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慈善晚會

為了宣傳本公司旗下的産業,慕氏婉拒了廣電中心的邀請,把今年的“優悅慈善晚會”設在蓮會所舉行。

蓮會所坐落在京華市的西南一隅,白瓦青灰的牆壁,舍棄了金碧輝煌的外衣,以區別于其他會所的豪華與張揚。從空中俯瞰,外形恰巧酷似一朵六瓣白蓮,猶抱琵琶半遮面。四周郁郁蔥蔥的植被和涓涓細流的清泉遍布,如同一幅婉約的潑墨山水畫。

考慮到年年也随行在車裏,顧宵良和安琪拒絕了主辦方的紅毯邀請,吩咐阿健直接把賓利車開到了會所的地下停車場。

幾個人剛從車裏出來,等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即上前接待。其中一個胸前挂着出入證的公關小姐對安琪說:“安小姐,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您之前選定的禮服已經到位,請随我來化妝間更衣。”

乍暖還寒的初春,安琪在身上套了一件灰色的中長款大衣,顯然不适合出席這樣的晚宴。

顧孝春很意外,她沒有想到蓮會所的服務竟然如此細致周到,連賓客的禮服都有備用。她緊了緊身上的水貂對安琪說:“稍後的晚會是在室內舉行,我也怕自己身上的這身皮草太熱,安琪,我們一起去挑幾件衣服換下來吧!”

安琪極有修養地笑,并不答話,示意面前的工作人員解釋。公關小姐見狀,連忙歉疚地對顧孝春說:“實在對不起,顧女士,今年的慈善晚會新增了拍賣環節,安琪小姐本人也參與了其中的項目,所以我們是為安小姐特別提供了晚宴禮服。”

“這樣啊……”顧孝春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幹咳了幾句,使自己不要太尴尬:“對了,我的女兒顧青然受到慕容夫人的小孫子慕澤的邀請,參與了今天晚宴的表演。她中午就被接到了會所,作為母親,去後臺看看她,應該沒問題吧?”

漂亮的公關小姐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晚會流程,立即對顧孝春颔首:“當然,小朋友們這個時候都在後臺準備節目。”然後她對身後的一個黑西裝說:“等下你先帶顧女士去幕後的休息區。”

“家裏的小姑娘沒有人帶,可以和我一起進入會場嗎?”顧宵良所指的是站在自己身邊的年年。

公關小姐為難地說:“顧先生,這恐怕不會被宴會廳的安保人員允許。今年的賓客要比往年更加尊貴,除了商界精英、藝術大家,還有一些貴客名流,全程都有電視臺在攝制報道……”

“明白。”顧宵良打斷了對方謹慎地解釋,“帶她去二樓的兒童專區吧,好好照顧。”

說完,顧宵良俯身對年年說:“年年,先去二樓等叔叔,一兩個小時後我就過去接你。”

“好!”年年乖巧地回答,然後跟着一個戴眼鏡的姐姐向電梯門口走去。

“可不可以不要每一秒都擔心她啊……”安琪看着年年離去,心裏泛起一絲酸意。

顧宵良沉默地笑,這次帶年年來蓮會所,見到‘老佛爺’的可行性極高,饒是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內心還是無比忐忑。

直到年年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三個大人才分道暫別。

……

眼鏡姐姐把年年帶到二樓,和游樂室裏面的工作人員簡單交接幾句,笑嘻嘻地對她說:“你平時都在家裏玩什麽呀,智力拼圖、跳舞毯、手繪圖畫……這裏應有盡有,你喜歡哪個,就自己去玩好不好?”

“好!”乖巧俨然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可是,當眼鏡姐姐一離去,年年就不知所措起來。她突然意識到,對方提到的那幾種游戲,自己幾乎一項都沒有嘗試過。

游樂室裏的孩子并不多,約有十幾個,大都和自己年齡相當,不管男孩女孩,都沉浸在自己擅長的玩具裏,偶爾還發出興奮的尖叫。年年稍不留神,就會被驚到。

害怕與男孩子們橫沖直撞的遙控車撞山,年年小心翼翼地站在外圍的牆角,就像一朵壁花,眼中充滿了融入進去的渴望。

“傻不傻,還真杵在這兒呀?!”

熟悉的戲谑聲,年年下意識擡頭,就看見了氣喘籲籲的程農農,小男孩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臉頰因運動缺氧而潮紅。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年年難掩心裏的驚喜。

“樓下的晚會已經開始了,我看見顧叔叔入席,跑去問他才知道的。”程農農得意地回答,掃視完四周以後接着說:“一群幼稚的小孩,玩着幼稚的游戲。今天是元宵節,跟我去外面的花園裏玩吧。那裏有片淡水湖,我們可以坐船看花燈。”

“花燈?淡水湖?那會不會還有白天鵝啊?”年年想起舞蹈課上老師為大家示範的《天鵝湖》,好奇地問,但很快又堅定地搖搖頭,“不行啊,萬一叔叔找不到我怎麽辦?”

“笨!咱們在晚會結束之前回到這裏不就行了?”程農農又開始鄙視小姑娘的迂腐。

“好吧,可是這裏的阿姨不讓小孩子跑出去……”年年想起進門登記的時候,有大人叮囑過自己不可以随便走動。

“是嗎!”程農農毫不在意,他拉起年年的手,大搖大擺地走到門口,對兩名工作人員甜甜地說,“總算找到這個小妹妹了,我媽媽急着見她呢,阿姨,我先帶她去我媽媽那裏了!”

工作人員聽了以後不但沒有制止,反而賠笑:“呵呵,那我讓人送你們去容女士那裏吧?!”

“不用不用,這路我熟!”程農農拍拍胸脯果斷拒絕,然後帶着年年飛快地消失在扶梯上。

留下的兩個人還在熱火朝天地讨論:“奇怪了,容素琴女士現在不是應該在會場嗎?一樓似乎不允許小孩子進入吧。”

“一般的小孩是肯定是不能去的,但這孩子媽媽可是慕容夫人的親外甥女,人家手裏還持着慕氏的股份呢,‘老佛爺’對這孩子的喜愛,幾乎要趕上咱們的小太子了……”

……

路過一樓的時候,年年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她停下腳步對程農農說:“這首曲子我聽過,姐姐這幾天一直練習來着,名字好像是《什麽……》。農農,我想進去看姐姐表演。”

“是Summer,夏天啦!彈鋼琴有什麽好看的,我還會拉小提琴呢!”程農農嘴上不滿,卻還是帶着年年穿越層層的保安人員,從後門溜進了會場。

期間果然沒有一個工作人員攔截。

舞臺正中央,用心彈奏鋼琴的女孩,正是顧青然。

高二那年的暑假,英俊的少年程農農,頂着如火的驕陽,汗流浃背地把自己收集到的一大堆經典的電影光盤、音樂CD,獻寶似地送到顧園。

青春飛揚的男孩女孩,在那個寧靜的夏天,把堆積如山的練習冊丢到角落,品着下午茶,共同欣賞的第一部電影,是《菊次郎的夏天》。

“一起來玩吧,為了那孩子!”

深谙暴力美學的北野武通過電影表達出的這句話,讓年年瞬間淚奔,而程農農,整個下午都在手忙腳亂地安慰小姑娘。直到電影臨近結束,溫馨靈動的主題曲《Summer》響起,逆轉了小主人公正男的憂傷,年年才破涕為笑。後來,《Summer》作為年年最愛的鈴聲,在手機了存放了很久很久。

但此時此刻,幼小的年年站在觀衆席最末,吸引她注意的并不是這首簡單明快、清新自然的《Summer》,而是顧青然一個人坐在鋼琴前,如公主般驕傲而謹慎的表演。

善意的掌聲很快響起,美麗的女主持人一席藍色的抹胸長裙拖地,優雅地走上舞臺。

她先是把顧青然的表演誇獎了一番,然後說:“女孩淳樸的表演不禁讓我們聯想到,在祖國的偏遠地區,還有多少孩子在渴求着知識和希望。我們只需要伸出援手,就可能給予幾個幾十個、成百上千個孩子回到學校的機會,甚至讓他們的未來也步入藝術的殿堂!……”

“今晚拍賣所得的金額,主辦方《優悅》雜志社将全部捐贈給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用于支持‘暖春計劃’。非常感謝各位慈善家的慷概解囊!剛才的五方佛雕已經被競拍出了高于市場預估數倍的價格。接下來的第四件拍品是由德國的Steiff公司特意為支持本場晚會、而贈送的1943年限量版的泰迪熊,它的名字叫做Happy Teddy!……”

在熱烈的掌聲裏,Happy Teddy被送上了舞臺。年年覺得那只比自己還要高的小熊真是憨态可掬、可愛無比。但在聽到嘉賓席裏傳出連貫的叫價聲時,還是被吓到了,她不懂,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報出天價來競買一只填充熊?!

“少見多怪了吧你。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不是每個玩具熊都可以稱作泰迪熊的。你看到那只小熊的金耳扣了嗎,白底紅字的标簽,表示限量版的,已經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市場報價五十萬是很正常的。”程農農默契地陳述,并補充道:“其實說白了,就是個垃圾桶。”

“垃圾桶?為什麽這麽說……”年年并不認可。

“不想把難過的事情憋在心裏,只好一股腦地倒給身邊唯一的朋友,泰迪。傾聽煩惱的心聲,接受糟糕的情緒,難道不是和垃圾桶一樣的角色嗎”出身軍人世家,程農農從小被教育男人的字典裏沒有軟弱,家裏的玩具多是機□□型,對靜态的女生玩偶,向來嗤之以鼻。

年年突然覺得泰迪好可憐,默默無聞地承受,卻總是心甘情願,但她想了想,認真地對程農農說:“不是傾訴,也可以是交換。”

“如果丢進去太多悲傷的垃圾讓它覺得累,我就接着和它分享更多的幸福和快樂,來為它療傷……如果我也有一只泰迪熊的話!”年年笑得堅定。

“分享嗎……”程農農心底劃過一片柔軟,他如同承諾一般對年年說:“我會讓你有一只泰迪熊的!”

然而年年還來不及聽清楚,程農農後面的話就被觀衆如雷的掌聲淹沒了,第四件拍品Happy Teddy被9號桌上的一位先生拍得,成交價格居然被生生提高了一倍,100萬。

整個會場的賓客人數并不多,但勝在質量。權力以及聲望的綜合排名最高的人顯然被奉在前排上座。時尚、娛樂界初出茅廬、為了抓住一閃而過的鏡頭千方百計擠進來的二流藝人,只能作為襯托,分布在嘉賓席外圍。

幾個超大圓桌錯落有致,将整個貴賓席隔開,更顯得會場曲徑融融。年年踮起腳尖,依然看不到最前方到底是誰拍下了那只泰迪熊。

主持人報幕之後,觀衆的掌聲再次響起,會場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一個清瘦高挑的男生在聚光燈專心致志的照射下,緩步走上了舞臺。

男生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面對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并沒有絲毫怯場。他如王子般孤傲地擡起手中的小提琴,将臉頰緊緊地貼在小提琴的腮托上,閉上眼睛,唯美的天籁悠揚地流淌出來。

雖然男生幹淨的五官嚴肅得近乎冷峻,卻輕易就能讓在座的聽衆,陷入夢幻,如癡如醉。

慢熱的年年過了很久才想起來,站在舞臺的小提琴王子,是姐姐顧青然的班長,慕澤。

“咳咳,你還不知道吧,正在演奏的這個男孩,就是傳聞中的時尚‘老佛爺’——慕容夫人的孫子!”不合時宜地,一個坐在最後排,留着幹練的短發,打扮刻意偏向中性的小明星,以手掩唇,低聲對旁邊的同伴說。

“難怪!他比咱們公司簽約的童星還要帥氣啊……”身材嬌小的綠裙女星吃驚地回複,一臉花癡相:“就是年齡小了點,瞧瞧這氣質,我怎麽就早生了十幾年呢!”

“得了吧,你是看上人家的身份、背景了吧!”短發女星搶白道。

“是又怎樣,拍戲那麽辛苦,現在唱片業又不景氣,要過多少年才能熬成一線!實在沒戲的話,最好的歸宿不就是嫁個鑽石王老五嗎?我知道就算再過十年,慕氏的正牌太子也不可能瞧得上我,所以才意淫一下嘛!”

“正牌太子?未必完全就是他!”

“他不是姓慕嗎?娛樂周刊說五六年前慕容夫人的一雙兒女先後意外命喪海外,如今‘老佛爺’膝下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孫子,他不是正牌的太子是什麽?”綠衣女星交換着自己所知的信息,以期待更多的八卦。

短發女星環視了周遭,确定別人都在認真欣賞慕澤的表演,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才小聲說:“新人就是新人!慕容夫人不是複姓慕容,其實她本家姓容,只是夫家姓慕而已。這些書香門第早幾十年前還留着婚後冠上夫家姓的習俗,所以‘老佛爺’才姓慕容的……”

“原來還有這一說啊!”綠衣女孩恍然大悟:“據說慕容夫人的女兒是懷孕分娩的時候發生意外才去世的,那‘老佛爺’還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外孫,姓容,你聽說過嗎?”

“是有這個傳聞,但這個外孫被保護得緊,圈子裏見過的他的人屈指可數。由此可見,這慕氏表面上姓慕,骨子裏,還是姓容的!”

……

年年站在這兩個女星的座椅背後,完全聽不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只覺得自己聽慕澤拉琴的興致被打擾,煩躁地看着身邊的程農農。

程農農也聽得一臉厭惡,但此時卻難得地沉默,他望着舞臺上忘我演奏的慕澤,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許久,才自言自語道:“《D大調卡農》,真是難聽死了,這種水平還好意思上來秀?!”

然後,程農農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往門外走:“別看了,出去玩兒,這種調調,我也可以拉給你聽。”

“喂喂,你怎麽這麽霸道,人家的表演還沒結束呢!”年年抗議起來。

走出宴會場,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程農農眼底的陰雲慢慢消失轉晴,他剛要開口安撫小姑娘,卻看見身後追上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禮貌地對自己說:

“農農,阿若從慕澤那裏得知你、還有這位冷年年小同學都來參加晚會了,所以讓我過來邀請你們去芙蓉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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