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一堂
葛雲飛不想顯慫,他走到那堆破爛前,直視那張慘白枯瘦的臉,那分明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臉色的白凸顯眉目的黑,若不是頭發蓬亂,若不是在這樣的境地,他不但不會使人感覺恐怖,甚至會讓人覺得他蠻好看。
那男人的雙目受不得光亮的刺激,緊閉着眼,開口道:“帶我出去,我告訴你們關于我的一切。”他的聲音竟比之前清朗了許多,帶着迫不及待的情緒。
玉妍聽到這個話語聲,知道那個剛剛被她看做怪物的東西是個人,自然就不怕了。她探身仔細去瞧,見那男人的身體被一堆黑色的破爛棉褥包裹着,像個街上流浪讨飯的叫花子。
恐怖感退下的同時,憐憫之感油然而生。
三個人一起看着那個年輕男人,一時都拿不定主意,因為這太不尋常。
最終是玉妍先開了口,她看向董峻峰,用請求的口吻說:“我們救救他吧,一定是有人害他,将他困在這裏。”
董峻峰和葛雲飛也都是有血性的,聽了玉妍的話,當即一起走了過去。
破爛的棉褥被拿開,露出裏面被鐵鏈纏住的腰身和被挑斷腳筋的無力雙腿。
葛雲飛拉了一把他腰間的鐵鏈,牽扯得那男人身體一趔,顯出痛苦的神情。
“你在這是怎麽活下來的?”葛雲飛不解地問,“把你囚成這樣難道還來管你吃喝拉撒?”他去拉鐵鏈的另一端,完全拉不下來。
董峻峰仔細看那腰間的鐵鏈,發現上面有一枚又粗又大的鎖,将鐵鏈在他腰上鎖了一個圈。
葛梁二人圍過來,玉妍問:“解不開嗎?”
那男人說:“這鐵鎖是玄鐵打制,沒那麽容易卸下來,你們可以去山莊裏找了工具再來。”他說的很急切,“你們現在快走,一會兒天亮就會有人來,你們今夜再來。”他握住董峻峰的手,聲音裏帶了懇求,“你們救我離開這裏,我定會報答你們。”
話說到這個份上,董峻峰覺得這真是個可憐人,哪怕他是因為作惡多端而被人困在這裏,也要把他先救出去再說,不能讓他繼續在這裏活受罪。
他将鐵鏈抓到一只手裏,另一只手隔住對方的身體,運足力量。
很快就有了熔鐵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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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他人還沒緩過味是怎麽回事時,董峻峰就已經掰開了變軟的鐵鏈環扣。
他動作敏捷而小心地将鐵鏈繞開對方的身體,迅速将鐵鏈扔去一邊,他沖葛雲飛說:“過來搭把手。”
于是倆個人一起去架那個男人,那男人的身體很輕,葛雲飛一個人都能将他拎起來。
玉妍在前面拿着火把,董峻峰走在最後,中間是葛雲飛背着那男人。
玉妍怕自己阻擋到他們,所以走得很快,近乎是在小跑了。
甬道兩側的岔路裏突然傳出咝咝的聲響,聲音來得很突然,很快,很響。像是有無數只爬蟲在向他們潮湧而至。
玉妍聽到了,第一反應是回頭去看董峻峰,還沒等到董峻峰發話,葛雲飛背上的男人突然聲嘶力竭的大叫:“快跑!快跑!”
可是來不及了,玉妍的前方忽的蹿出一只龐大的獸,将甬道堵了個嚴實。
玉妍手裏拿着火把,站得又近,将那獸的模樣看了個清楚。
身形如鱷,眼如半月,四肢粗短,通體是黑黃相間的斑紋,尖圓凸出的嘴不斷的像外吐着信子,像極了一只大蜥蜴。
玉妍站着不敢動,董峻峰已經不動聲色的來到了她身旁。
巨蜥蜴看到董峻峰,低着頭向後退了一步,随後發出哼哼唧唧,咿咿呀呀的聲音。
董峻峰聽了一會兒,厲聲說:“不行!人我一定要帶走。”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呆了,他們都望向董峻峰,只見他緩步走向那巨蜥蜴,巨蜥蜴則一再後退,仍是發出奇怪的啧啧嗚嗚聲音。
董峻峰竟然只是向前一步步走,就将那巨蜥蜴給趕出了地下洞口。
外面已到了黎明,天空很快就會亮起來。幾人在黑暗的地下呆久了,一上來竟覺月色下的森林很清楚。
最後,董峻峰在地下室的入口又對巨蜥蜴說了些奇怪的話,那巨蜥蜴便轉身奔進了黑森林。
董峻峰望了會兒巨蜥蜴離開的方向,然後轉回身,第一時間對上了玉妍複雜的眼神。
董峻峰湊到她身邊,輕聲叫了聲:“玉妍。”
玉妍只是望着他,沒有答應。
他遲疑了下,牽起了她的手,小心而溫柔地握在掌心裏。
玉妍沒有掙脫,任由他握着。她的眼神是柔和的,并沒有驚懼的神色。董峻峰感受到了,很寬心的微笑了下,随後還是解釋:“我只是說了些吓唬它的話,我也沒想到真的能吓唬住它。”一個人用言語威脅一只巨大的怪獸?這是說明那怪獸通人性?還是說明那個威脅他的人太厲害?
玉妍心想:你現在幹出什麽奇怪的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喂!”葛雲飛在一旁叫道,“你倆幹什麽?親親我我也不看個時候!”
倆人走過去,見那男人正氣息奄奄的倒在地上,不是要死了,而是實在是太激動了,他終于又重見天日了。
把他救出來以後該怎麽辦?三個人一時都沒有主意。
葛雲飛不客氣地先開了口:“先給我們講講你的事吧!說,你是怎麽跑到這下面去的?”
董峻峰攏了攏周圍的斷枝和枯草,升起了一堆火。
那男人用手拉過自己的廢腿,盤腿坐穩,很不适應的盯着火堆,片刻後終于開了口:“我叫陸一堂,是林外山坳裏陸家莊中陸府的主人,我原本祖業豐厚,生活富足。可恨的是三年前娶了個毒婦為妻,不慎将自己弄到這般境地。”
陸一堂介紹得簡單,三言兩語就将事情說了個清楚。
聽得旁邊三個人面面相觑。
玉妍很詫異:“怎麽可能有如此歹毒的女人将自己的丈夫害成這樣?”
葛雲飛聽了,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失時機地報複她:“你不也是?結婚日跟個小白……”他咂咂嘴,偷瞥了董峻峰一眼,改口繼續,“結婚日負心于我。”他輕蔑地下結論,“你們女人都是毒婦。”
董峻峰看向葛雲飛,知道葛雲飛心裏是真的有些喜歡玉妍的,而玉妍只跟自己好,所以葛雲飛只能靠耍嘴皮子排解心中的不快。他倒是不會去計較葛雲飛的口舌之快。至少這樣足以說明玉妍跟他董峻峰好。
玉妍忍了葛雲飛信口開河很多次了,如今居然在外人面前這樣說,她忍無可忍的抓過身邊的一根樹枝,狠狠地抽向葛雲飛:“我沒嫁給你!你不準再胡說八道!你個死土匪,死土匪……”
葛雲飛護着頭臉,誇張地哇哇亂叫,兩人的情景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陸一堂看着三人的穿着,覺得還真像是葛雲飛說的那樣。
董峻峰端正的盤膝坐在地上,在玉妍打得氣鼓鼓時探身一把抓過她的手臂,說:“算了,随他怎麽說,你越生氣他越高興。”
葛雲飛就知道董峻峰不在意他的話,他伸直手腳仰躺在地上,覺得很得意。
玉妍被拉到董峻峰身邊,氣息不平地說:“你怎麽不管他?任他亂講。”
董峻峰摸了摸她的辮子:“我不管他,只管你。”
“你……”玉妍無語。
董峻峰看向陸一堂:“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陸一堂立刻答:“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裏,天一亮就會有人來。”
“什麽人?”董峻峰問。
陸一堂:“那毒婦的下人,來管我吃喝。”
葛雲飛突然問:“你們山莊富裕嗎?有上等的館子嗎?”他說着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我們趕緊去大吃一頓!我嘴裏都要淡出個鳥來了。”
董峻峰看向他:“你身上有錢嗎?”
此言一出,除了陸一堂外,三人都在搜自己身上的錢。
三個人身上原本都有錢,可落水之後就丢了個七七八八,眼下一共也沒湊出個能吃頓像樣飯菜的錢。
正在三人幹瞪眼的當口,陸一堂适時的開了口:“我在莊子裏有一筆錢,可以全給你們。”
葛雲飛驚喜道:“你的錢還能拿到嗎?”
陸一堂見他們三個一直不緊不慢的,心裏都要急死了,但他表面仍維持着平靜:“你們現在帶我下山,自然就知道。”
沒人想繼續背着陸一堂走遠路,于是就七手八腳的做了個簡易的拖板床,把那張被烤成皮革的鹿皮墊在了陸一堂身下。
随後三個人搖搖晃晃的往林外走。
果真很快就見到了林子的盡頭,走出林子時太陽已經稍稍的露出了一個邊。眼前的事物立刻清晰明亮起來。
林邊是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河上橫着一座木板橋,因年久失修,人走上去每塊木板都晃個不停,吓得玉妍腳不敢落實。
過了河是一處向下的長長斜坡,坡下的山坳處有一大片的民宅,高高低低的在黎明的晨光下顯出一片繁茂,說是莊子,但俯視這規模,足像個大村小鎮。三個人在林子裏熬了這幾日,如今終于見到人氣了,心情立時激動起來。差點就忘了陸一堂的存在,只想快奔過去。
陸一堂突然急道:“把鹿皮蓋我身上,要把我遮擋住,千萬不能被人認出我來。”
董峻峰聽了點點頭,扯出鹿皮把他蒙頭蓋住。
葛董兩個男人輪流去拉陸一堂,一人走一會兒,兩人倒是誰也沒厭煩,有商有量的很快就沿着山坡來到了山下的莊子裏。
因為時間尚早,莊子裏的街道上此時空空蕩蕩。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