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悸動

蕭清洺高熱不退,急壞了琴媽媽。

她的生母藤姨娘來探望幾次,次次垂淚,心疼女兒又深恨自己不得寵無為,無法保護女兒安康。蕭清澐惹出來的禍,她閉門謝客幾日後已然恢複如初,反倒是不關己事的蕭清洺吓病了。

菱萱給蕭衍之擦背,邊嘆道:“三小姐本就膽小,這一通突如其來的變故定然怕的要命。”

蕭衍之舒服的呻/吟,“二姐膽子太大了,長公主給她個教訓也好。”

“可是長公主這樣吓唬二小姐,累得三小姐吓病,是不是……”她頓了頓。“畢竟那日二小姐不過是和陳太尉說幾句話,即便有想法也未能成真啊。”

蕭衍之眼睛一睜,“你也在場?”

“呃……”菱萱支支吾吾。

他嚯呲站起來,菱萱忙得拿棉布替他裹上吸水,“你看見了是不是?”蕭衍之正色道:“你從今兒起忘記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也在場!”菱萱點頭,“我不傻。長公主不會輕易動二小姐,那是因為她到底是蕭府女兒,我不過區區丫鬟,這等醜事外傳,與長公主來說顏面無存,定然叫我永遠住口。”

“好媳婦!聰明!”蕭衍之脫口而出。

菱萱正給他套衣裳,聞言不由怔住,“好媳婦?”

“咿……”蕭衍之擺擺胳膊,“衣服沒穿好。”菱萱抱懷看他,“媳婦是能瞎喊的麽?”

蕭衍之磨磨唧唧穿上衣服,打着哈哈套了木屐要往外走,“今兒個練功累得很啊!”菱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拽回來,“四少爺日後不要瞎說,好不好。”

“好。”反正等你大了終究是我媳婦。蕭衍之笑眯眯的看着她。菱萱一個寒顫抖了幾抖。

十月懷胎的大夫人生下一位少爺,自此大房添得嫡子,按序排是為六少爺。出了月後,管家權回到大夫人手中。如今大夫人有子有管家權,別提多麽得意。在大房的得意中,二夫人的郁郁寡歡任人看得見。她肚腹依舊毫無動靜,花姨娘肚子大了起來。惹得多嘴之人私下議論說是花姨娘搶了二夫人的福氣。

菱萱天資聰穎,她的進步是神速的。這也多虧霍珏,不吝的悉心教導,十歲時,已是小有名氣的才女。與此同時,他對菱萱的照顧關心,讓學堂裏最為敏感的蕭清洺感受個十足十。

“萱兒,先生對你那樣好,我真是羨慕你。”蕭清洺眼睛亮晶晶的,噙着一絲絲淚。

菱萱正溫着書,不以為意道:“先生生得很好,書生氣很重,溫文爾雅,令人頓生親切感。他待人又溫柔,對誰都一樣。”

對誰都一樣嗎?蕭清洺露出一絲苦笑,萱兒,你當真看不出先生對你格外好嗎?

“三小姐,這些書我都分好了,您看看可以嗎?”菱萱擡眼一瞧,蕭清洺正怔怔的看她,不由莞爾一笑,“三小姐?”蕭清洺回過神來,勉強笑道:“好,我知道了。”

由此,又是悶悶一夜不得安睡。蕭清洺已不知因着這份心意,有多少個夜晚無法安眠。可要她就此撂開,卻又沒法下這個決心。不由恨起來,懦弱罷了,優柔寡斷更讓人心頭憂愁成傷。

這一日,菱萱陪着霍珏在他半年前開辟的小園子裏說話。這小園子種着藥草,菱萱原以為先生只懂四書五經,才高八鬥,未曾想還懂醫理草藥,更是佩服至極。

“先生真是厲害!”她笑道。

陽光甚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菱萱盯着面前那株不知是什麽的草,想着又是快兩年未能見到嫡親哥哥,不知他的病症如何了。只能想辦法塞了銀兩,等小乞丐偷拿去,也好讓哥哥請好郎中。

“怎麽?想家了?”霍珏見她收了笑容,低垂着眼睑,很失落的模樣。

“嗯。”

家破人亡,逝去之人不可追,讓她牽挂的惟有嫡親哥哥一人。

霍珏似乎也有所感,淡淡道:“思鄉之情,人皆有之。我也經常會想念遠方爹娘,不知他們好不好。”

霍珏是他們的教書先生,素日裏讨論最多的便是學業,從沒有說過他的身世。菱萱也不便問。一聽他這麽說,方才知道家中尚有雙親在。

“先生的家在什麽地方啊?”菱萱抹了抹小板凳,坐在霍珏邊上,好奇的問。

霍珏正為草藥松土,聞言停下手中的活計,看着前方,“一個很美的山村。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麽回不去了?是不是先生惹叔叔、嬸娘生氣了?嗨,哪有爹娘不疼自己的孩子的,說兩句好話,他們也就氣消了。”菱萱勸他,自己的家不在了,總希望重視的人能圓滿。

霍珏轉頭溫文的笑看她,“不,他們沒生我的氣。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唔?”菱萱不明白。

霍珏欲伸手摸摸她的頭發,一想手上全是泥土,便放了下來。“有些事,和你說了你也不懂的。十歲,不過是個孩子。”

菱萱撅起嘴,不滿道:“我才不是孩子。我懂的多,見的也廣。”

霍珏撲哧一聲笑了,笑得真好看。“那好。我問你,你會女紅嗎?”

菱萱搖頭。

“那你會煮飯嗎?”

菱萱接着搖頭。

“那麽,你會縫縫補補嗎?”

菱萱繼續搖頭。

霍珏憋着笑說:“種花種菜?”

菱萱頭越來越低,還是搖頭。

霍珏幹脆笑出聲來,“織布染布?”

菱萱已經沒力氣搖頭了。她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怎會學這些。就是女紅,她不愛靜靜坐着,一朵牡丹,繡得歪七扭八,還只繡了一半。

霍珏樂不可支,“那你到底會什麽?”

問到點子上了!

菱萱得意的揚起頭,故作謙虛的說,“琴棋書畫略懂皮毛,詩詞歌賦有所駕馭!”

小丫頭有詩詞、才學功底,這些年教下來,她是什麽水平,霍珏一清二楚,只是這些對于一個丫鬟來說,似乎沒什麽用,無奈道:“等于什麽都不會!”

菱萱不解,“這怎麽能等于?”

霍珏收了玩笑般的神情,正色道:“這些,是小姐們學的!你是個奴婢,會這些有什麽用?若要得主子青眼,針織女紅、煮飯燒菜至少得會一樣。你要記住,什麽人做什麽事。當奴婢的有奴婢要學的東西,像我身為先生的,有要學的東西。而大家小姐也有她們需要學的東西。如果學錯了,就算會的再多,也是無用的。”

菱萱被這一大通話繞蒙了,什麽奴婢、先生、小姐,她一句沒聽懂。

霍珏見她傻乎乎的樣子,也知曉她不明白,便耐心的解釋給她聽。“我給你打個比方。現在蕭府中,管理阖府上下的是大夫人,那我問你,大夫人需要會針織、琴棋書畫還是治家之道?”

菱萱眼睛一亮,“當然是治家之道!”

霍珏笑了,“這便是了。要知道,管理蕭府,針織、琴棋書畫會得再多也沒用,只要會治家之道,那就可以了。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不符合自己身份所做的事,會的再多也無用。”

菱萱的确是明白了,她吞了吞口水,艱難道:“那我……是不是需要學點女紅啊?”

“不是學點,是要精通。”霍珏寵溺的瞥了她一眼,“雖說蕭府裏頭,有專門做針線活的丫鬟。但據我所知,各房各戶主子的貼身衣裳、荷包、扇面等都喜歡讓自己的屋裏人做。你要是會了這些,讨得主子歡心可就容易多了。”

菱萱雙手交叉,頭微微低着,活泛心思,開始打小九九。

先生說的不錯,可是……

她放下手,擡頭看他,“誰願意教我呢?”

霍珏輕飄飄的指向自己。

“啥?!”菱萱嘴巴張的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不費勁。

霍珏體貼的幫她把嘴合上,又掏出帕子替她擦幹淨嘴角的口水。

“你會女紅?”菱萱顯然不敢相信,雖然霍珏從不騙她。

霍珏點點頭。

“燒菜做飯?”

霍珏接着點頭。

“縫縫補補?”

霍珏繼續點頭。

“種花種菜?”

霍珏還是點頭。

菱萱此刻嘴巴張的可以塞鵝蛋了。她艱難的合上嘴巴,吸溜兩下口水說:“你有什麽不會的麽?”

霍珏想了想,認真的說:“不會生孩子……”

“……”

菱萱幹咳的兩聲,“先生,玩笑話吧?”

霍珏站起身,纖細白皙的手掌在帕子上揩了揩,轉身走到洗硯旁邊。菱萱傻乎乎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霍珏格外高大,高大的能包攬所有的事情,除了……呃……生孩子。

沒多會,洗硯便回來了,和他同來的,是一個香包、一件衣裳。

那香包做工精細,裏頭不知塞的什麽,軟綿綿的,鼓鼓囊囊。香包上繡着柔竹,繡工頗令人驚嘆。那件衣裳看起來很普通,是件寝衣,菱萱不會做,但還是能看出上頭針腳很密,沒些功夫的人根本做不出來。

菱萱想到了什麽,僵硬的轉頭看他,“這……都是你做的?”

“嗯。”

霍珏回答的很坦然。

菱萱就算再不信,也不覺得一個大男人會拿着旁人做的女紅來炫耀。

她哭,面對這些,她極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女子……

“從明兒起,我開始訓練你補衣服!”霍珏自顧自的說,完全不管菱萱同不同意,就這麽定了。

呃,菱萱想,自己又要讀書,還要練功夫,是不是略忙了些?到底擋不住霍珏好看的容貌,決定安師父那裏少去幾次應該也無妨,遂在心裏默默打定了主意。

是夜,菱萱上夜,她伺候蕭衍之睡下,失神的想心思,蕭衍之并未睡熟,翻個身從簾帳內觀察小媳婦的一舉一動,那表情癡癡惘惘,不似平常。

這是怎麽回事?

蕭衍之的眸光暗了暗,滿含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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