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春節是中國人最盛大的節日，以前在北水灣的時候，左鄰右裏都會來找老校長為他們寫春聯，那個時候是繁歌和林墨最自豪的時候，他們把人家帶來的紅紙送到書房去，然後給來人倒一杯熱茶，告訴他們：“您在這裏歇一會兒吧，等爺爺寫完了就會拿出來了！”
“松竹梅歲寒三友 桃李杏春風一家”
“四季平安原是福 一堂和煦便成春”
“雨過芳草連天碧 春到寒梅映日紅”
“日暖陽春輝寶歷 風和淑氣藹衡門”
……
爺爺會的東西很多，家家戶戶的春聯寫的都不一樣。
雖然提前好幾天爺爺就會把他們自己家的春聯寫好，但他們永遠都是北水灣最後一個貼春聯的。爺爺說，如果他們早早貼了春聯，那大家就會不好意思來找他幫忙了。
等所有人都走以後，林墨和繁歌便迫不及待地貼出自己家的春聯，爺爺會準備一大桌豐盛的晚餐，繁歌會捂着耳朵躲在林墨身後看爺爺點燃一串小炮，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過後，便可以享用豐盛的晚餐了。
那個時候空氣污染沒有那麽嚴重，還沒有禁止燃放煙花炮竹，過年時鞭炮聲不絕于耳，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真的熱鬧極了！
随着經濟的發展，空氣污染也越來越嚴重，最近這幾年，禁燃禁放的呼聲越來越高，鄉鎮上的看管或許還會松快一些，但城裏卻早已明令禁止并且嚴格落實了。
到了今年過年時，A城已經聽不到一丁半點的炮竹聲了。
原本陳秋南覺得這邊兒太冷清了，提議出去吃年夜飯，餐廳裏人多，會熱鬧一些，甚至連餐廳都已經訂好了，但是繁歌堅持年夜飯要親自準備才有意義，陳秋南只好退了餐廳，和繁歌一起下廚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
還在念幼兒園的朝雨已經會背不少古詩，吃飯前特意站起來給大家背了一首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稚嫩的聲音軟軟糯糯，讓人聽了十分舒服，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笑意盈盈的樣子把陳秋南的心都給融化了。
陳秋南當即就掏出一個大紅包給朝雨，顧君時看到後，端起杯子對陳秋南道：“媽，兒子在這給您拜年了，祝您新的一年如意多、財源茂，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好了好了，別在這顯擺你會的詞兒多了，坐下吧！”陳秋南很直接地向顧君時翻了個白眼。
顧君時笑呵呵道：“我的紅包呢？”
“沒有！”這次陳秋南連白眼都懶得翻了，“要紅包的時候知道叫‘媽’了？吶，連帶繁歌那份兒，都給我寶貝孫女兒了！”
顧君時撇嘴：“您老這偏心偏得也太厲害了吧!”
“我的錢我樂意給誰就給誰，我就偏心了怎麽着！”
繁歌低下頭地給朝雨夾菜，默默地聽着陳秋南和顧君時的對話，決心要遠離這個話題……
晚飯後，繁歌讓陳秋南留在別墅裏過夜，但是陳秋南堅持要回市區的房子裏，顧君時知道陳秋南休息時神經比較敏感，突然換一個地方很難睡好，便沒有多作挽留。
送走陳秋南以後，朝雨神秘兮兮地跑到顧君時身邊，把陳秋南封給自己的紅包舉到顧君時面前，奶聲奶氣地說：“爸爸，你不要難過，奶奶不給你紅包，那朝雨給你啊！朝雨把奶奶給的紅包全都給你好不好？”
顧君時愣愣地和繁歌對視一眼，心裏湧上一股暖流，他蹲下身子把朝雨抱在懷裏，柔聲道：“我們朝雨真乖，但是爸爸不能要朝雨的紅包啊，這是奶奶給朝雨的壓歲錢，朝雨要自己留着啊！”
朝雨懵懂地看着顧君時問：“那奶奶為什麽要給我壓歲錢呢？”
“嗯……這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等會兒睡覺的時候爸爸給你講這個故事好不好？”顧君時抱着朝雨往樓上走，繁歌看着他們的背影，心中怔怔出神……
把朝雨哄睡着以後，顧君時才下樓來，繁歌正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顧君時倒了杯溫水遞到繁歌手裏，在她身邊坐下，電視屏幕上一片柔和溫馨，電視裏傳出溫柔好聽的歌聲——
“1983年 第一次有春晚
一家老小七點半 圍坐圓桌邊
外婆煮湯圓 媽媽擺好碗
當時的氣氛就像那對春聯
……”
顧君時細細咀嚼着歌詞，偏頭看向繁歌，好奇道：“1983年的春節，你是怎麽過的？”
“1983年啊？”繁歌好笑地看着顧君時，“我還沒有出生唉！”
顧君時故作驚訝道：“真的嗎？真的好巧啊！我也沒有出生！”
繁歌一邊大笑一邊揶揄：“顧君時，你的演技好浮誇哦！”
顧君時不置可否：“但是我記得1993年的春節，那時候我才五歲，顧宗山本來在外地出差，但是為了回來過年，開了一天一夜的車，回到家的時候眼睛都熬紅了，奶奶煮了一大鍋餃子，他吃得狼吞虎咽，說過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過，以後每年過年不管多忙都要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年……”
繁歌想，他還是無法真正怨恨顧宗山的吧……
繁歌頓了頓，想要換一個話題：“北方過年都是吃餃子的，南方的一些地方才會吃湯圓。過年的時候，爺爺會給我們煮很多湯圓，爺爺說吃湯圓象征着阖家團圓、幸福美滿，所以我們都很喜歡吃。不過我喜歡芝麻餡的，我哥卻喜歡花生餡的，所以每次爺爺都會煮兩種湯圓給我們。”
“那今天怎麽沒有煮湯圓吃？”
繁歌端着水杯送到嘴邊，咽下一大口溫水，笑道：“你又不喜歡吃甜的，媽也是北方人，更習慣吃餃子，所以就直接煮餃子了。”
顧君時心裏暖暖的，想了想，繼續道：“也不是所有的湯圓都是甜的，大學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去貴州，在那裏吃過一種雞肉湯圓，是雞肉餡的，還灌了雞湯，又糍又糯，油而不膩，我一口氣吃了兩碗！”
“是興義的雞肉湯圓嗎？”繁歌淡淡笑道，“‘衆家皆甜，唯我鹹鮮’，我也吃過。”
顧君時來了興致：“你也去過貴州？”
“沒有……”繁歌低下頭，聲音突然低下來，“是我媽媽做的……我媽媽是貴州人……”
顧君時愣住，他知道，那個在繁歌四歲時就離開的媽媽，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電視裏還在唱——
“一夜又一夜
一晚又一晚
不管親人隔再遠
都圍繞這圓桌轉
……”
顧君時心中一動，擡起手臂從繁歌的身後繞過去，攬住她的肩膀，繁歌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顧君時的側臉，順勢将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繁歌窩在顧君時身邊，緩緩地閉上眼睛，輕聲道：“顧君時，我走的那年春節，你是不是特別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