統略有瑕疵,他同父異母的妹妹盧德維卡公主就在歐洲宮廷頗受奚落,最終只嫁給了巴伐利亞的一位公爵。

麗蓓加夫人從來是十分擅長察言觀色的,因此并沒有出言提醒喬治娜在開場時的不恰當之處,或是她随身攜帶的小冊子是否寫好了舞伴的名字;至于邁克羅夫特則對于此類約定俗成的禮儀不置可否,而他也并不認為喬治娜需要用平常年輕女性的行為去衡量,所以連今晚喬治娜的舞伴是誰也不曾過問。

畢竟在這個敏感的時機,也沒有任何人值得喬治娜放下身段去應付了。

沒有人膽敢質疑她的禮儀,因為禮儀不過是上位者用來約束他人的工具;更沒有人膽敢造成她的不快,因為她的喜怒足以影響一個家族的興衰。

當然——

當然,卻有更多的人觊觎着女王陛下身旁的位置。

王夫也好,情人也罷,她的權勢早已比她的容貌和靈魂更加吸引人。

來自歐洲小國的王子們成群結隊地來到英國的宮廷,穿上他們最體面的衣服,展現他們最迷人的風度,即使其中的一部分人的家族早已沒落,連祖宅每逢雨天就要漏水的屋頂都沒有錢去修;至于英國國內上流社會的狂蜂浪蝶就更多了,未婚的、已婚的、成熟的、俊秀的……甚至還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年輕小姐們,如果對象是年輕又美麗的女王陛下的話,輕舔絲絨似乎亦是一樁妙事。

雖然喬治娜表面上欣賞他們漂亮的容貌或者有趣的談吐,也偶爾會從中取得一些微不足道的樂趣,但實際上依然絲毫不為所動,堪稱鐵石心腸。

只除了那位風靡倫敦的美少年,道林.格雷閣下。

因西班牙女王的逸事流傳了出去,道林這段日子以來頗受關注,甚至有人把他當作了女王的情人而上門求助,相請他在女王陛下面前說上幾句好話,誰知道這位勳爵正與城裏的一位女演員打得火熱,眼看着就要步喬治親王的後塵了。

內閣衆位大臣不免憂心忡忡,畢竟以女王陛下如今的年紀,在各國王室裏都可以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也只有這位強勢的大英女王才會讓她的臣子們不得不有王位繼承人空懸的隐憂。

羅伯特.皮爾爵士靜悄悄走進邁克羅夫特伫立的那片陰影中,一邊順着後者的目光望向王座上的女王陛下,一邊沉聲說:“我想和你談談陛下的婚事。”

邁克羅夫特的神情不變,淡聲道:“是這樣的麽,爵士。”

“我認為你必須承認,陛下必須盡快嫁給一個穩妥之人。”羅伯特.皮爾爵士說,他一連使用了兩個“必須”,是下意識的強調,“丈夫和孩子,能夠穩定她的性情,使她更加明智并且理智,我實在無法想象五朔節上的事情再有下一次的情景。”

邁克羅夫特把眉梢輕輕一擡,背着手說:“是的,我們都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但我希望您首先清楚,那并不是陛下的錯誤,該感到羞愧的是別的人才對。以及,我确信對于女王陛下本人而言,那也同樣是一樁令她傷心和遺憾的事,她為此難過了許久,這才艱難地做出了利國利民的決定。”

羅伯特.皮爾爵士無奈地聽着邁克羅夫特睜眼說瞎話,确信後者沒有哪怕一丁點兒地認為女王陛下缺乏同情和慈悲有什麽錯處,只好幹巴巴地繼續說:“我們的國家需要一名健康的繼承人,這能令王室的統治更加穩定。”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相信,您能夠說服她的。”

邁克羅夫特卻已然笑道:“您太高估鄙人的影響力了,爵士。”也太低估王室家族遺傳的固執了。

羅伯特.皮爾爵士心中暗想,如果可以,他真不願意同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打交道,因為對方實在狡猾透頂。

于是他只好清了清嗓子,直言道:“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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