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女人的正确打開方式。

周垚勸過任熙熙無數次要收斂,卡債已經比頭皮屑還要多了,居然還能在刷幹淨最後一點額度的同時找到快感?

任熙熙也反駁過周垚無數次:“那,如果讓你一輩子都不談戀愛,你願意嗎?”

周垚:“……”

只要談到“買買買”任熙熙就會變得很攻,這是她心目中最神聖的領域,不可侵犯,不容亵渎。

在周垚眼中,任熙熙這樣高興刷卡,不高興也刷卡,宅在家裏海淘,出門就直奔商場,如此惡性循環的生活方式,簡直不可救藥。

但任熙熙卻有一套非常唬人的邪門理論,還拿周垚的戀愛觀作比較。

“垚垚,你從十五歲到現在三十歲,你的每一次價值觀演變都和戀愛有關,你就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吸血鬼。可你看我從不以你為恥,反以你為榮。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我的所有人生觀、價值觀就是在買買買中完成的啊,在這件事上我歷經挫折磨難,上當吃虧,但同時我也完善了品味和眼光嘛……”

那句“我從不以你為恥”精準的戳中周垚的脊梁骨。

周垚只能扭開臉,用沉默結束又一次不愉快的交心。

同時她也得承認,她在各式各樣的戀愛關系中找尋自己,任熙熙又何嘗不是在“買買買”中找自我呢?

任熙熙那個堆得快要溢出來的衣帽間,裏面的每一件寶貝都曾經和她水乳交融啊……

而那些卡債,也一直在和她相愛相殺。

可以想見,讓任熙熙去二手店裏跑一趟鑒定包包,完成入貨和出貨,是一項多麽艱巨的任務。

周垚特意在電話裏囑咐看店的店員小方,并和工資挂鈎,務必要她防住內賊——即便不小心誤入假包都不要緊,請千萬阻止任熙熙,拒絕讓她買任何東西回家!

在任熙熙莫名興奮的出門之前,周垚還虛弱的撂下這樣一句:“任熙熙,你敢從我店裏買東西回來,咱們就友盡了。”

以至于,任熙熙臨走前的目光裏包含了無比的沉痛和憤怒。

但周垚實在沒精力理會。

整個上午,她的肚子都在折騰,想要她的命。

她上洗手間時才發現,大姨媽來了。

闌尾發炎的疼,和大姨媽的疼,終于成功會師完美結合,齊心協力的給周垚最沉痛的一擊。

直到中午,周垚被疼的昏睡過去之前,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狂躁想吃人的狀态。

~( ̄▽ ̄)~*~( ̄▽ ̄)~*~( ̄▽ ̄)~*

中午,門鈴響起。

周垚拖着病軀起床去開門,見到仇母充滿關懷的笑臉。

那狂躁,那想吃人的渴求,竟然一下子被壓了下去。

仇母送了一碗熱湯給周垚,周垚一時受寵若驚,還被仇母攙扶着回到床上。

更有甚者,在仇母得知周垚滴米未進時,還自動自發的到她的小廚房裏熬了一小鍋白米粥。

周垚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聽着廚房那邊的動靜,心裏某個角落瞬間塌陷,又酸又軟。

肯定是仇紹告訴仇母她病了,畢竟昨天晚上仇紹在醫院折騰了兩個小時。

只是不知道仇紹是怎麽和仇母形容的這件事,為什麽仇母對她的關懷遠遠超過了房東對房客的關心?

周垚腦子裏轟轟的,想不明白。

直到把仇母送出門,周垚喝了兩碗白粥,撐着眼皮子,終于等到了小方打來的電話。

——任熙熙什麽都沒有買。

周垚終于松了口氣,安心的爬上床睡午覺,夢裏的她一直在享受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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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周垚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每每這鈴聲響起,她就一陣激靈。

這首節奏快的像是催命一樣的歌曲,是周垚專門給她遠在美國的老媽陳潇女士設定的,每一次她媽打來,都像是一場火星撞地球,她們一定會吵起來。

周垚瞪着那串號碼好一會兒,剛睡醒還有些遲緩的腦回路,努力腦補了一會兒她媽這次又有什麽新的吵架題目,直到那串鈴聲持續了将近一分鐘,她将電話接起來。

她媽,陳潇女士,拟定的最新版吵架題目,是周垚完全沒有想到的。

——她和路明的合照被有情人婚戀網站拿去打廣告一事。

陳潇女士用了很長一段話,來表達她對這件事的看法。其一,她唯一的寶貝女兒,竟然在婚戀網站上找對象,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她居然不知道?其二,這個路明簡直就是來路不明,這種網上找的對象能靠譜嗎,既然在這方面有困難為什麽寶貝女兒都不和她這個當媽的講呢?其三,她要求周垚立刻把這個叫路明的所有資料發郵件給她,她自會找國內的關系去進行徹徹底底的身家調查。

周垚耐着性子聽完了陳潇女士的整場演說,終于找到了第一個插嘴機會:“媽,我和路明不是一對,我們也不是在婚戀網上認識的,我們是大學同學……沒,只是交往了一個月,結什麽婚啊……哦,那照片搞錯了,不知是誰惡作劇拿我們大學時的合照去報名了……呵,你還以為是我的近照呢?”

周垚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那是因為她們母女已經兩年未見,只有逢年過節視頻一會兒,陳潇女士對親生女兒的印象始終還頑固的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模樣。

陳潇女士聽完周垚的解釋,消化了好一會兒,終于理出一套思路。

陳潇:“你沒去網站征婚?”

周垚:“我還需要征婚?”

陳潇:“哦……也是,你的長相都是遺傳得我,好在沒随你爸,這麽天然純粹漂亮的小姑娘現在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周垚忍不住腹诽,那是你沒見過我化妝的樣子。

“媽……跑題了。”

陳潇:“哦,那你和那個‘來路不明’也分了?”

人家叫路明。

周垚嘆道:“不适合呗。”

你和我爸還不是以這個理由分的?

陳潇:“哎,可你好歹也三十的人了,什麽時候才能定下來啊,哪兒都好,就是心太野,太高,不過這點也挺像我,我當年就是受不了你爸的安分守己才……”

周垚疲倦的閉了閉眼:“媽……又跑題了。”

陳潇:“哦對對,那你什麽時候找個結婚對象啊,媽這裏有不少好苗子呢!”

的确,周垚絕對相信她媽的社交能力,三六九等各個社會階層的人真沒有她不認識的。

可惜……

周垚好心提醒:“媽,你忘了?我是不婚主義。”

陳潇一下子陷入震驚:“啊?……什麽時候的事!”

周垚靜了一秒,肚子又一次傳來抽痛,她的所有耐性都磨光了:“就從你和我爸離婚,你們又各自再婚,先是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開始。”

一陣冗長的沉默。

在陳潇女士心中,這件事俨然就是這個已經分崩離析的家庭永遠難以愈合的傷痛,打從這段婚姻破碎那天開始,它就存在了,只是三個人都不會随便去觸碰,以為時間長了,它就好了,就不存在了。

陳潇:“女兒,你原諒媽媽吧,媽媽只是……”

周垚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角有些熱,腦海中滑過的是方才在廚房裏忙裏忙外的仇母的身影。

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從不羨慕別人家的母親,也不認為相夫教子是理所應當的事,她自己從不屑做的事,又怎麽會來要求她媽呢?

可這一刻,她真的要崩潰了。

周垚的聲音噎在喉嚨深處,聽上去很悶:“好啊,我原諒你,也原諒我爸,你們做什麽我都原諒。那能不能也請你們原諒我,原諒我不結婚,原諒我的貪婪、自私、幼稚、不知滿足,原諒我做不到一輩子從一而終?”

又是一陣沉默。

陳潇似乎這才聽出來周垚的不對勁兒:“女兒啊,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垚閉上眼,漸漸平靜下來:“闌尾炎,大姨媽。”

陳潇欲言又止,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女兒你看,你不找個伴,病了都沒有人照顧。

因為上一次在說出這句話時,周垚非常譏诮的回了這樣一句:“我已經開始存将來去養老院的錢了。”

自我規劃——這四個字,周垚比同齡人學會的更早。

她是已經離婚的爸媽口中最“懂事”的女兒,但從沒有人想過,她是被迫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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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垚下午睡得昏沉,卻也睡得不踏實。

她的腦子很亂,思路停不下來,即使在夢裏,仍有個問題困擾着她——究竟她媽是怎麽知道那張照片和婚戀網站的事的?

直到傍晚,周垚被一個老同學的電話吵醒。

迷迷糊糊間,她終于得知了答案——家長會。

周垚發出一聲哀嚎。

她怎麽就忘記了呢,她媽一向交友神通,上大學時雖然只來過一次家長會,卻和大半個班的家長都建立起聯系。

事發當天剛好有幾個女同學目睹了過程,保不齊回家會告訴雙親,保不齊這雙親裏就有一位是她媽的交友範圍……

然而,最讓周垚崩潰的事,遠不止于此。

在闌尾炎,大姨媽,她媽,相繼到訪後,周垚又看到了這位老同學發來的一張截圖——有情人婚戀網站最上鏡情侶。

原來她和路明的合照,不僅被做成了人形立牌,還曾在網站首頁曝光過。

雖然現在已經被拿掉了,可仍有截圖流了出去,甚至還流進了校友錄。

真是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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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內論壇上,因為這張照片而開的帖子,已經頂到三百多樓,最後毫無懸念的将重點歪掉,直指向“周垚用盡手段破壞路明和未婚妻,成功拆散一對有情人”。

居然還有人拿出“證據”,證實是周垚向有情人婚戀網站報名投稿,否則網站是如何拿到周垚和路明的身份證電子版的?

這人還說,周垚和路明短暫交往的那一個月,正是為了拿到路明的身份證,居心叵測,用心之毒,可見一斑。

哇,真是一盤大棋!

周垚一邊看一邊生氣,一邊看一邊又覺得欲罷不能。

她中套了,而且基本可以确定,設置圈套的人是個女人,多半暗戀路明,還是他們班的班委之一。

若不是班委,根本沒機會拿到她和路明兩個人的身份證電子版,必然是在當年大家遞交資料時複制了一份。

至于是誰,周垚自認沒有那個智商去破這個懸案。

總而且她從不知道,原來他們班上有這麽牛逼的人物存在,為啥以前活的這麽低調呢?!

這時,前來報信的老同學在微信上問周垚:【就這麽算了?要不要大家幫忙把這個賤人揪出來?總不能放任這人诋毀你的名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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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怎麽幫?

這個大家指的都是誰,會不會把主謀也包括進去?

至于名聲……

呃,這玩意她有過?

周垚想了一下,好吧,有沒有名聲單說,這啞巴虧吃的倒确實窩火。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特麽的都是她自己的戰場,路明這顆班草也是她自己招惹的,何苦拉一竿熱心群衆下水?

人家主謀可是單槍匹馬就唱出一臺大戲!

切!不就撕逼嗎,這特麽的就是妖豔賤貨的主場啊。

她,周垚,自該奉陪到底,一手抓賤人,一手抓證據,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至于怎麽抓……這是個問題。

這個虧吃了,得讨回來,這個苦果塞牙了,也不能白塞,起碼得拉個墊背的一起。

是誰呢?

呵,在這件事上除了路明還有誰有這個榮幸呢?

周垚笑了。

路明,這事你也有份,你別想躲!

思及此,周垚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路明。

電話最直接,不像微信會被留下截圖證據,而且只要她掩飾得好,路明不會起疑,更不會想到去錄音。

不到十秒鐘,電話接通。

對面傳來路明的聲音:“垚垚?”

周垚單刀直入,語氣放的很柔很軟:“路明,你要結婚了,咱們最後……再見一面吧?”

路明似乎一愣:“你……還好嗎?校內論壇的事,你看了嗎?”

周垚一邊玩着指甲一邊滿不在乎道:“哦,掃了一眼,沒啥新鮮的啊,我約你不是為了這事。”

路明的語氣中隐有期盼:“那是……”

周垚故意停頓一秒,笑了:“‘敘舊’呗,留個念想,省得遺憾。”

路明半響不語,呼吸也有些不穩。

周垚知道,這會兒他的腦子裏一定在開小會,多半是為了不确定她話裏的暗示是不是他想多了。

果然,片刻後,路明問她:“……在哪裏敘舊?”

周垚:“XX酒店怎麽樣?”

路明又一次沉默了。

可周垚沒打算再給他時間:“來不來,一句話,痛快點!”

這一回,路明已經不能壓抑那絲激動:“我……”

周垚:“不要?那當我沒說。”

路明急切道:“等等!”

周垚垂下眼。

路明:“……我來!”

周垚笑了。

哎,大部分壞男人都不會拒絕在結婚前和狐貍精來一場“哼哼哈嘿”的,差別只在于有的男人壞的露骨,有的男人壞的不明顯。

呵,路明啊路明,你不來,我就放你一馬,不算你認慫,你是真男人。

可你要是真的趕來,這鍋你就背定了,也讓那個在暗處喜歡你仇恨我的小賤人瞧瞧,我特麽的身為一個狐貍精,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為難女人。

手撕賤人第一招:引蛇出洞、借刀殺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知道為什麽昨天卡文,智商目測只有三十,晚上失眠了,NND大姨媽來了!!!

今天只睡了三個小時555555

努力碼出肥肥的一章,就準備去碎了。

請大家多支持!!感謝啊!!!

……

ps,女主要放餌出來釣大魚了~

☆、Chapter 8

周垚沒有将第二天要去和人撕逼一事告訴任熙熙,即便告訴了任熙熙也去不成,二手包的買家明天要來店裏。

再者,這事成敗幾率各占一半,成了自然好,萬一敗露了,任熙熙也省的被一起拉下水。

任熙熙和她不同,是個臉皮挺薄不會和人吵架的姑娘,除非把這姑娘扔進奢侈品包折扣大酬賓活動現場,保準第一時間殺個人仰馬翻。

但現實生活裏,任熙熙連去買菜都不會砍價……

翌日一早,任熙熙前腳出門,周垚後腳就迎來了仇母和一小鍋白粥,就着仇母自己做的鹹菜吃了幹淨。

仇母沒着急走,看着周垚吃粥,時不時還抖出點仇紹的八卦。

“哎,紹紹一個人出國的時候其實我這個當媽的特別擔心,還沒成年呢就一個人去美國那麽遠的地方,當時他英語也不是很好,都是後來逼出來的。相比起來,他爸就特放心,畢竟他爸他爺都是美國留學回來的,仇家這是三代留美,這也算是家族傳統。”

周垚想起曾有過幾面之緣的仇爸,無論相貌談吐氣質都像是個知識分子,背脊挺直,個子也高,頭發向後梳是老派的大背頭,看着卻不落伍,自有一套氣度,臉上的紋路也足以說明他年輕時如英氣。

周垚拖着腮幫子,笑眯眯的望着仇母。

氣質,仇紹更貼近仇爸。

長相嘛多半是遺傳自仇母,尤其是這雙有神像是會說話的眼睛。

這一家三口真是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最關鍵是和諧。只要關系和諧,人就看着面善,關系惡劣,長得再好看也面目可憎。

周垚想想自己那對爸媽,又看了看仇母,終于明白當初為什麽一眼就相中這套房子了,就是房東夫婦給她的感覺——家的感覺。

這邊,仇母已經将話題帶到另一個高度:“這人脾氣性格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我有時候心裏煩躁,想和人吵一架痛快一下,結果紹紹和他爸根本不接招,還老讓着我,像是我在無理取鬧,結果我就更生氣……”

周垚一怔,不知話題怎麽就繞到這裏,而且聽上去仇紹和仇爸的性格更加分了。

仇母見周垚一臉專注,便趁熱打鐵:“紹紹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太內向,不懂現在外面那些男生哄女生那套,也不去酒吧多認識朋友,生活作息太規律,除了在家裏就是去公司,我這個當媽的啊可真犯愁。”

哪怕周垚就是個木魚腦袋,這會兒也聽出味兒了。

仇母哪是來抱怨的,分明是來撮合的,随便一條“缺點”聽上去都是女生找對象最在意的“優點”。

……也是,長得再可口,身材再好,味道再香,不往姑娘多的地方紮堆也沒用。

那唐僧為什麽老遇到妖精呢,還不是因為他一天到晚走野路,每每經過妖精洞門口,還去要吃的喝的,生怕人家看不見他。

周垚知道自己該表态了,笑道:“對了,阿姨。前天的事我還沒好好謝過仇先生。”

這事自然是指送她去醫院,白天那出是不能提的。

仇母聽了只覺得周垚這姑娘又聰明又通透,她一個當媽的自然不好跑到姑娘面前提醒她兒子做的好人好事,只好東拉西扯先樹立起一個好品格。

而且說起前天的事,仇母覺得那是鐵打的緣分。

怎麽送個銀耳羹就變成英雄救美了,怎麽偏偏周垚沒鎖門呢,怎麽偏偏就讓仇紹遇上了呢,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再看這姑娘的模樣,真是眉清目秀、宜室宜家,一雙大眼黑白分明,鼻頭和雙頰有肉看着就旺夫,唇紅齒白,笑起來尤其讨人喜歡。

還有這身段,瘦卻不露骨,該有肉的地方也長得很團結,胸大屁股翹,是個好苗子。

仇母真是越看越滿意:“哎沒事,沒事,這都是紹紹該做的,還謝什麽呀!你們年輕人能說上話,只能你平時沒事拉他多出去走走轉轉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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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仇母,周垚也沒耽擱,看了眼時間,距離她即将奔赴戰場的時間只剩下三個小時。

洗澡,她是沒那個體力了,只能飛快的洗個頭。

然後是最關鍵的環節,化妝和挑選戰服。

藍色的露肩上衣,黑色的蕾絲長裙,藍與黑,代表邪惡。

至于妝容,首選當然是适合這幅病容的,最好是能營造出一種“我愛的人要結婚了”的那種失意境界。

周垚一邊化妝一邊刷開手機,翻出一個女同學的電話號碼,就是那天在酒店洗手間裏大講特講她壞話的其中一位。

周垚的八卦日常,這幾個仇恨她的女同學一直在跟進,不然她們茶餘飯後實在難過。何況又是這麽一個敏感的時間,校內讨論的風風火火,當事人就自己上門奉送第一手資料。

所以周垚也不急,點開免提,先慢悠悠的鋪墊個十來分鐘,對方問什麽她就答什麽,三分真七分假,重點時不時歪一下,讓對方更急不可耐。

等這女同學終于忍不住說要約周垚出來見面時,周垚才漫不經心的說:“哦今天可不行,還有一小時,我就得去見路明了。”

女同學:“路明!你,你們這時候……哎呀你就不避嫌啊?”

周垚:“避什麽嫌,男未婚女未嫁,只要他還沒領證,誰都有争取的權利。”

女同學:“可……可是你們分手了啊……”

周垚:“分手也可以複合啊!多虧了這個帖子,讓我看清自己的內心,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女同學:“路明也是這麽想的?”

周垚:“當然呀,酒店還是他定的呢!”

透露了最關鍵的信息,周垚也懶得再演戲,幸好對方比她更急,沒兩句就各自挂斷。

周垚仔細想過,這個女同學極大可能知道這個局背後的主謀是誰,她和幾個班委關系都不錯,聽說和其中兩位還經常約出去一起逛街。

能讓人在畢業後還能湊在一起維持友情的原因不多,一是關系真的好,價值觀也雷同,多半曾是室友,二是有共同的敵人。

顯然,這幾個屬于後者。

即便周垚估計錯誤了,相信這位女同學也會第一時間跑去找負責操辦聯誼同學要路明未婚妻的手機號,看熱鬧不嫌事大,這些人苦心經營,盼着抓她小辮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又怎麽會錯過這個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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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垚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收拾自己,最後用不算很重的唇膏顏色點綴了幾下,顯得氣色不那麽憔悴,卻又透着幾分我見猶憐。

打開鞋櫃,周垚猶豫了一下,指尖略過一排細跟高跟鞋,最終落在一雙坡跟鞋上。

她這身子骨可不能和人動手撕,一來是撕不過,二來是怕對方看出她肚子疼,直接一拳打爆她的闌尾。

只要能利用路明拖住他未婚妻,這雙坡跟鞋用來逃命還是夠的。

只是周垚沒想到,剛一出門就遇到了難題——下樓。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難看的下樓姿勢了,又慢又狼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扶手,比一百高齡的老人上樓快不了多少,全程幾乎靠蹭,每走一步都在冒冷汗。

直到周垚來到一樓,腳下只剩三節臺階,心裏正在慶幸,幸好這個時間沒有人經過時,與此同時就聽到“咔”的一聲。

左前方的防盜門從裏向外打開了。

一襲黑色風衣神色淡漠的仇紹,從門裏走了出來。

周垚站住腳,張嘴想打招呼,這才發現口幹舌燥。

仇紹關上門,回過身望着她:“周小姐,出門?”

周垚點頭,勉強笑了一下。

卻見仇紹眉頭微蹙,頓了一下說:“你的身體……”

周垚飛快的邁下最後一節,強忍着龇牙咧嘴的沖動:“哦,沒問題的。”

靜了一秒,仇紹的目光略過她的腳面。

“你去哪裏,我開車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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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免費的車周垚自然不會放過,主要是以她現在這樣走出小區再叫車,恐怕又要耽誤十來分鐘。

但現在,她只是站在小區角落的陰涼地等了五分鐘,一輛銀灰色的越野車就停到跟前。

藍天白雲,春風浮動。

仇紹走過來時,黑色風衣的衣擺被風撩起,灰色系的墨鏡映出她有些狼狽的站姿。

仇紹打開車門。

周垚說了聲“謝謝”,扶着門就要上。

越野車的臺階高了些,她這一用力,本以為會疼得撕心裂肺,誰曾想手臂被人一托,眨眼間已經被托進副駕駛座。

她都沒用什麽力。

仇紹很快坐進來,調整了一下後視鏡,說:“安全帶。”

周垚“哦”了一聲,右手拉長安全帶要往左下角扣去,拉到一半帶扣就被一只大手接管,按進安全槽。

車子啓動,平穩的滑向路面。

周垚靜了好一會兒,看向身側的男人,只聽他問:“去哪裏?”

周垚:“XX酒店。”

仇紹似是揚了下眉:“又是聚會?”

周垚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約了前任。”

仇紹飛快的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周垚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周垚補了兩個字:“撕逼。”

仇紹不再說話,仿佛很專注開車這件事。

周垚也沒有找話題,她要保存體力,索性拉開上方的車載小鏡子,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面容。

随即從包裏拿出幾件裝備,手上麻利的開始補妝。

仇紹擡眼掃向後視鏡,只見周垚神情認真,拿着眼線筆的手特別的穩,目光堅毅,仿佛要奔赴戰場和誰決鬥。

只是那唇角仿佛有些幹澀。

趁着紅綠燈的功夫,仇紹從車門的置物架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遞過去。

周垚剛合上粉餅,嗓子眼已經要冒煙了,擡眼見到有水送到眼前,自然不客氣,接過水瓶就猛灌了幾口。

瓶口留下淡淡的一圈紅唇的痕跡。

“謝謝。”

“不客氣。”

車子繼續行駛。

周垚這才想起,蓋子還在他手裏。

剛要接過,仇紹就目不斜視的擡起手,精準的将蓋子按在瓶口,擰了兩下,那指甲修建的整整齊齊,只留了一道細細的白邊。

周垚看了一眼,接過蓋子:“我自己來吧。”

一秒的沉默。

周垚又一次開口:“謝謝。”

“不客氣。”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車子在酒店大門外停穩。

周垚小心翼翼的下了車,卻聽到身後傳來又一道關門聲。

繞過車頭時,就見仇紹将鑰匙交給泊車小弟,回過身望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仇母刷完存在感,功成退場~

明天才是重頭戲~

☆、Chapter 9

周垚的腰背挺得很直,高跟鞋“咔咔咔”的踩在酒店光可鑒人的地磚上,一路吸引不少注目禮,但她目不斜視,直直走向櫃臺。

周垚拿了房卡,簡單明了的和櫃臺的酒店工作人員交代了兩件事。一是半小時後會有位叫路明的男士來領房卡,二是四十分鐘後會有兩個或以上的女人來問路明和周垚訂了哪間房,請務必告知,請他們上樓。

周垚的聲音依然帶着一絲沙啞,音量不高,只是面無表情公式化的說完,轉身離開。

來到電梯前,只有仇紹一人站在這裏,上行按鈕已經按下了,只等她。

從剛才一踏進酒店大門,仇紹沒有跟着她去櫃臺,徑自來到這裏。

周垚起先一愣,沒明白其用意。

怎麽,生怕別人看到他倆一起開房?

但轉念就推翻這個想法。

突然明白到,他不是在意別認真麽看自己,而是在意怎麽看她。這恐怕也是他那好教養的一部分。

電梯門開了,周垚率先走進電梯,來到最裏面的角落。

門板剛合上,她整個人迅速虛脫,靠着光滑的牆壁,雙手撐着扶手。

仇紹背對着她,宛如鏡面的電梯門板清晰的映出兩道身影。

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緩緩落在上面,只見周垚彎着腰,像是憋着勁兒,額頭上開始冒冷汗,神情扭曲。

仇紹沒說話。

周垚雖疼,卻也因此松了口氣,因為如果真的有人在這時候問她“你還好嗎”,或是“你沒事吧”,以她此刻糟糕的心情,恐怕只會怼回去。

比如,“我特麽的看着哪裏好?”

比如,“你覺得我像沒事?”

~( ̄▽ ̄)~*~( ̄▽ ̄)~*~( ̄▽ ̄)~*

直到電梯門再度開啓。

周垚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似乎有擠出一點氣力,足以支撐她走向房間。

仇紹沒有動,依然站在門口。

周垚離開那扶手,高跟鞋“咔咔咔”的移動過去。

只是正當她擡腳跨出時,手臂卻被一股力道向上一擡,她腳下一頓,愣了。

周垚有些詫異的側過臉,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是真的很高,即使她穿着高跟鞋,依然矮了他半個頭。

仇紹也正望着她,眼神平靜。

邁出電梯時,低沉的聲音響起:“留點體力。”

正是這句話,令周垚原本還想逞強的那句“我自己能走”噎了回去。

事實上,這看上去對他來說很輕松的借力,卻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周垚的負擔,她幾乎有一半的重量倚靠着那條手臂的支撐。

甚至到走進房間,關上門,扶着她在床邊坐下……

仇紹轉身拿起一盒餐巾紙遞給周垚,依舊是那不緊不慢的口吻:“你的妝花了。”

周垚抽出一張紙,按在自己額頭,點了點頭,又從包裏拿出粉餅,開始仔細按壓臉上的薄汗和油脂。

仇紹已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倒進電熱水壺,很快,就傳來燒水的“轟轟”聲。

他回過身,靠在臺邊,雙手環胸,目光落在周垚身上。

她補妝的手有些抖,但卻并不影響那熟練度,她飛快的收拾好自己,合上粉餅,低頭看了下時間,随即回望過來。

四目相交。

周垚抿了抿嘴唇,說道:“待會兒除了路明,恐怕他未婚妻和幾個不相幹的人也會來。我是來攤牌的,簡單地說,是因為照片的事,有人抹黑說是我幹的,還在學校論壇上鬧的沸沸揚揚,要把我的名聲搞臭。我是來自救的,也是來抓兇手的。”

水開了,仇紹回過身,倒了半杯熱水,又兌了常溫的礦泉水,擡腳走向周垚。

周垚接過水杯,冰冷的雙手仿佛一下子找到依靠,緊緊握住杯子。

就聽仇紹問:“也許等你攤完牌,就要去醫院了。”

周垚當然明白,此刻的她需要的是靜養,而不是折騰,她的闌尾還在發炎,加上不甘寂寞的大姨媽,雙重折磨之下連她的肋骨都覺得隐隐作痛。

正值春季,溫度和暖,還伴着微風,可她卻手腳冰涼,由內向外外冒着寒氣。

周垚說:“凡事都有時效性,這件事尤其是。等過幾天我好了,輿論也基本蓋棺論定了,到時候我舉着大喇叭滿世界喊冤,都沒人信。”

仇紹沒接話,他的目光依然那樣平和,定在周垚臉上,仿佛在探究,仿佛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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