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終秦歌接下十三少的角色,排演間隙偶爾會聽到蘇然說起“一生一代一雙人”的話劇進展,不由一陣恍惚。
“畫堂春?”
“你識得?”她吹吹未幹的墨跡問道“我的字是真醜,簡直侮辱了這首詞。”
“納蘭詞,他的詞太過傷情,不看也罷。”他不以為意的說道“你喜歡?”
“我家公子的詞自然都是極好的。”
這個話劇果然對了她的胃口,應該說是投其所好、量身打造,不然以她的性情不會答應出演女一號,想到男一號他微微有些煩躁失手打翻了手邊的礦泉水瓶。
“你看這件旗袍如何?”
蘇然自試衣間出來換了一件湖綠色旗袍壓着一絲玫紅壓條平平增添幾分婀娜之态,裙角抽出一支淺淡的玉蘭花,領口恰到好處的裁剪襯出修長的脖子,一頭烏發被她随意打了一個髻松松挽着,仔細看去卻是用平常修改劇本的鉛筆挽起的發。
看到秦歌盯着她的頭發皺眉想着什麽,不由掃興道“你就會挑刺,白白破壞氣氛,這些旗袍都是我向一家旗袍店借的,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和這件旗袍相稱的首飾。”
“最後一幕就這件旗袍吧,首飾我來想辦法,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以沉香的性情自然應該不沾染任何風塵氣息去見他。”
“我也是這樣感覺的,一眼看上這件旗袍就感覺格外适合沉香再見十三少的場景。”
“沉香屑”這部話劇是沉香一生命運起伏的寫照,在歌舞升平的舊上海她就如一葉蒲葦無力無依,她是一個傳奇上海灘風雲一時的人物都與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她妩媚風情,傾國傾城,明目皓齒,顧盼生情,但最後的最後她只想幹幹淨淨洗盡鉛華去見他,那個她愛了一生恨了一生找了一生最後卻不記得她的男人。
十三少出場只有兩幕,一是初識二是結束,真應了一句話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他笑笑不再答話,蘇然亦是笑笑,沉默良久,秦歌起身欲走“衣服你不試了?”
“我無關緊要,這場戲不是你的主場嗎?”
期末考試完結次日亦是一中話劇比賽的初賽,30分鐘的小片段彩排毫無疑問“沉香屑”一路過關斬将挺入決賽,三場話劇的最終角逐“沉香屑”“一生一代一雙人”“化蝶”,三甲已定都是相對上乘的話劇無論如何最壞也能得到第三名的獎金,“化蝶”是第一場其次“沉香屑”“一生一代一雙人”。
蘇然為了這場話劇可謂煞費苦心,場景服飾超出預算自不必說,為了演好沉香這個角色請教了好多表演藝術部的老師,如今細細想來,那些話劇并沒有多麽專業,無論臺詞演技臨場發揮還是服飾道具,但年少輕狂總會費盡心思去做一件事情,不求結果。
“給。”秦歌把一只玉簪遞給蘇然“奶奶舊物。”
“謝啦。”
猩紅的帷幕拉開是梳着麻花辮的少年沉香,彼時她剛剛來到燈紅酒綠的上海無依無靠身無分文“給。”
她擡頭看到西裝革履的他遞給她一塊玫瑰酥,她餓極了伸手奪過之後狼吞虎咽,他好笑的看着她拿着一方潔白的絲帕擦着手溫文的問“這麽好吃?”然後讓身邊的阿福把一包點心都送給她“這麽嬌俏的模樣吃東西要斯文些才匹配。”
第二場她已然換了裝扮,披着烏黑的秀發一身碧色西洋裙裝是當時上海時興的花樣“十三少,我總擔心我們的緣分就這樣盡了。”
“胡說。”他微微發怒但好看的眉眼并沒有多少怒意只是嗅着她耳邊淡淡的發香“我只是回一趟北平,你耐心等着就好。”
她如一只溫順的小貓蜷縮在他的懷中不再答話只是微微點頭,他讓她等她就等 ,他自梅瓶時鮮的插花中折了一朵白玉蘭簪在她的鬓角“沉香,這玉蘭最稱你,潔白無瑕。”
之後場景一幕一幕變換,她終究沒有等到那人回來,碧綠洋裙換成婀娜生姿的旗袍,開始的謹小慎微瑟瑟發抖,玫紅撒鵝黃的旗袍愈發顯得她如桃花般楚楚動人;後來的妩媚多情,豔紅的嘴唇,黑色底色猩紅曼珠沙華的旗袍開叉直至膝蓋之上,搖曳着高腳杯中暗紅的葡萄酒問道“這是哪個莊園的葡萄酒,不甚好喝。”
漸漸她身邊變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大概所有人都忘記出場一面風流倜傥的十三少,但她沒有忘記,當她終于知道那人的消息喜極而泣,一個風情綽約的女子緊張的像個少女一樣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最後她挽起烏發插了一支玉蘭簪子,洗盡鉛華,穿上她最喜歡的一件旗袍那上面也有一支玉蘭花在百樂門的門口徘徊。
看到他的那一眼她怔在原地沒有動彈,一樣的西裝革履,一樣的清逸儒雅,她欣喜若狂的跑過去“十三少。”
那人溫文一笑“你認識我?”
“我是沉香”
“沉香?”他戲谑一笑“好聽的名字,和人一樣美。”
“你不認識我?”
“百樂門誰人不識沉香姑娘呢?久聞芳名”
她跌跌撞撞倒退幾步“你不記得沉香了?”
“儒文。”一女子款款而來穿着素淨的旗袍寶藍色的薄紗披肩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他笑着走過去攬過她的肩“晴漪你怎麽來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着看向身邊的司機“怎麽能讓少奶奶來這種地方?”
“有你在我什麽地方來不得。這位是?”
“不相幹的人,走吧!”
……
沉香最後還是死在玉蘭花盛開的季節,穿着那身她最愛的旗袍,他走那年她植了一株玉蘭花樹,每年一棵,如今花葉繁茂她也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
秦歌的出演之于林夕來說是個意外,不知是不是心裏原因總感覺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看向她,她淡淡說道“蘇然果然很優秀。”
“那是,本來我倆打算合作的,不知為何她改變主意臨時排了一部,倒真成競争對手了。”果凍依舊是沒心沒肺的樣子,蘇然能贏他也是樂的開心的。
“我挺喜歡。”
“切,你別說風涼話了,下午那場千萬不能讓我丢了面子。”
陳皓好笑的看着他“如今我們倒是騎虎難下了。”
林夕推推果凍擠了出去“你們去吃飯不用等我了,我去後臺看看。”
“後臺?”土豆疑惑的看看她,她擺擺手說道“剛剛秦歌看到我了,我去打個招呼。”
果凍瞧着陳皓并未有什麽表情變化對她嚷道“你瞎摻和什麽,秦歌演話劇和你有半毛錢關系,一會吃飯你不過來死定了。”
“走遠了,你喊什麽,丢人現眼。”土豆淡淡嗤笑道,陳皓攥緊手中的劇本幾步走在前面“走吧,去吃飯。”
後臺人并不算很多,秦歌正在一旁換衣服,因着天氣熱穿的比較厚額頭有淡淡的薄汗,試衣間都留給女同學專用了,他換了單薄的長褲,上衣直接脫了下來赤着上身到處找自己的衣服。
林夕自門後的長椅上看到他常穿的襯衫短袖,不由撇撇嘴就他這般潔癖的性子一會指不定又發脾氣,撫了撫衣上的褶皺與塵土伸手遞給他“給,今天我看到的秦歌和以往很不一樣啊。”
他轉身看到是林夕,抓過衣服利落的套在身上,瞧着她含笑的眼睛耳根微微發燙,輕咳一聲道“你盯着我看了多久了?不害羞。”
“你在這邊換衣服很多人都看到啦,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什麽區別。”林夕無聊的轉了一圈順手把秦歌剛剛穿過的衣服疊好“你一大男生又不吃虧,這不是你們男生的常态嗎?”
“你不是不愛去籃球場?”
“夏天總會路過幾趟吧,一個個揮汗如雨赤着上身。”她不甚贊同搖搖頭“果凍他們不拘小節經常如此,是不是直接忽略我是一個女生了?話說這不是重點,為什麽每次話題都被你帶偏了。”
秦歌聽到她好笑的說着這件無厘頭的事情默默扣着扣子,為何生活常态發生在她身上總會變了味道“什麽事?”
“我很喜歡這出話劇,色調典雅,像留聲機裏的一段老故事不緊不慢的流淌卻浸的人心裏發苦。”
她很少有這樣的情緒,淡淡的輕愁籠在眉間“蘇然有一種靈動,有一種說不出來渾然天成的風情,她穿上旗袍昏黃的燈光下就是畫裏走出來的女子,不過讓你這個萬年冰山扮演一個風流倜傥的少爺委實出人意料,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我們可是競争對手,評價這麽高豈非厚此薄彼?”蘇然手裏拎着一個大包裏面裝着已經疊好的整整齊齊的旗袍。
“我對我們的作品當然有信心但不排除我對你們話劇的欣賞,喜歡就是喜歡。”
“拭目以待。”蘇然揚眉輕笑,轉頭向秦歌說道“中午劇組的人一起吃飯,不要缺席。”
“可以帶家屬嗎?”秦歌自然的把林夕拉到懷裏戲谑的詢問,一瞬間的了然林夕幹笑着低頭。
“當然,不過人家未必有空。”
話音未落果凍的奪命連環call響起,林夕聽着某人在手機另一旁喋喋不休,無奈道“果凍,我真服你了,5分鐘我一定趕到。”
秦歌在她詢問的目光中難得眼角含笑的對她說“去吧,我不吃醋。”
林夕正欲發作看到一旁的蘇然“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看你和蘇大美女合作我都沒有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