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月的北水灣被籠罩在高大成群的香樟樹下，和煦的微風陽光，清新溫和的樹木香味，樸實善良的鎮民，讓這個并不是很大的南方小鎮處處透着靜谧而又舒适的味道。
來到北水灣的第三天，楚東旭已經完全融入了這裏的生活，他很喜歡這裏，北水灣不同于A市，生活節奏緩慢悠閑，大概就是這種緩慢與悠閑，才讓人更容易享受生活。
醫療支隊來到北水灣後不僅要在衛生所裏值班問診，還要到學校裏給學生們體檢，所以起初那幾天大家晝夜不休地工作，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熬過了最忙的時候，陳主任立即給大家安排了值班時間，讓大家輪流休息。
楚東旭和陸成被排到了同一天休息，晚飯後兩個人坐在宿舍樓下坐着，望着漫天的星鬥，琢磨着明天是用來補覺還是到鎮上逛一逛。
陸成點了一支煙，惬意地吐出灰白的煙圈。微風吹過，将那灰白地煙霧送到楚東旭的鼻腔裏，楚東旭皺眉，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
陸成斜着眼看他，食指和中指夾着煙伸到他面前，笑道：“真的不來一口？”陸成知道楚東旭不喜歡煙味，可看到他一本正經地嫌棄自己的樣子，就是想逗逗他。
果然，楚東旭毫不客氣地在他手腕上打了一下，堅決道：“不要！”
陸成趁機耍賴，另一只手按住被打的手腕哀嚎道：“哎呦哎呦不得了了，楚大夫殺人了！我告訴你，我這雙手可是拿手術刀的，以後要是上不了手術臺你可要負責！你得養我一輩子！”
楚東旭被他浮誇的演技逗笑：“幸好你是拿手術刀的不是拍電影的，要不然就憑你這演技不到三個月就得過氣！”
陸成把煙送到唇邊深深吸了一口，笑道：“你這就錯了，我要是進軍娛樂圈走得可就是偶像路線，你忘了上學的時候兄弟可是全校少女的夢中情人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你看什麽呢……”
陸成一邊說一邊順着楚東旭的目光往前看，操場對面的那棟樓裏有間教室還亮着燈。現在已經快九點了，學生早已經放學，整個校園都漆黑一片，那一點燈光在黑夜裏格外地引人注目。
“會不會是她……”楚東旭又想起那雙靈動的眼睛，笑的時候像天上的彎月，溫良如玉。
楚東旭的聲音細弱蚊蠅，可還是被陸成聽了去。陸成眼睛一轉，忽然福至心靈，将抽了一半的煙往地上一扔撚滅了火星，拉着楚東旭就往對面走：“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呗！”
雖然看上去是陸成一路拽着楚東旭往教學樓走，可實際上楚東旭的一點也不抗拒，甚至有些期待。兩個人放輕了腳步一口氣爬到五樓，憑着記憶找到亮着燈的那間教室。
不大的空間裏擺放着五六套辦公桌椅，桌椅并不新，有的桌子已經掉了漆露出棕色的木頭，桌面上都放着筆筒、書籍，有的還擺着一盆小巧的盆栽，整齊或者混亂，卻都不約而同地摞着厚厚的作業本。
此時繁歌正坐在靠牆的一側低着頭認真地批改作業，屋頂的老吊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安靜的樓層，安靜的教室，安靜的燈光，以及燈光投下的她的安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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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東旭屏住呼吸站在窗外安靜地看着，她穿着淡粉色的連衣裙，幾縷發絲垂在耳側，柔和的光落在她清秀白皙的臉頰上，照得她的皮膚愈發細嫩，似乎微微透着光亮，鋼筆在紙上發出“沙沙”的響聲，耳側的發絲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安靜得似乎能聽見她的呼吸，輕柔，缥缈……
陸成偏過頭，看到楚東旭的臉上浮着微笑，雙眸明亮，那是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神色，深情脈脈，陸成想，若是燈光再亮一些，他一定能看到楚東旭臉上甜蜜的紅暈。
陸成暗暗點頭，他覺得自己若是不幫楚東旭一把，實在是對不起這些年的兄弟情義！
于是他理了理頭發，将外套上的扣子一一扣上，兀自走到門口，曲下食指和中指指在門框上叩了兩聲。
繁歌聽到叩門聲，擡頭時看見楚東旭一臉驚吓地從床邊往門邊跑，他壓低了聲音責怪道：“你想做什麽？”
陸成恍若未聞，徑直往辦公室裏走，笑道：“這都九點了，顧老師怎麽還沒回家啊？”
繁歌站起身對面着他們說：“還有些作業沒有看完，這麽晚了，陸大夫和楚大夫還沒有休息啊？”
楚東旭忙解釋道：“哦，我們看見這裏亮着燈所以過來看看，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
“不要緊的，剛好我也準備回去了。”說着便把鋼筆擰緊，和幾本作業本一起收到包裏。
楚東旭看着她的動作一言不發，陸成滿心的恨鐵不成鋼，只好親自出馬：“顧老師，明天是星期六，剛好我們倆輪休，我們倆想去北水灣的回清寺看看，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給我們當個導游啊？”
“回清寺？”
陸成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幾天在衛生所的時候聽人說起過，都說北水灣的回清寺在這一帶很有名，裏面的菩薩可靈驗了，我想去拜一拜給自己求段姻緣什麽的！”
繁歌想了想，點頭答應：“好啊，那明天什麽時候去呢？”
“九點？”陸成喜笑顏開。
“那就九點鐘學校門口見吧！”
楚東旭和陸成跟着繁歌下樓，一直把她送到校門口，陸成拿手肘輕輕撞在楚東旭身上，朝他使了個眼色，楚東旭奇怪地看着他，陸成氣得直跺腳，開口道：“顧老師，都這麽晚了，要不然我們送你回家吧！”
繁歌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家離得很近，一會兒就到了。”
楚東旭終于反映過來，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柔聲道：“天氣有點涼，這衣服你先穿着吧！”
繁歌覺得不太合适，繼續搖頭道：“真的不用了，我不冷。”
楚東旭擡起手繞過她的頭頂，直接将衣服披到她肩上，不容拒絕道：“穿着吧，今晚風有點大，要是感冒了明天就不能去回清寺了。”
繁歌也不好再拒絕，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便走了。
她的身影逐漸隐沒在夜色裏，楚東旭和陸成原路返回，路旁的香樟樹被風吹得嘩嘩地響，空氣中蕩漾着熨帖的香味，香味從鼻腔直直地沁到心裏去，楚東旭覺得自己瞬間神朗氣清，他滿意地将手搭在陸成肩上，笑道：“我就說你這個大衆的夢中情人怎麽用得着給自己求姻緣，兄弟，謝了！”
陸成輕嗤一聲：“呦，您老終于反應過來了？我跟你說，如果回明德後葉大小姐因為這事大發雷霆，你可不許把我供出來！”
楚東旭疑惑：“她為什麽要大發雷霆？”
陸成停下腳步，将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放下，認真道：“那你剛才為什麽謝我？楚東旭，你這個腦子記得住藥理背得下院規，怎麽就想不通感情呢？你都不知道你看顧老師的那個眼神，那叫一個溫柔，脈脈深情，我的傻兄弟，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喜歡她！”
最後四個字，不是疑惑，不是詢問，而是肯定！楚東旭的心被那四個字一擊而中，整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陸成搖頭嘆氣，大步往宿舍走，留他一個人站在樹下發呆苦想。
風吹草動，月移影動，楚東旭站在茂盛的香樟樹下久久不能平靜，他意識深處的感情仿佛被陸成的一句話喚醒，忽然有些精神恍惚手足無措，繼而是淡淡的興奮，那股興奮從心頭慢慢地溢出來，湧到喉頭，沖到腦中，他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和她的笑容一樣的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