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們的人生，總是在不停地和過去說再見，然後再去遇見新的事物，歲月流逝，光陰荏苒，幸福抑或是痛苦，沒有誰能夠永遠停在原地，我們以為，我們會對起起落落習以為常，會變得麻木，生活的傷痛和風塵，會把我們身上的棱角慢慢磨平，然後一點一點地去侵蝕我們的骨血，直到疼痛傳入骨髓，才能再次感覺到錐心蝕骨的痛。
于是我們就等啊等，我們始終沒有感覺到疼痛，我們慶幸，或許是命運在可憐我們吧……
終于有一天，我們回頭去看過去的腳印，才發現有一個人一直守在我們身邊，他為我們擋住了所有的風沙……
在繁歌前二十幾年的人生裏，繁歌經歷了太多的意料之外，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裹起來，向前走得每一步都戰戰兢兢，她沒有勇氣回頭去看那些千瘡百孔的過去，她忽略了太多的東西……
繁歌靜靜地靠在顧君時肩頭，輕輕吐一口氣，淡淡道：“你知道那時候我為什麽要走嗎？不是因為他們說的那些話太難聽，而是因為我在生自己的氣……我明明知道你喜歡我，我明明一直在拒絕你，我一直在逃避，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但是……但是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對我的那些好……”
“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的！”繁歌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嘆氣道：“我發現，我已經習慣了……這太可怕了，我竟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理所應當，我忘記了你對我好不是理所應當的……我讨厭那樣的自己……”
顧君時微微蹙起眉心，溫聲道：“所以你就選擇逃走？”
繁歌垂下眼睑，聲音微微顫抖：“我還能怎麽樣呢？我太膽小了……我沒有勇氣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讨厭那樣的自己……其實現在……我也很讨厭……”
“那現在呢？”顧君時捧起她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揚起好看的弧度，他笑道：“既然現在也很讨厭，那為什麽不再次逃走？”
“因為……我想你……當我回到A城以後，我才發現我早就已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我的腦中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我努力地去忘記你，很努力很努力……我覺得我大概會成功的……如果你沒有出現的話……”繁歌怔怔地看着他，明亮如皓月的雙眸對上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如神秘莫測的潭水，她突然笑了，學着顧君時的樣子揚起嘴角，認真道：“現在……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周圍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顧君時看着繁歌的面容，清秀精致的五官，明淨而又滋潤，烏黑的長發随意地下來，發絲随着胸口的氣息微微起伏。
他壓制着胸腔的歡喜，笑得甜蜜而又堅定，他仿佛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可是又仿佛早就知道她一定會說出這句話……
顧君時忽然傾身向前，吻上她的嘴角，柔軟細膩，繁歌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氣息……
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可是她真的很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就算最終沒有結果，也不想直接給自己判了死刑……
顧君時緊緊地擁着她，仿佛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他湊到她的耳邊，低沉的聲音磁性誘人，聽得她心頭微顫：“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啊……”
有一位浪漫的詩人在他的詩裏寫——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
浪費他們好看的陰影
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
我還要浪費風起的時候
坐在走廊發呆，直到你眼中烏雲
全部被吹到窗外
……
第一次讀到這首詩時，顧君時便想，虛度年華抑或是珍惜分秒，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啊……
如往年一樣，不管有多少人留戀假期的慵懶，都無法強行留住它，不管過年那幾天長了肚子上幾斤肉，臉上冒了幾顆痘痘，假期一結束，都要乖乖地去上班。
自年前起，沈靜瀾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改往日歡脫的形象，一天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就連江映辰也不能讓她說出第十一句話，随着沈靜瀾的沉默，整個設計部都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氛……
葉蓁也不敢多問，只是幫沈靜瀾向大家解釋：“靜瀾姐太累了，之前為了畫紅楓大賽的設計稿，耗費了太多精力，後面又一直在加班，終于累得撐不住了，大家不用擔心不用擔心，等放假的時候好好休息，過完年保證那個活蹦亂跳的沈靜瀾就會回來的！”
也許是葉蓁的語氣過于誠懇，沈靜瀾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又太讓人心疼，設計部的各位同僚紛紛表示讓沈靜瀾好好注意身體，并且為了展示設計部同事之間的友愛和睦，不少人主動來幫沈靜瀾分擔工作，而沈靜瀾對大家的殷切與熱情，絲毫沒有察覺……
終于熬到了假期結束，葉蓁興高采烈地跑回公司準備迎接活蹦亂跳的沈靜瀾，當所有人都落座以後，沈靜瀾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姍姍來到……
設計部所有人，包括設計總監江映辰在內，都滿心期待地看着沈靜瀾，誰知沈靜瀾安安穩穩地坐到位置上以後，才發覺大家都在看着她，她淡淡道：“大家都站着幹嘛？坐呀！”
聲音如同年前一樣虛浮無力，沒有生氣……
大家紛紛把目光轉移到葉蓁身上，縮了縮腦袋，暗戳戳地躲到向文語身後去……
沈靜瀾這個人性格真的很好，她清奇的腦回路幾乎包攬了整個設計部的笑點，不管是嚴肅還是尴尬的氣氛，只要沈靜瀾一開口，三分鐘內保證會打破僵局。她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實在讓大家難以接受……
元宵節過後的第二天，沈靜瀾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葉蓁和向文語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身邊，提出想請她吃飯的想法。要是在以前，沈靜瀾早就精神煥發地拉着他們飛到餐廳去了，可是這次，沈靜瀾只是淡淡地擡了眼皮，說：“你們去吃吧，我不餓……”
葉蓁：“……”
向文語：“……”
就在此時，沈靜瀾的電話響了起來，她依舊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但這一眼卻讓她整個身子都震了一震，眼睛突然散發出久違的光芒，對着電話一邊哭一邊大喊：“你終于回來了……”
葉蓁和向文語對視一眼，敏銳地察覺，活蹦亂跳的沈靜瀾，真的要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