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繁歌按着信上的地址找到明德醫院，她在一樓大廳看到楚東旭的照片，他和陸成的照片在那堆嚴肅呆板的照片裏格外顯眼，年輕帥氣的心髒外科醫生，穿着白色的外袍，笑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
她按着指示牌坐電梯到七樓的心髒外科，走廊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一個科室一個科室地尋過去，都不見楚東旭的身影。最後她拉住一個行色匆忙的的小護士問她：“請問楚東旭醫生今天上班嗎？”
那個小護士看了她一眼，道：“你找楚大夫啊？楚大夫現在有一臺手術，你等會兒再來吧！”
小護士急匆匆地走了，她沒來得及問，等會兒是等多久？
繁歌不敢走開，坐到走廊裏的座椅上休息，把楚東旭給他寫的信拿出來看。走廊上蒼白的燈光照在印着暗紋的信紙上，她一字一句地默念，心情忐忑，既期待，又害怕……
看完所有的信，她站起來走動，在窗邊站定，對着玻璃上的影子補了補口紅，口紅是晰瑤送給她的，溫柔滋潤的珊瑚色，她今天特意找晰瑤給她化了淡妝，晰瑤還把新買的裙子借給她，晰瑤說，那麽遠來見心上人，當然要隆重一點。
窗外是一片草地，但是現在是冬天，所以草地并沒有草，也沒有行人，楚東旭在信裏說，春天時，從明德醫院七樓走廊看下去的那片草地上，會有很多小孩子放風筝，也有坐在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一旁看小朋友們跑跑鬧鬧，他們都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笑容燦爛得完全不像大病還未痊愈的人。
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啊？繁歌幻想着春天的景色，眼前似乎有許多穿着病號服的小朋友在追趕嬉鬧……
忽然，她聽見走廊的盡頭有嘈雜的動靜，她站在窗邊往聲音源頭去看，腳步聲、說話聲、笑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越來越清晰。
繁歌看到一群人出現在走廊盡頭，逆着光她看不清來人的樣子，只能看見綠色的衣服在一點一點地向她靠近，她忽然想起，在北水灣時，楚東旭跟他說過，醫生在手術過程中會一直看着鮮紅的雪，補色殘像會産生綠色，這就會導致醫生無法集中精神手術，所以在做手術時，醫生都要穿綠色的無菌手術服來緩和。
綠色的……是手術服……
繁歌猛地屏住呼吸，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ICU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
那個聲音戛然而止，那群人的腳步也戛然而止，走廊裏的一切仿佛都突然靜止，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平靜的呼吸聲。
嘈雜的人群站在原地，看着楚東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停在一個女孩面前，笑得眉舒目展，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你……真的來了？”
繁歌颔首小聲道：“嗯。”
楚東旭不可置信道：“是來找我的？”
繁歌嫣然一笑：“是！”
她的長相并不算特別好看，眉目并不如畫，蛾眉也不算宛轉，可勝在氣質清麗，五官清秀，娴靜猶如花照水，巧笑如出水芙蓉，溫柔淡雅，柔和端莊，讓人一眼就能記住。
他們就站在那裏靜靜地望着彼此的眼睛，身後的人群開始窸窸窣窣地議論猜測，這個姑娘是誰？她和楚大夫是什麽關系？楚大夫好像喜歡她啊……
這時走出一個梳着高馬尾的女醫生，容貌明豔美麗，神色孤傲冷淡，化着精致的妝容，一雙細長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大家聽着那聲音霎時停止了議論，走廊忽然又一片寂靜……
“剛聽說了，這次手術很成功，恭喜你！”她走到楚東旭面前笑着祝賀。
楚東旭點頭客氣回她：“謝謝。”
她目光一凜，在繁歌身上停留幾秒鐘，扯出一個高傲的笑容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葉茗，是楚大夫的……”
“同事！”楚東旭急忙打斷她的話先做解釋。
“沒錯，同事。”葉茗深深地看了楚東旭一眼，眼底的怒火一閃而過。
繁歌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溫柔地與她握手：“葉大夫你好，我叫顧繁歌，你叫我繁歌就好了，我是楚大夫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葉茗疑惑的去看楚東旭：“朋友？”
“嗯……”楚東旭點頭，盤算着要把繁歌帶走，不能讓讓葉茗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這時，陸成忽然撥開人群跑過來，他氣喘籲籲地跟繁歌打招呼：“顧老師你什麽時候來的啊？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啊！”
繁歌和他玩笑道：“陸大夫這話說得可沒有誠意，你什麽時候給我留過電話啊？”
陸成雙手合十連連道歉：“是我的錯，是我粗心大意了，這樣，顧老師遠道而來，中午我請客吃飯怎麽樣？”說完撞了一下楚東旭的手肘，“還愣在這裏幹嘛？去換衣服啊！想帶顧老師去手術室吃飯啊？”
楚東旭反應過來，感激地看了陸成一眼，連忙點頭：“對對對，我這就去換衣服！”
“快去吧！我帶顧老師去我那裏等你！”說着就要帶繁歌離開，卻在此時被葉茗攔住——
“等一下！”葉茗緩緩地走到繁歌和陸成面前，幽幽道：“我和你們一起去，剛好上周我幫你值了一次班，你還欠我一頓飯，這次就當還給我了。”
陸成愣了一下，笑嘻嘻道：“這不太合适吧……你看我們老朋友敘舊，你和我們都沒有共同話題，多尴尬呀！要不下次我單獨請你，想去哪兒吃随你挑！”
繁歌不明狀況，覺得這樣拒絕一個女孩子會讓人太難堪，于是站出來說：“沒關系，女生之間還缺共同話題嗎，葉大夫一起去吧！”
葉茗眉毛一挑，微微一笑：“顧小姐都這麽說了，你還不同意嗎？”
那笑容裏分明透着威脅之意，陸成迅速與楚東旭交換眼神，表示自己已經無能為力，然後迅速堆起一臉的笑：“哪裏能不同意啊！那既然葉大夫不嫌棄，就一起來吧！”
葉茗滿意地點頭，然後神色驟然嚴肅，向站在一邊看熱鬧的一群人斥道：“還站在這裏，沒有工作嗎？”
聽到訓斥，衆人紛紛低頭作鳥獸散。
在明德醫院，上至專家主任，下至負責衛生的保潔阿姨，所有人都知道，明德心外科的葉大夫喜歡同科的楚大夫。在那群年輕小護士之間，讨論得最熱火朝天的話題就是“楚大夫到底知不知道葉大夫喜歡他？”
雖然在大家的眼裏，楚大夫和葉大夫兩個人，男的是院長的長子，女的是副院長的長女，兩家是世交，二人又是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是同校同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無論從學歷上還是能力上來算都是最合适的搭配。兩個人在一起簡直就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設，天經地義！
只是，葉茗從來都不掩飾自己對楚大夫的愛慕之意，而楚東旭卻從來都沒有任何的回應，兩個人就這樣維持了拉鋸多年，多多少少都會給葉茗帶來一些不好的議論。
而陸成一直覺得自己生存得很不容易，他和楚東旭、葉茗認識已有七八年，在這過去的七八年裏，他一直充當楚東旭的救星的角色。在他看來，大概打一出生，葉茗就已經認定了楚東旭這個人。
聽楚東旭和葉茗共同的發小連子說：“楚東旭喜歡吃蘋果，從幼兒園開始，葉茗就會把自己分到的蘋果偷偷放到楚東旭的書包裏。後來上了小學，楚東旭愛上了畫畫，葉茗就用自己的零花錢買最新的畫冊偷偷塞到他書包裏。初中……初中那會兒楚東旭喜歡上一個樂隊，葉茗收集了那個樂隊所有的磁帶當生日禮物送他了。高中……我沒考上他們倆那個高中，我不知道！大學我就更不知道了，你們是一個班的，你應該知道吧！”
陸成當然知道，楚東旭這種品學兼優才貌雙全的學生，在大學裏是很招女生喜歡的，可他們本科讀了五年，五年間，竟然沒有一個女生和楚東旭有一丁點深入的發展。
為什麽？因為葉茗用自己的筆記收買了楚東旭同宿舍的一個男生，随時能收到楚東旭的最新消息，但凡有一個女生和楚東旭談論與學習無關的話題超過五分鐘，葉茗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威脅警告。久而久之，大家都以為葉茗是楚東旭的正牌女友，誰也不敢接近楚東旭。
陸成對連子感嘆：“像繁歌這樣心軟的女生，和葉茗交手，必敗無疑啊！”
他也不曾想，竟一語成谶，繁歌會敗得如此慘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