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68
故事講完了, 仇紹神情淡然的端起周垚的杯子,将裏面剩下的兩口果汁倒進嘴裏。
他的唇角沾了淡淡的橘色液體。
周垚伸出手指, 蹭了一下。
好半晌, 誰也沒說話。
周垚那雙大眼裏, 泛着柔和的光, 像是要把他溺死在裏面。
她溫柔地笑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仇紹一擡手,揉了揉她頭頂上的丸子, 扯掉皮筋, 頭發披散下來,蓬亂的蓋住了眼睛。
低沉的笑聲響起, 她撥開頭發的時候,聽到他說:“沒事,都過去了。”
周垚抿了抿唇,輕聲問:“都過去了麽?”
“嗯,都過去了。”他又一次強調。
隔了一秒,他笑道:“心疼我?”
周垚沒點頭, 也沒搖頭,她不知道怎麽講。
心裏有一個角落在疼,可她一張口,就詞窮。
該說什麽?
安慰的話?
如何安慰?
他說過去了, 那就是過去了。
他的過去,她沒有機會參與。
将來如何,沒有人知道。
但現在, 他們在一起。
……
周垚嘆了口氣,再擡起頭時,對上他臉上的笑。
她不知道說什麽,他卻有話要說。
“周垚。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雖然這招,對你這脾氣有效。”
他的口吻輕描淡寫,神情淡淡,目光卻很認真。
“你這女人,外冷內熱,面硬心軟,只要我編幾個精彩自虐的故事,你就完蛋了。但這些事我不會做。”
“你只需知道,那些過去,決定了我現在是這樣一個人。如果是在那時你我相遇,呵,咱們不會走到一起。”
博取同情,換取一個女人的心,或許有效,但那是下策。
仇紹心裏清楚,只要他有意經營布局,周垚的心就會向他妥協。
可是當周垚提出想知道他的過去時,仇紹就明白,他根本無需那樣做。
她已經向他的世界又邁了一步。
這樣,就很好。
仇紹的話似乎觸動了周垚。
周垚眨了眨眼,聲音很低:“那時候的我,剛被父母抛棄,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在美國我誰都不熟,只想抓緊一棵大樹緊緊抱住。”
仇紹将她的頭發別到耳後,将她的手抓着緩緩揉搓安撫:“那時候的我,眼裏沒有別人,沒有喜歡的女人,沒有值得信任的朋友,我享受那樣的孤獨,不喜歡累贅,也沒興趣當別人的大樹。”
周垚抿唇笑了:“這麽聽上去,好像如果遇到,還真是我的不幸。”
仇紹也在笑。
周垚忽然問:“所以,如果我向你撲過去,你會推開我麽?”
仇紹挑眉,仔細想了一下:“按理說不會,但也不會認真。”
周垚睜大眼:“聽上去好渣。”
仇紹捏了一下她的手。
周垚沉默兩秒,說:“所以,是不是該感謝曾經的錯過?現在,似乎都變成了更好的人。”
周垚突然想起張愛玲在《傾城之戀》裏寫過的一句話:“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
她一直不喜歡這句話,悲觀,無奈,妥協。
可現在想想,誰沒經歷過這樣的境地呢?
周垚轉而想到自己,想起過去那些夢魇一樣的經歷。
她不由得低了頭,眼睛有些幹澀,說話時也有些踯躅:“其實在美國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糟糕。那種糟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當時就是個糟糕的人……然後,我認識了幾個朋友,經歷了一段糟糕的感情……”
她艱難的說完這段話,那只大手又落在頭頂上,一陣蹂、躏。
周垚的話卡在一半。
擡起頭時,她有些茫然。
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專注地看着她。
他低聲道:“沒事,別勉強。”
隔了一秒,又道:“怎麽像是跟大家長承認錯誤的小學生?”
周垚埋怨的白了他一眼,她努力的在坦白,他卻這麽評價。
仇紹不禁彎彎唇:“想說的時候,再說。現在又不是前史交代競賽。”
他自然不能說,其實他知道了大概。
上次周垚醉的七葷八素,基本上把重點都交代了一遍。
不過從他的角度上看,周垚似乎對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以為自己喝醉了也不會胡說八道,起碼她身邊的朋友任熙熙和阮齊等人是不知情的。
偏偏,她早就把老底漏給他。
他心裏,難免會有點得意。
……
…………
仇紹表态了,不逼她。
周垚心裏真的松了口氣。
她的過去,那樣不堪,至今傷口還在流膿流血,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美化,去給過去的自己找借口……
她不懂事,她太年輕,她智商情商都太低了,還是她被騙了?
她心裏清楚,這些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
翌日一早,周垚離開畫室。
她不是回家拿箱子的,仇紹也沒再提。
他不提,她也不會提醒。
彼此之間有個默契,不逼迫對方,順其自然。
任熙熙見着周垚回來,一臉暧昧,擠眉弄眼的說她是去接受灌溉的小樹苗,滋潤回來了。
周垚白了她一眼,做了塊面膜,該吃吃,該睡睡。
一覺醒來,向四周一看,還是那間套房,沒什麽不同,但又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心裏有個東西,像是落地了。
……
這天,老柴發來一條微信,極盡谄媚的誇她,誇Leif。
老柴說,早知道原來Iris和Leif可以碰撞出這麽牛逼的火花,早該讓他倆搞一搞了。
老柴還說,這幅畫是他見過最生動最有活力的作品。
周垚知道老柴有一部分是在誇大,他一向愛吹牛,不吹不能顯出他的眼光,舉凡名著多多少少也有吹和美化的成分。
老柴最後留下一個日期,一個地點,畫展首日開張,讓周垚務必來。
……
…………
畫展的開張日,轉瞬即到。
周垚随便套了一身日常休閑裝,踩着高跟鞋,化了淡妝,就出了門。
走出小區,仇紹打來電話。
他的聲音有些疏離,一如既往的平和:“去畫展麽?”
周垚站到路邊:“已經出門了。”
隔了一秒,周垚問:“你呢?”
“在路上。”
周垚“嗯”了一聲,又問:“這兩天忙什麽?”
“畫室裏太簡陋,添了兩件家具。”
“哦。”
仇紹的聲音似乎有點疲倦:“一個櫃子。”
一頓,似乎笑了:“一張床。”
聽着他帶笑的聲音,周垚不知該說什麽。
狀似不經意的“嗯”了一聲,很平緩的問:“多大?”
他一本正經:“櫃子,90cm乘以180cm。帶抽屜。”
顯然是個大衣櫃。
周垚遮着日頭,眯着眼如同曬着太陽的貓,聲音也是慵懶的。
“床呢?”
那邊頓了兩秒,慢悠悠的說:“兩米一乘以兩米一。”
周垚勾唇,上了一輛出租車。
坐定後報了個地址。
電話沒有切斷,她很突然的問了一句:“哦,蹦蹦床?”
那頭一陣低沉的輕笑。
笑意收斂後,他說:“應該問題不大,可以蹦兩下試試彈性。”
周垚抿唇笑了,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風景。
一陣沉默。
誰也沒有先挂斷。
半晌過去,那邊說:“我快到了。”
周垚:“嗯,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
周垚十五分鐘後抵達畫展。
她沒着急入場,在外面轉了一圈,逛了一下附近的小商鋪。
折回來時,老遠見到門口迎賓的老柴的老婆,肖靜。
肖靜一眼沒認出周垚,周垚淡笑着報出“iris”,肖靜吓了一跳。
兩人閑聊兩句,但肖靜要負責迎賓,老柴不見蹤影,她一個人實在很忙,周垚沒有過多打攪,轉身進會場。
周垚經過一個角落,沒看到貓在角落裏接電話的老柴,越了過去。
……
老柴神情凝重,聲音也有點怪:“Dylan?”
電話那頭,環境音有些嘈雜,可那個帶着一絲沙啞的男聲,依然清晰可辨。
“老柴,一回國就大展拳腳,恭喜。”
“謝謝。”
說話間,被稱作Dylan的男人正走出機場一樓大廳的大門。
門內人聲鼎沸,門外車水馬龍。
他臉上架着一副複古款墨鏡,白色的T恤淺色的牛仔褲,蹬着一雙休閑鞋,手裏拎着一個小行李箱。
出了門,男人左右一掃,目光定在一輛休旅車上。
擡腿走了兩步,等在車邊的司機立刻迎上來兩步,接過他的箱子。
老柴清楚地聽到車門開關的聲音,說:“Dylan,我這挺忙,有機會再敘舊?”
這樣的機會有多渺茫,老柴心知肚明,興許不會再見,本來過去這些年也沒照過幾面,每次都是偶然出現在同一場合。
但現在,一個在美國,一個在中國,這種偶然不會有了。
老柴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客氣話。
Dylan應了一聲:“好。”
電話切斷,男人摘下墨鏡,捏了捏眉心,似乎很疲憊。
但睜開眼的一瞬間,眼神卻分外銳利,且藏着淡淡的喜悅。
司機問:“先回酒店?”
男人一手撐頭,翹起二郎腿,開口時嗓音比方才更加沙啞:“先去畫展。我要先去見見老朋友。”
撂下話,男人将墨鏡架回鼻梁,姿勢不動,阖目養神。
……
老柴電話一挂,眉頭就開始跳,不詳的預兆。
他刷開朋友圈,點開自己剛發的關于畫展開張的那條,下面幾十條贊和留言。
老柴往下一拉,掃了一圈,從中發現幾個仿佛還和Dylan有聯系的同學,先将幾個人設置到一個分組裏,以免待會兒發作品的照片時,被這些人截圖出去。
分組一設定好,老柴發出一聲嘆息。
萬幸的是,Dylan在美國。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一下,放男二出來刷個臉,寫不動了,今天就這麽多字吧。
上上章到底還是被鎖了,白天修了一下解鎖了,血槽已空,以後多喝湯,也能飽的,相信我。嗯!
待會兒去發上章紅包~
……
感謝三位親贈送的地雷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