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歲和八歲
這五少爺到底是三夫人親生的,怎會不擔心。老太太很懂得,遂道:“這裏還有阿蕊,你去吧。”二夫人不得不道:“弟妹快去吧,五少爺那樣小……”三夫人這才安心,忙得帶婢女走了。
宴席上三個夫人,一個病了一個看兒子,只剩下一個悶葫蘆,不管外頭男賓如何熱鬧,老太太卻有些意興闌珊。小輩兒們,蕭清滢去看母親,蕭清澐還能陪着說說話,下剩的四丫頭五丫頭太小,一團孩子氣。二小子蕭衍墨素來喜靜,三小子不讨老太太喜歡,老太太煩他說話,真真沒多大意思。
沁源見老太太煩悶,又不能撤了宴席,給阿蕪使了個眼色,阿蕪朝菱萱努努嘴,“把四少爺抱去給老太太瞧瞧。”
見到蕭衍之可愛的胖臉蛋,老太太才舒緩了神情。沁源看得心驚肉跳,又不好多言。“衍之……”老太太迷醉的撫摸他的面頰,“衍之……”她從菱萱手裏接過,沁源忙道:“老太太,您身子弱,不好抱四少爺的。”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多話了。”沁源嘆了口氣,默默退到一邊。
這氣氛很詭異,說不出哪裏古怪。菱萱在邊上守着,看老太太的神情不似作僞,是真心疼愛四少爺的。可這四少爺明明只是個養子,不是蕭府正兒八經的少爺,就算喜歡小孩子,也有些過了。
蕭清澐敏感多疑,頓時也覺得不對。記憶裏老太太見四少爺,必要抱上許久。有一回她嫉妒,挑撥蕭衍芸去惹了那孩子,老太太知道了,動了家法狠狠毒打蕭衍芸一頓,蕭清澐始之這孩子,老太太極為喜歡。
兒孫輩的禮物沒有一個能讓老太太看上眼的,只有三夫人親手織就的雲錦緞子換來老太太一笑。背地裏大家都說,若非三夫人是老太太娘家人,也是不可能的。後來,蕭府慢慢傳言,這位蕭老太太極難取悅。菱萱倒認為,不是難以取悅,是每個人都不懂老太太的心思罷了。
論理老太太是郡主,宮中必然要派人送賀禮。今年卻遲了一天才送到蕭府,好在大老爺做主連賀兩日,才不顯得難堪。後來才聽說,是太子犯了錯,皇帝大為震怒,罰他閉門思過不許出不給用膳。陳皇後急得不得其法,又無心打理其他,內務府諸人才未能及時送來賀禮。老太太不以為意,本就是小生日,沒大張旗鼓的過,就是自家人一起鬧一鬧,宮中能有賀禮送來,足可見皇帝的重視,連帶陳後才會親自抓辦這事。
太子是陳後嫡子,卻不是長子。陳家為此耿耿于懷,更是忌恨生下長子的傅昭儀。傅昭儀體弱多病,傅家本是出世的家族,本不願女兒入宮為妃,可無法忤逆皇室規矩,待嫁女兒必須進宮待選。孰料這一選便選上,沒過半年便懷有身孕,生下長子。這下,本處在邊緣的傅家頓時炙手可熱,着實讓陳家警惕了好久。而承襲侯爵的南安王閉門不見客,也不養士人門客,很是灑脫不羁。陳家這才放了心。
但深宮中的陳後卻不是這樣想。傅昭儀生下長子本就是她的心病,陳後一向強勢,壓傅昭儀一頭不說,還是面上微笑私下使絆子的主兒,傅昭儀苦悶不已,可不願母家跟着憂心,默默忍了。皇長子旬邑年少輕狂,哪裏忍得母親受苦,心裏早就不滿許久。在上書房中,太子又沒眼力見,不小心得罪于他,他更是嚷嚷起來。沒料到,一向懦弱的太子,憤而跳起,拿石硯重傷旬邑,旬邑當即倒地,人事不知。如今還不知是死是活。皇帝動怒,重重責罰太子,又把他關在東宮,若旬邑無事便罷,若有事定要太子付出代價。
一時間朝野上下對此事紛紛做出自己的判斷和看法。最驚奇的是,南安王依舊沒聲音,好像這女兒為妃後,再不與他們有關。
“沒想到後/宮竟出了那麽大的事。”蕭府并沒有适齡女兒在宮中,這事都能傳到蕭府,可見皇帝極力壓制的結果是……沒壓住。
大老爺脫下外衫,今晚留在正房安歇,聞言道:“皇上念着三角平衡,哪裏是那樣容易的。要知道,這後頭還有其他七大家族,除卻我們府、和王氏府中尚無女子在宮中,其他六族都有族女。如今陳後跋扈,陳家勢大,哪裏是太子要去欺負那皇長子,怕是有心人從中作梗挑唆的。”
大夫人思忖半晌,突然道:“當初不讓滢兒出嫁便好了。”
大老爺不以為意,“你心疼滢兒,又看中你那侄兒,這是門好姻緣。”
“可是老爺,如此一來,宮裏沒有蕭家女,皇上能看見您麽?”大夫人深知女人枕頭風的重要。當初蕭衍墨的母親……她趕緊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大老爺沒說話,似乎不願再讨論朝堂中事。“哪個世家府中都有人盯着,早早安置是正經,莫要再亂說了。”
章正院熄燈,一夜無話。
康怡園裏還點着燭,琴媽媽看五少爺看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哄他睡熟,那眼圈青黑,眼珠子上全是紅絲,疲憊不堪。菱萱因當琴媽媽是恩人,比旁人多了幾分孝敬之心,這便來到她跟前:“媽媽,五少爺我來守着,您去睡吧。”
琴媽媽搖搖頭:“五少爺這是胎裏帶的病候,你不懂怎麽調理,萬一犯了病反倒慌亂。今日你看三夫人擔心成那樣都不敢帶五少爺到自己身邊,也是怕有個好歹。”
“可是……”“不要可是了。四少爺也需要人,白日裏阿蕪倦了,今夜就由你上夜伺候四少爺吧。”琴媽媽朝她擺擺手,“悄悄兒出去,別驚着五少爺。”
菱萱只好離開,來到蕭衍之的小床邊,給他打扇,打着打着累了一天也是受不住,丢了扇子趴着睡着了。蕭衍之動了動,睜開眼,爬坐起來,看他的小嬌妻。
前世接到賜婚時,小嬌妻已是二八年華,青澀的面龐,傾城的容貌,不愛說話,新婚之夜,只怯生生的看着一身輕甲的他。
彼時的蕭衍之還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他從十二歲起跟着禦林軍東征西戰,見慣了殺戮和死人,心腸早就硬的像鐵一樣。後來成了将軍,處處是捧他,敬仰他的人,哪會有這種嬌怯怯的女子會在他身邊轉悠,早被他那戾氣吓得跑了。
“你這苦瓜臉的模樣是給為夫看的麽?”蕭衍之想起那時冷情冰冷的話,心中難受不已,如今看那小姑娘睡得安寧,動了動身子,輕輕用唇在她腦門印上一吻。
“額……”
菱萱迷糊着睜開眼睛。
二人四目相對……
這種狀況……好像很尴尬。
蕭衍之輕咳一聲,伸出小胖手‘啪’一聲輕輕呼她臉上,又啪叽一口,抹上點口水。裝嬰幼兒簡直太辛苦,蕭衍之在心裏默默流淚。
菱萱反應過來,笑着抱起他,逗弄着,“少爺怎得醒了?是不是餓了?”
躲過去,沒事了……蕭衍之在菱萱懷中翻了個身,露出白白的小肚肚。菱萱被萌的一臉血,結結實實親親他的小肚子,蕭衍之登時面紅耳赤,嬌羞不已。
……
承元六年,蕭衍之四歲,這四歲小娃表露出不一般的天賦。一日私塾沒去過,竟可以毫無障礙的拿書來讀,一把小木劍耍得有模有樣。這些自然引起二老爺蕭蘊憶的注意,他高興的舉起蕭衍之,“你承襲你父親的才氣,又得你母親的武藝,當真難得。”
菱萱也很驚訝,誰又能知道蕭衍之帶着前世所有記憶,他本就是個成年人。
而蕭衍之明白,無論權力和財富,只有抓在自己手中,才可保菱萱的平安無憂。當然,最重要的是,只有成為獨當一面的人物,才可給予菱萱最好的生活。而二老爺也沒辜負他的期望,既得知這小不點有天賦,當即送他去私塾,把他交給霍珏悉心栽培。
霍珏本人就是一才子,對這等事見怪不怪,抛給小娃一本書,就去輔導其他少爺小姐。菱萱陪三小姐念了半年多的書,本就聰慧的小丫頭,在原有基礎上打着滾兒的往前翻,霍珏似乎很是關照她,菱萱更是感慨世上還是好人多。蕭清洺日日讀書勤快,全是為了霍珏,哪裏真心要去當個才女。閑來無事,拉着菱萱聊的,也全是霍珏。菱萱半聽不聽的想着白日裏教授的內容。後知後覺的蕭衍之不滿的推了蕭清洺一把,“三姐姐有這閑工夫,不如去溫書。”
蕭清洺被他噎的一句話對不上來。還是蕭衍墨打個圓場,笑道:“四弟自從話說的利索了,略有些刻薄。”十三歲的蕭衍墨初初少年俊逸風姿,略帶稚嫩。康怡園有規矩,為着男女大防,十三歲便出園,和嫡母住在一個院子。二少爺見今便住在章正院玉柳堂,菱萱也不是太常見他。
“二少爺。”菱萱同他打招呼。
這一年半來,琴媽媽身子時而不濟,她仰仗菱萱,次數多了,老太太親見菱萱也多了,一來二去,竟成了康怡園一個有頭有臉的小丫頭,說起少爺小姐的事,有幾分威力,這性子反倒沒養成乖順的丫鬟,竟更甚當年在丞相府,不卑不亢,性子跳脫,周旋于衆位少爺小姐間。
“如今只能在私塾中見到菱萱了。”二少爺友好的笑笑。蕭衍之立刻護犢子一樣擋在菱萱前頭,可惜太矮,擋不住,“二哥管好自己便罷了。”臭脾氣立顯,半分面子不給。
二少爺哭笑不得,“四弟這性子愈發古怪了。”随即給菱萱一個同情的眼神,“想來,你辛苦了。”菱萱趕緊打哈哈,其實蕭衍之對她好的不得了,這好讓她受寵若驚。
“多謝二少爺關懷。”出于禮貌,還是謝了他。
蕭衍之越發不爽,拉着菱萱的手,“咱們去那邊坐!”蕭清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委屈的撇撇嘴,明明菱萱是她的伴讀,為何四弟弟每次都要和她搶。小厮雲泉苦着臉站在那裏,被四少爺嫌棄,這日子可沒法過了。
蕭清澐捂嘴笑個不停,朝蕭清洺招招手,“三妹妹同我坐吧。”蕭清洺趕緊過去了,偎着姐姐坐下。從那以後,蕭清澐憐惜蕭清洺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蕭清澈一如既往的欺負她,更愛帶着這位三妹妹一處,似乎怕她一個杵着難堪,府裏有上門拜訪的夫人們,若是她交好的小姐,也會介紹給蕭清洺認識,蕭清洺總是怯生生的半擡不擡頭,十分不禮貌的說:“見過姐姐們。”
往往這時,那些小姐會說:“清澐,你這三妹妹一點也不如你,樣貌、涵養都不行。”蕭清澐自是打圓場岔過這些話。可蕭清洺卻記在心裏,眼圈紅紅的,很難過,更不願再去見人參加宴席。
作者有話要說:
蕭清澐:其實帶一個處處能襯托自己的庶妹,比跟着蕭清澈那個嫡女兒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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