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鞋

莫說菱萱抱着蕭衍之，就是什麽也沒抱，心底裏的傲氣也不允許自己莫名其妙的被這纨绔少爺耍弄。當即像沒看見一樣道：“三少爺一人在這園子裏，身邊也沒跟着的人，實在太過分了。”

蕭衍芸光着一只腳，腳上裹着的腳布早被汗濡濕，小風兒一吹，涼飕飕的，他張着嘴，不明所以：“什麽？”

菱萱笑道：“我說三少爺身份貴重，身邊也沒跟人侍奉。”

蕭衍芸這才反應過來，忘了初衷，順着她的話答：“雲栖在那邊給我摘花兒呢。”

“唔。”菱萱快活的一轉身跑了幾步，還在蕭衍芸的視線裏，果見他的書童雲栖在夠樹上的櫻花枝子，甜甜道：“雲栖哥哥，三少爺的鞋子掉了，喚你去拾一下呢。”

雲栖是個油滑的小書童，不過十三歲，便有了那親近女兒家的喜好，本苦哈哈的摘花，背後傳來那樣甜美的女孩聲音。半邊身子都酥了，花也顧不得摘了，回頭又見菱萱美麗可愛，忙不疊應道：“好好好。”一溜煙跑了去，親自拿了鞋子給蕭衍芸穿上。蕭衍芸氣的鐵青着臉踹了雲栖一個窩心腳，憤憤的看着小丫頭不慌不忙的給他道惱告退。

整個過程蕭衍之全程關注，剛離開秋千，他便笑得岔了氣，他的小嬌妻今生怎得變得那樣刁滑，像個小泥鳅一樣，抓也抓不住。

“夫君，妾身若有來世，一定不會讓自己再傻傻受人欺辱！”滿面淚痕的女子悲痛欲絕的說。

蕭衍之的心抽痛一下，是了，曾經她厭惡自己的愚鈍，怕是上天亦憐憫。可他卻偏偏不憐憫……

陪蕭衍之玩了一天，菱萱回去吃了晚飯後，就覺得不大好，又是一夜沒睡，第二日高熱不退，連下床都困難。

同室的阿蕪覺察到她那邊輾轉翻身，連外裳亦來不及披，赤着腳走到她床邊，“菱萱，怎麽了？”

菱萱高燒燒的嘴巴起皮，啞着嗓子道：“阿蕪姐姐，我怕是今日不能當值了。”

阿蕪吓的不輕，忙伸手去試她溫度，燙的可怕，“這好好兒的，怎病的如此重？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當值，我這便告訴琴媽媽，去請劉醫員來。”

菱萱沒力氣同她說過多的話，只道：“我沒事，捂捂汗便好了。”

阿蕪本性淳厚，又喜歡菱萱，見菱萱不願惹麻煩拿大，更是心疼她的懂事，便也很堅持。未等菱萱再阻止，她穿了衣裳鞋子就往琴媽媽處去。琴媽媽正在洗漱，想去看看少爺小姐們起沒起，一聽說菱萱病重，也很是重視，便道：“這裏我和小丫頭們看着，你是頭個發現菱萱不好的，去請劉醫員，把症狀細細和他說一說。”

阿蕪卻遲疑了，“媽媽，那日是劉醫員正巧在，三小姐又堅持，大夫人這才給了菱萱體面，親自叫醫員瞧了。按理說，下人家仆們病了，只抓副藥來吃就是了。”琴媽媽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越發呆了，那日劉醫員親自瞧都沒瞧好，今日抓服藥吃就能好了？”

阿蕪撓撓頭，趕緊去了。

琴媽媽不放心，又吩咐小丫頭們幾句，這才往後院屋裏去了。

還沒進房門，蕭清洺站在她身後怯生生的喊了句：“琴媽媽。”

琴媽媽忙轉身笑道：“三小姐這麽早便起了？”

蕭清洺點點頭，“我睡不着。菱萱是不是病了？”

敢情這小丫頭偷聽到她和阿蕪的對話了。“三小姐，您下個月不就要入私塾了嗎？快去讀書吧。”

“琴媽媽，菱萱是不是不太好？”蕭清洺的聲音哽咽了。三小姐蕭清洺最是柔軟的性子，又心地善良，琴媽媽知道菱萱暗地裏教蕭清洺認字，以免入私塾被嘲笑，加上上回抓蟋蟀，兩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誼。這下菱萱高熱不退，怪不得擔心的緊。可是讓小姐探望丫鬟，與禮不合，若傳出去，三小姐沒什麽，只會害得菱萱日子不好過。

“三小姐，您還是回去吧。”琴媽媽苦口婆心的勸，這些利害關系，六歲半的孩子哪裏懂得。

“琴媽媽……”蕭清洺急了，那一汪淚再也盛不住，撲簌簌的掉下來。

哎，難得身為小姐那樣看重一個丫鬟，也是緣分。琴媽媽想着，便道：“那三小姐可只許待一會兒，若染了病氣，可就不好交代了。”

蕭清洺收了淚，不住的點頭。

屋子裏彌漫一股說不上來的氣味，空氣壓抑沉悶。蕭清洺幾步奔到床前，菱萱正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菱萱……”又哽咽了。蕭清洺年幼，皮膚嬌嫩，眼圈紅的快，消的慢，不多會變成了個核桃。

菱萱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瞧她眼睛腫的厲害，想起自己那四歲病逝的妹妹，可憐可愛，那個喜歡圍着她喊姐姐的孩子。

“三小姐，莫要再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蕭清洺不多言不多語，安安靜靜的卻最是愛美，平日裏一撮鬓發亂了也要對鏡半天給抿上，小小年紀就纏着她生母藤姨娘要胭脂。

蕭清洺一聽會變醜，當即被吓住，再不敢哭了。

……菱萱忍不住笑了。

“對了！”蕭清洺像想起什麽似的，從袖管裏掏出一方絲帕，帕子裏裹了幾塊糕點。她的神情緊張，似乎捧着什麽易碎的珍寶一樣。“菱萱，這是昨兒在老太太處玩，老太太叫人給帶回來的貢糕。我沒舍得吃完，留了幾塊給你。”

那糕點晶瑩剔透，散發陣陣香氣，即便過了一晚，既然無損它的色澤光亮。果然是貢品，當真是好的。看她用絲帕去裹，更添了幾分感動。一見就是打算偷偷留着給她的，不然直接提食盒過來就是了。

琴媽媽本想阻攔，又有些動容，拿了一塊給菱萱，菱萱咬了一小口，高燒燒的嘴巴一點味道都沒有，根本嘗不出有多好吃。還是笑道：“三小姐，謝謝你惦記我。”

從進屋到現在，菱萱說了太多次感謝。謝得蕭清洺鼓起嘴巴很是不滿，“菱萱這樣客套，我可再不管你死活了！”

菱萱虛弱的笑了笑，又聽蕭清洺嘟囔着：“劉醫員真是太慢了，茗香苑離得也不遠！”琴媽媽捂嘴笑：“三小姐才說不管了。”蕭清洺紅了臉，菱萱也扯了扯嘴角，“三小姐，您快出去吧，免得我過了病氣給你。”

琴媽媽拍拍腦門，趕緊将蕭清洺哄回去。出門撞上只着裏衣往這邊走的蕭衍之，那小短腿急促有力，急了搖搖晃晃還不太穩，天知道他是怎麽從小床上挪下來，又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

琴媽媽頓時哭笑不得，一把抱起蕭衍之，蕭衍之知道她定要抱了他回去，不住的蹬小腿，一個勁掙紮。

“我的小少爺，你怎麽來了？還穿這樣少！守小屋的丫頭何處呢？！”

正說着，一鬓發散亂的小丫頭着急忙慌的跑了來，通紅着臉道：“媽媽，我……打了個盹兒，這不發現四少爺不見了，正到處找呢。”

“找？”琴媽媽讓人把蕭清洺送回房，方用凜冽的眼神割的那丫頭脖子一縮，“若是這當間兒四少爺出了事，你十條命也不夠抵的！五少爺呢？”

那丫頭快哭了，“五少爺已抱去奶娘那喂奶了。”

琴媽媽這才緩了神色，“自去管事媳婦那裏領罰去吧！”康怡園自有一房負責日常雜事和懲罰不規矩的丫頭小厮，管事冷媳婦是個冷心冷面不講情面兒的主，犯她手裏，不死也要脫層皮。一般琴媽媽都會護着自己手下這些丫頭，不會往冷媳婦那兒報，這會子是真惱了。

那丫頭哭着：“求媽媽，求媽媽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琴媽媽哪裏會松口，擺擺手讓人拖走了，低頭向懷中蕭衍之說：“你看你闖禍，連累下人受苦。以後可別這樣了？”

蕭衍之漫不經心的往屋裏看，他前世是冷情将軍，戰場上見慣生死，哪裏會為個丫頭動軟心腸。在他看來，這丫頭當值打盹，本就失職，若按軍法處置，命都保不住。

“萱萱~”他一門心思只想着菱萱，偷聽一耳朵菱萱不好，立刻急了。

小家夥撲閃撲閃眼睛，包一包淚裝可憐，琴媽媽無奈的笑，“真不知你和那丫頭有什麽緣分，竟那樣喜歡她。說起來好笑，你可知三少爺見菱萱帶你帶的多，吃味兒了？”

！！

蕭衍之目瞪口呆，蕭衍芸又不像他一樣裝着個前世的魂魄，他一九歲的孩子還會動情？琴媽媽被小家夥的傻愣樣逗得咯咯直笑，“菱萱真是個香饽饽，天生的親和力強，怪不得哪個孩子對她感覺都挺好。除了……”她皺了皺眉，沒說下去。蕭衍之滿腦子都是那句‘吃味兒’了，小猴崽子，毛都沒長齊，竟敢打他小嬌妻的主意了？他的眼睛瞪得烏溜溜的圓。琴媽媽笑個不停，“真是奇怪，四少爺好像能聽懂我說的任何話似的。”

蕭衍之努努嘴，吐個泡泡出來。

香茗苑劉醫員起了個大早，拿扁曬藥材，他五十多歲從宮中禦醫院退下後，就一直在蕭府當門客，基本負責府裏主子們的身體康健。那日給個小育娘瞧病本就降了身份，又有惠香的示意，自然是開個缺斤少兩的方子。想起大夫人賞的沉甸甸的銀子，心裏不由得一喜。他的孫兒也要議親啦！

“劉醫員。”

有人喚他。

作者有話要說：

菱萱覺得，四少爺包子臉，扮萌撒嬌最可愛~還會吐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