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節課,令狐就被光榮點名了
“這……這是什麽?簡直不務正業,小小年紀就開始看這種黃書。”老師沒收了他看得正起勁的《城市獵人》①漫畫書,接着全班哄然。
與這邊的情況截然不同,實驗班的環境要安靜許多。成績好的孩子總是勤奮,連課間也沒有追打的現象。景深不大喜歡這樣悶悶的環境,望着窗戶出神間,倒想起令狐他們。
新學期開始,老師大約也知道學生還沒收回玩耍的心,所以并沒講什麽正經的課。
領書,然後是大掃除。到了下午,大家才坐回了教室,臉上仍然藏不住對于學校的厭倦。
“上學期期末的試卷還有幾處……”特例獨行的數學老師講題講到出汗,底下的孩子們卻提不起興趣來。
老師提了提音量,“有一個估量……”
這時,趴在課桌上打瞌睡的楊慧媛猛然擡頭,“她有一些任性,她還有一些嚣張。②”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遍整個教室。“哈哈哈……”班上學生笑倒一片。
這個正撓着頭的女生就是小北的同桌楊慧媛,大大咧咧的,犯起傻來格外可愛。小北的性格沉靜,要好的朋友并不多。這樣一水一火的組合卻十分地和諧,小北跟她待久了,整個人倒顯得沒有那麽死板了。
從衛生間裏出來,楊慧媛一把挽住了小北的手臂,又蹦又跳的。小北也不排斥,只任由她動,臉上也是笑着的。
“小北,你是不是有幾個哥哥也在一中念書?我哥今年也考了那兒!”
小北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倒是楊慧媛在一旁感嘆,“一中确實難考,我哥的朋友,初中的時候可是班上的前幾名,結果也沒讀上。”轉過頭來又朝着她笑,“小北認識的人都好厲害!他們都是自己考上的吧?”
小北咧着嘴笑,像是有什麽苦衷。接着就搖頭,“只有景深哥哥是考上的。”
一中的平行班是專門為言玉這類的差生準備的,簡單來說,只要你交足了錢,就可以進一中的門檻。真正優秀的學生讀的是實驗班,譬如景深。
楊慧媛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這樣啊。”
“對了小北,你知不知道,紫薇和爾康成親了!”一說起這個,楊慧媛顯得出奇地激動。她從上一年開始就迷《還珠》③迷得不行,貼紙海報收集了一大堆,現在背着的書包還印有小燕子和紫薇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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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對着她平靜地點下了頭。
“你不知道,我爸媽最近也喜歡看這個,前段時間還死抱着電視機不放。”楊慧媛愉快地回憶,緊接着就問了,“你爸媽呢?他們不看這種電視劇吧!”
“額~”小北的腦子頓時卡殼。同桌這樣判斷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小北父母的年齡。
小北的媽媽懷小北的時候已經有34歲了,算是高齡産婦,爸爸比媽媽還要大上兩歲。所以“老來得子”的兩口子對這位唯一的寶貝女兒很是疼愛,從小一直寵到了現在。小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誰,明明父母是那樣的……
“怎麽?”楊慧媛好奇地望着她。
“其實……”似乎真有些一言難盡。
“爸,媽,我回來了!”小北開門進屋,正彎腰準備換鞋,一時間卻愣了住。“嘭”地一聲,門被無意識地帶上,她定在原處,因為吃驚,嘴微微張開。
呃……
“爾康,你在哪裏?爾康!爾康!”李昭平在沙發一頭瞎摸,喊得尤其慌張,演起來十分地生動。
“紫薇,不要怕,我在這兒!”範啓安扶住胸口,颠簸地走過去,兩人終于在沙發中央相遇,“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你呢?”紫薇的氣息有些慌亂。她摸到了爾康的胸膛,驚訝出聲,“啊!你在流血!”
“紫薇,沒想到你那皇阿瑪真是心狠手辣。我一招招留情,他們一招招全是殺手。”他又看向了焦急的她,“紫薇,你不要怕,我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什麽小傷,你在流血,告訴我,你傷在哪裏?你傷在哪裏呀?”紫薇跌坐在了沙發上,痛聲哭泣,“老天,我求求你讓我看見吧,我要看到他,我要照顧他呀!”
兩個人抱在了一起,爾康安慰着她,“紫薇,不要哭,紫薇,紫薇,我還要照顧你呀,我不會死,也不能死。”接着卻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一旁。
小北的錯愕慢慢變成平靜,她在“紫薇”哭喊的餘韻中淡然地走進客廳,把書包放在了他們面前的茶幾上。
“行了行了。”
這橋段,再看也真的看膩了!
小北忍不住提醒,“爸你胸口捂反了。”她看得仔細,一會兒捂左邊,一會兒捂右邊的,到底傷的是哪兒啊?
這兩位還有點“老頑童”的意思,反倒襯得小北才是“一家之長”了。
正經下來的夫妻倆又盯了盯電視,裏面的情景還在繼續上演。“滿滿,你媽演得很棒吧?”範啓安最會哄老婆開心了,事事都依着她。
小北回頭望了兩人一眼,“你們要是能不把掃帚當劍使,那就更好了。”她平淡地點評之後就準備進自己房間,“我回房做作業了。”
還沒踏回屋子,悅耳的鋼琴聲就響了起來。是景深哥哥又在練琴了!音符靈動,仿佛在整個樓裏飄蕩,悠揚輕快,精靈飛舞一般。可以想象,彈琴者的手指在黑白鍵之間游動得有多快。
“唉~”範啓安也忍不住站起身來,對着天花板感嘆,“阿深彈的這首《夜曲》可真好聽!”
李昭平卻冷不防地補充,“《夜曲》早就彈過了!”
範啓安:“......”那還不許人家再彈一遍了?
景深坐在鋼琴前,練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走神了。這些曲子他早就已經爛熟于心,甚至自己都改編了好幾個版本,可還是要這樣無奈地度過時光。
媽媽徐雅在廚房準備晚飯,時不時地朝他這邊看來,“今天還要再練兩個小時呢,一會兒有你最愛的甲魚湯喝。”
景深并沒回答,只是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窗外,陽光不再熱辣,風吹樹影,他看得自在。手底下卻還在動着,一刻也沒停。
範啓安下去倒垃圾的時候,在樓道裏遇見了蘇正華。
“這不是阿言爸爸嗎?”他欣喜地上前招呼。
“老範?”認識的人幾乎都這樣叫他。
“聽說你做生意都已經做到北京去了,這是才從那邊回來吧!”
蘇正華手裏拿着公文包,疲倦的樣子像是剛剛出差回來。他算是這棟樓裏最出息的人了,甚至可以說是市裏面也數得上來的人物。房産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現在還拓展到了外地。之所以還和大家擠在這棟舊樓裏,也全是為了方便照顧他省吃儉用的母親。
“是啊,我這才下了飛機。”蘇正華的眉宇間與蘇言玉有七八分相像,父子倆也是出了名的好面貌。蘇正華沒有商人的氣質,平時少言,內斂的性子與家裏的兒子倒不大一樣。
範啓安看着他一身西裝,啧啧感嘆,“還真是好模樣!”
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稍微寒暄了幾句,這才放人走,“快回去看看言玉吧,你這一走又走了大半個月吧。”
到樓角了,還不忘提醒他一句,“找機會我們再來切磋一盤。”範啓安指的是象棋,他倆的共同愛好。
蘇正華回到家裏的時候,言玉跟令狐兩人正在玩兒着游戲機,聽到聲音也都回過頭來望了一望。
令狐首先招呼,“蘇叔叔好!”平翹舌分不大清的他發起音來有些別扭。
言玉跟他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又扭過頭去繼續通關。直到夜幕降臨,令狐媽媽喊人回去吃飯了,屋子裏才安靜下來。
言玉的奶奶李家碧這時候才帶了菜回來,“阿言,快來幫我一把。”見着兒子也在,自然驚喜了一陣。“正華也回來了。”
“媽!”座位上的人朝着她笑。
飯桌上,李家碧不停地往兒子和孫子碗裏夾菜,左邊放放,右邊擺擺。
“忙壞了吧!都跟你說了不要那麽拼命,錢哪裏是賺得完的。外邊的菜肯定沒有家裏的新鮮,你嘗嘗這個……”阿婆一陣念叨,顯然是心疼極了。
“都還好。”蘇正華順從地回答,體貼地提醒了一句,“我給你買了件衣服,放在你屋裏了,記得回頭試一試。”他每回出差必定給家裏人買禮物,也沒在意過價格。蘇言玉對此感覺淡淡,老人家倒是有些心疼。
“回回都給我們買東西,怎麽用得完,你之前給我買的好幾件衣服我都還沒穿過呢!”
蘇言玉一邊低頭扒飯,一邊不客氣地插嘴,“不知道阿婆留那些衣服來幹什麽?就愛穿舊衣服,新衣服全拿來壓箱底,都壓壞了,到頭來一次也穿不着。”
“你這小子!”阿婆昵了他一眼。
“阿言說的是,你就別節約那一點錢了。”蘇正華勸道。
“我跟你們兩個說,這以前的日子哪裏有現在這麽幸福。那時候我們連一口粥都喝不上,還要每天下地幹活……”阿婆又開始教育人了,說起來沒完沒了。
言玉耳朵都要起繭了,難耐地将她打斷,“阿婆你能不能別說了。”
被阻止的人卻不樂意了,瞪圓了眼睛左右瞥了兩人一眼,嘆氣的模樣像是在說“你們怎麽那麽不争氣”。
“我要是都不說話了,這家裏恐怕就沒聲音了。”她指的是這對別扭的父子,平時在家裏就跟陌生人似的,沒一句問候關切的話。他們的感情确實不像別人家那麽和睦,總是生分着的。
她這個老太婆看不過去,該勸的也勸了,可也沒有什麽改變,實在令人傷心。她是心疼言玉這孩子的,小小年紀就落了個單親,母親還抛下他出了國,幾年才能見上一面。而蘇正華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也不知道多跟兒子說說話,一天到晚地忙工作,這孩子自然跟他不親。
“主啊!”李家碧信基督教,時不時地會來句這樣的感嘆,她看着他們又嘆了口氣,“正華你也該多花時間管管阿言,你不知道他有多皮,就知道打游戲,也不顧學習。你給他報的那個補習班,他可一次都沒去呢!”她年紀大了,也拗不過阿言,好好說話他也不聽。
蘇正華望了對面的蘇言玉一眼,向着母親保證,“我知道了!”
“我不需要誰管!”蘇言玉冷漠地抛下了飯碗。
作者有話要說: ①《城市獵人》,日本漫畫家北條司的代表作之一,1985-1991在《周刊少年JUMP》上連載。
②電視機《還珠格格》片尾曲。
③1998年,《還珠》第一部在大陸開播,99年暑假,第二部開播。播出以來掀起熱潮。
小北爸媽模仿片段出自《還珠》第二部,忘了具體是哪一集。【O(∩_∩)O】
☆、保護
小北的班裏轉來了兩名新同學。班主任劉老師把門邊的人叫了進來……
“這是剛剛轉來我們班的學生,現在就請同學們好好認識認識,歡迎她們。”劉老師溫柔地介紹着,接着就把講臺讓了出來。
首先做自我介紹的是一位漂亮女生,穿着一件蕾絲裙,腳下的皮鞋锃亮,頭上別着的水晶發夾讓人覺得更加可愛。班上的人十分熱情,尤其是男生們。
“大家好,我叫林洛雪,來自北京。”她站在那兒,大方又自信,惹得下面的人一陣驚呼。
“從北京來的!”
“哇塞!”
對于他們這些自小成長在一座不算發達的南方城市的人來說,對首都是帶着無限崇敬的。別說是孩子,連大人們也對那個地方多少帶着些夢幻與遐想。不僅是因為那裏有□□廣場,更多的是好奇那裏的人。
“你說北京吶?”當你詢問時,他們也會笑着感嘆,然後打開話匣。
聽說那裏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聽說那裏的物價特別高,聽說那裏的學生都很優秀……
其實他們也算不上鄉巴佬,好些家庭已經能夠承擔得上去趟首都的費用,而且也确實親身實踐了。這些年,也有不少年輕人擁入了那座繁華的城市。只是這座城的意義卻依然在人們心中占據分量。
臺上的姑娘宛如驕傲的公主,她說自己是因為母親工作的原因才來到了這裏念書,“我很喜歡跳芭蕾,以後要是有機會,也希望能在大家的面前表演。希望能跟大家做好朋友!”于是,完美地結束了介紹。
臺下掌聲一片,都表示出了對她的喜愛。
楊慧媛湊過來對着小北小聲嘀咕,“我覺得她根本沒你漂亮。”這話顯然帶着嫌棄,讓小北有些摸不着頭腦。
疑惑間,另一抹身影卻悄然來到了臺上。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埋着頭,也不知是羞澀還是害怕。她身上的衣服太過樸素,那一根長長的辮子很順從地耷拉在身後,與她一同保持着沉默。
女孩顫巍巍地擡起頭來,臉頰中央是紅撲撲的一團,并不像是害羞。她的眼裏透露出不安和慌張,雙手緊攥着衣襟。安靜了好一陣才開了口,“大家……好!”說話像是有些結巴。
也沒人打擾,同學們都靜靜地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我…我也姓林。”她的睫毛明顯打顫,“我叫……見……見……”
“見什麽?”底下有人不耐煩地吼了一句。
仿佛有些被吓到,她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答道,“見……見君。”
下面的人安靜了兩秒時間,“噗~”接着是一陣爆笑,有人誇張到捶桌,連書本都被震到了地上。
小北心裏還在感嘆這個好名字,不知道這會兒突如其來的嘲笑是怎麽回事。
“見君?”有人朝着坐在窗邊的男生喊道,“诶!剛強!你爸爸不也叫建軍嗎?”
“......” 剛強臉都黑了。
小北也有些沒想到,此“見君”是彼“建軍”?
臺上的人被戲弄地無所适從,幸虧劉老師出面阻止了這堆哄笑作一團的學生,“好了好了!不準欺負新同學!”其實她剛剛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課間十分鐘。
“她居然背布包!”
“還穿膠鞋!”
有人當着面嘲笑她,“你們見過泥巴做成的房子嗎?我聽說農村的房子都是那樣的,破破爛爛,一吹就倒。”
少女的心脆弱敏感,優越的城裏人卻總是一字一句戳中她的自尊心。看不過去的楊慧媛拉着小北,想要和她親近親近。
“見君,你為什麽轉到我們這兒讀書啊?這都初三了!”
聽出了對方的善意,林見君這才擡起了頭,表情有些窘迫,“我家被洪水沖垮了,就……就……搬到了這兒。”
“去年的事兒了吧①,當時我家也差點被淹了。這麽說,你們定居了?”
“算是吧!”
“有空來我家玩兒啊,我媽做飯特別好吃……”
小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單純地想要鼓勵她,“你的名字很好聽,見君。”
“謝謝。”林見君試着回應她的笑容。
放學後約球是景深他們幾人的慣例,地點就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公園,那裏有新建的籃球場,也是他們的寶地。這樣火熱的下午,頂着太陽跑動跳躍,對他們來說算是極大的享受。
平常,除了景深、言玉以及令狐三人,還有一些別的朋友,偶爾還能碰上那麽一次,湊齊兩支球隊的人數,這樣的對抗才真叫人沸騰。
今天卻只有阿成來了。
“他們都被罰去大掃除了!”阿成撇撇嘴,表示遺憾。
“這不是有我嗎?”丁彥依雨朝着三人招呼,笑得尤其燦爛。
當言玉見到丁彥依雨的時候,眼裏閃過不經意的詫異。他的視線始終盯着她的頭發,那根發繩尤其晃眼,好像是留長了。不過一個暑假,怎麽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丁彥依雨以前一直都是短發,她從小淘氣,又喜歡跟男生玩兒,覺得那樣更加自在。原本和他們都不在同一個班級,可因為籃球這個共同的愛好才聚在了一起。雖然身高矮了些,但球技還算不錯。那樣不拘小節的個性,這裏也幾乎沒人把她當做女生來看。
可她總歸是女孩子,那點心思也實在難掩。就比如此刻正站在她的斜側方打量着她的蘇言玉——她是特意為這人蓄的長發。
“喲!”令狐驚嘆一聲,“依依的頭發什麽時候長這麽長的?”
“就暑假呗!懶得剪了!”她別扭地回了一句。
注意到言玉還在盯着她看,只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你這是什麽表情?”她胡亂一提,想讓自己平靜下去。
他的眉依舊皺着,“沒什麽,就是覺得怪怪的。”
“這有什麽怪的,我就覺得挺漂亮。”令狐以為她在生氣,趕緊安慰。“好了好了,快把東西放下來打球吧!”
球場上,少年的身姿活躍。球鞋與地面的摩擦聲、“砰砰”的運球聲、球入籃筐的悅耳聲以及他們相互指令動作的交流聲,無不令人激動。那股熱血像是怎麽樣也沖不完,在他們的脈搏裏躍動。
打完球之後,大家也就分道揚镳了。三個人回家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小北。
令狐僅從背影就認出了她,忙不停地朝着那邊揮手。聽到身後的叫喊聲,小北停下來轉過身去,看着他們慢慢走到自己跟前。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景深開口就問。
“我今天值日,後來又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還差幾步路就要到家了,于是幾個人結伴同行……
令狐“咦”了一聲,隔了一個景深,側過頭去看着小北細聲地笑,“是犯了什麽錯吧?!”
“你以為是你呀!”言玉不客氣地拆臺。
慢慢地,幾個人聊着聊着也就走到了院裏。樓下附近,吳家夫妻正吵得不可開交,這兩人都是一貫的急脾氣,誰也不讓誰的。四人在一旁停下了腳步,也都沒再往前,只尴尬地看着。
湊熱鬧的還有一群小孩兒,嘻嘻哈哈圍在一旁。這樣的場面也是常見,一個月至少有那麽兩次。年輕夫婦搬來這裏也不過半年時間,可這架卻吵了不知多少回了。鄰裏也都理解,兩個人本來就是新婚,有點矛盾也實屬正常。可最近,兩個人居然動起手來,這就讓大家有些無措了。
淩厲的争吵聲不休不止……
吳永懷已經罵紅了臉,“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買,還電梯房?現在能有套房子給你住就不錯了!還跟我嫌東嫌西?”
胡莉也激動地跳腳,“好啊!我嫌東嫌西?!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爛房子!你看看我哥哥嫂嫂,人家早就搬了。我可一點也不稀罕你們家的破房子!”
“不稀罕?誰要你稀罕了?你不稀罕就自己走呀!我又沒留你!”
一旁看戲的令狐也忍不住湊到言玉耳邊感嘆,“我看吶,她比我媽還要厲害!”言玉也并未作出任何評論,眼睛一直緊鎖着那兩人。
胡莉瞪紅了眼,氣憤地質問,“你讓誰走?”
“你說呀,你讓誰走?你讓誰走?”她的聲量越來越大,顯然是有些失控了。
“說的就是你!”吳永懷也不知道收斂,直往槍口上撞。
景深他們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是拿着啤酒瓶的。在她一氣之下,酒瓶就掙脫了手的束縛,直直地朝這邊飛來。她用勁不小,又是發瘋的模樣,看了讓人心驚。
站在她對面的吳永懷側身躲過,身上直冒冷汗。可酒瓶越過了他,站在他身後的人卻指不定有那麽幸運。
酒瓶在空中幾乎沒有弧度,擦過疾風就朝小北的正前方而來,她被吓着不能動作,只一味地睜大了眼睛,眼看着就要砸到面前,下意識地将眼緊閉,手也不安地攥成了拳頭,簡直無處可逃。
身旁的人也跟着吃了一驚。
“阿深!”
言玉和令狐兩人不約而同地喊了出來。
酒瓶“砰”地落地,發出清脆聲響,小北甚至能感覺到它裂開成無數的殘渣碎片,就在不遠處散開。
那一瞬,景深手快地攬住了小北,又把她往懷裏拉了拉,後退些距離,自己則轉身擋在了她的前面,用後背去接砸來的東西。
小北被他掩住,也就什麽危險也沒了。
“景深哥哥!”小北探出頭來詢問,驚慌不安。她離了他的懷抱,扯着他的胳膊四處地看,“你沒事吧?”
言玉跟令狐也走上前來,嘴裏直嘆“還好”。他們剛剛看得真切,瓶子并沒砸到景深,那些玻璃渣也沒彈起來紮到他的身上。
“我沒事!”他安慰地笑。
果然是虛驚一場!
其實,剛才那酒瓶也砸不到小北的身上,只是有可能被那些亂飛的玻璃渣給傷到。
吳家夫妻見着差點傷到人,也休了戰,羞愧地過來問了幾句。趕過來的大人們也念叨了幾句,事情這才罷休。
作者有話要說: ①1998年, 長江發生了全流域性大洪水,全國受災嚴重。
☆、小小少年多煩惱
令狐一回家,就聽見了媽媽的唠叨聲,準确地說,應該是她的質問聲。剛剛才遭過罪的耳朵又要難過了!
“你倒是說呀,包裏的煙是怎麽回事?”羅玉芬此刻像極了母夜叉,不依不饒地追問。
令狐德強無奈地承受,低着頭不敢接話。
家裏的經濟命脈全都在媽媽一個人手上,盡管在外邊掙錢的人是爸爸,但這家裏一向是強勢的羅玉芬做主。
她每天給令狐德強的零用錢少得可憐,這樣上好的煙是絕不可能買得上的。所以她料定了他又在藏私房錢。
“你說吧,還藏了多少?”
剩下的令狐也沒顧着聽了,反正這種橋段在他家幾乎周周上演。轉身放下東西,就打開了邊上的風扇,把頭湊近了,站在高速旋轉的三片扇葉前吹起了風。
這天氣也太熱了!令狐離得很近,風吹到耳邊,外界的聲音自然減少了。他抖了抖衣服,讓風灌進裏面,舒坦了好一陣才聽到了媽媽羅玉芬叫了一聲,原來是讓他去借一下電視機的遙控器。
本來是要到小北家的,但他順便就想去找言玉玩會兒。到了四樓,就自覺地敲了門進去。一到屋裏,涼意席卷,與外頭簡直是兩片不同的天地。他享受般地吸了一口空氣,還真是不想走了!
“阿言!”他朝着裏面叫。
言玉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他的聲音也轉過頭來。下一刻,人已經不規矩地坐在了自己邊上,“你們這兒還真舒服!”
言玉一家算得上是這附近的居民樓裏為數不多的裝有空調的家了。普通家庭一般是承擔不起這個費用的,別說空調貴了,又有幾家能不心疼這高昂的電費呢!像是令狐家裏,也只能吹吹風扇而已,所以夏天的時候,他就總愛待在言玉家蹭空調吹。
別人家也大多會把空調裝在卧室裏,這樣耗電少。可言玉家除了患有風濕的阿婆以外,每個房間都裝有空調,連客廳也不例外。可以想象他們的惬意!
“李婆婆呢?”令狐涼快一陣才這麽一問。
言玉身上蓋着條薄毯,也就懶得動了,“不知道逛哪兒去了。”反正阿婆她每天都會在附近閑逛,拉上同行的老太婆唠嗑,回來得也都比較晚。
“是嗎?”令狐舒服地躺了下來,視線繞着客廳走了一圈。24寸松下大彩電、大理石地板、古董鐘、原木餐桌,簡直像宮殿一樣,與自己家可真是天壤之別呀!
他冷不防地來了這麽一句:“你不知道,我媽多希望自己生的是個女兒。這樣就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嫁進你家這樣的豪門了!”
言玉對他這種莫名的傷懷并沒多大的感覺,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轉而說其他,“你來我家幹嘛來了?”
“啊!對了,遙控器。”令狐差點忘了正事。本想再多待一會兒,可又怕媽媽催得急了。“那我先上去了!”他轉身就要出門。
五樓範家——
夫婦倆一邊摘菜一邊議論着樓上的人家,話裏盡是擔憂。
“吳家的那對夫妻最近可是鬧得越來越嚴重了!”範啓安有些感慨地說道。
“你看他們什麽時候好過,剛搬來就已經那樣了!”李昭平掐着新鮮的蔬菜,也是連連搖頭。
“可不是嘛!這陣子又在為電梯房吵,要我說啊,什麽房子不是住啊,關鍵是兩個人和和睦睦的比什麽都重要。再說了,我們這房子也不差啊!那電梯房也不是什麽人也能住得上的。”
“沒辦法,現在的年輕人,追求可跟我們不一樣了!”不知道情況的李媽媽還特意囑咐了屋裏的小北一句,“滿滿!你以後見着吳家夫妻可要躲遠一點。!”今天的事情還是讓她有些擔憂。
“知道了!”
令狐進來的時候,一家人正在客廳吃西瓜。這樣的天氣裏最是解暑了。
“範叔,我來借一下電視遙控器。”
“過來拿吧!”範啓安招呼他過來,從茶幾底下拿出了遙控器,準備遞給他。
而令狐自從一進門就被那個大西瓜給吸引了住,看着實在嘴饞。他舔了舔嘴唇,目不轉睛地盯着,對着遞來的遙控器連忙擺手,“我不吃!”
範家一家人:“……”
打開門出來,令狐一手拿着遙控器,一手端了滿滿的一盤西瓜。
難得妻子不在家,令狐德強約了範啓安來家裏,一邊喝着小酒一邊看着電視。兩人貪杯,又被管束得厲害,以至于大清早的就開始小酌。
“新買的酒,”令狐德強降低了音量,神秘道,“存了好久的私房錢呢!”
範啓安了然地笑。“快打開嘗嘗!”
早間新聞正在播放,兩個人美滋滋地躺在沙發上。
“現在的主持人真了不起!”範啓安啧聲感嘆,“看吧看吧,這個叫白什麽①的,當時主持香港回歸的那個場面,可把人給激動死了。我瞧着吧,他雖然長得醜了點,但肯定是個難得的人才。”
“阿聰爸爸,你家阿聰平時嘴皮子多溜,我看他也有潛質,人家主持人工資還很高呢!”
“他就只會耍嘴皮子,哪裏是這塊料?小北成績那麽好,又長得漂亮,以後倒是可以做這一行。”小北五官柔美,是那種還沒長開的美人,任誰看了,也會覺得她長大後會是個十足的美女。
範啓安聞言笑笑,“我家滿滿可不行,那孩子膽子太小,像塊木頭,只要上場肯定憋不出一句話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時間倒打發得快。
而這時候,兩人口中的小北正好被老師點中。
周圍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小北的眼神飄忽游離起來。腳不自覺發顫,連帶着聲音也都在抖,“應……應該……先用……”
每每面對這種情形,她都覺得尤其難堪。
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害怕什麽,她會埋頭解很多題目,做很多試卷,可就是不會從容地上臺展示,不會當着衆人的面侃侃而談。說到底自己也是懦弱的。
同桌在扯她的衣角,小北依舊着急,舌尖上的話卻怎麽樣也吐不出去。
“先用勾股定理……”洪亮的聲音在教室響起,林洛雪大方地站起身來,“老師,我知道怎麽解這道題。”
“哦哦~那就讓林洛雪同學幫大家分析分析!”
小北坐下之後顯得有些失魂落魄,有不甘有委屈,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
“別在意她,她就是想搶風頭。”同桌小聲地安慰。
小北只是注視着那個自信滿滿的女生的風采,有一刻,腦海裏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要是我是她就好了!
此刻同樣犯難的還有被請家長的言玉。
事情因為同學的一句髒話而起。“你媽逼”這幾個字正巧觸到了言玉的逆鱗,這是他最大的忌諱。怒火一觸即發,他忍無可忍,才上去揮了兩拳,誰知能把對方打出鼻血。
他才不是維護她!別人愛怎麽罵就怎麽罵,只要不在自己面前提及。
一直以來,言玉對自己的媽媽幾乎絕口不提。別扭的孩子有時候愛一根筋,缺失的母愛無法彌補,于是索性選擇忘記。他忘了那個人,甚至一點也不想跟她扯上關系。可是偶爾想起,還是止不住怨恨,止不住咬牙切齒。
越是長大,這種心理就越是膨脹。這也成了大人們口中的“不懂事”。
接受了一通批評教育後,蘇正華把言玉帶出了辦公室。
言玉揣着手,大喇喇地走在前面,也不理身後的人。蘇正華望着兒子的背影,無力地嘆了聲氣。
兩父子一前一後,皆是沉默不語,看上去竟連陌生人都不如。
走着走着,言玉慢慢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去看他,似是想起了什麽。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來我們學校。”語氣裏的諷刺意味冷不防地讓人一愣。
蘇正華面色不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知道,自己确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忽略了也錯過了許多。對于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該指責還是安慰。
半響,才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以後,別打架了。”
言玉只是冷哼。
有時候,只要再進一步,或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