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假
“你……你憑什麽說這衣服是低仿的?”男人怒道,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懂女人的衣服?”
袁明睿淡然道:“女人的衣服我是不懂的,不過我知道, 袁氏旗下所有服飾公司都有一個标志性的特點, 他們所使用的衣扣上的花紋、字母之類的圖案,全都是由手工雕刻而成的。花紋的設計也很巧妙, 每個師傅在雕刻時只要稍微改動一點,就能做出獨一無二的花紋。也就是說……”
他看向女人身上連衣裙上的一顆裝飾用的扣子, “袁氏生産的衣扣, 沒有兩顆完全相同的, 可是你這顆上面的花紋……完全不是手工雕刻的,是用漆噴印上去的吧?”
女人低頭看向自己衣裙上的那顆扣子,很顯明, 是印上去的,不是手工雕刻的。
她忽然轉向男人,一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洛凡妮的裙子?居然拿低仿的騙我……我說那天我穿給小姐妹們看時, 她們為什麽偷偷笑呢,你這個騙子!我以後還有什麽臉去參加姐妹聚會?”
男人急了,“親愛的你聽我解釋, 我也不知道這是假的啊……哪能跟這個人一樣專門研究女人衣服不務正業!我也是被騙了!人家賣給我的時候說是正品啊!”
袁明睿擡眼看了他一眼,“我可沒有不務正業,而且……袁氏集團的衣服只能在專賣店買到,這個誰都知道。只要去專賣店買, 不可能買到假貨。你說你不知道這是假的,那麽你的這低仿貨……是在哪裏買的呢?”
男人還沒有來得及反駁,女人忽然甩手一個耳光過去,“咱倆完了!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她說着,轉身跑了。
男人連忙追了上去,不多時,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韓林詩夢一臉崇拜地看着袁明睿,“袁先生,沒想到你懂得這麽多,太讓人佩服了!袁先生姓袁,莫非跟袁氏……”
袁明睿淡然道:“巧合而已。”
韓林詩夢的目光在袁明睿的身上打量了一下,“袁先生的衣扣沒有雕刻花紋,不是袁氏集團生産的?”
袁明睿點頭,“袁氏集團的衣服太難看了!我買的是別的牌子。”
吳昊:“……”
當老板的這麽黑自家的企業真的好嗎?他也不怕自己的話被人聽到影響企業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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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鬧劇結束,導游小佟帶着衆游客繼續到謝府內宅參觀,這裏院子非常多,一個一個院子參觀着實很費時間。
大夥兒一邊參觀,一邊忙着拍照。許悠沒有拿出手機,也不參與任何合照,只是靜靜地參觀着周圍的陳設。
袁明睿走過來,“你不喜歡拍照嗎?”
“不喜歡。”許悠道。
袁明睿道:“我也不喜歡。”
他還記得,她……也不喜歡拍照。以至于後來找遺照時,只找到了許言手機裏的一張。那還是許言在許悠過生日時非要拍的,許悠沒辦法就讓他拍了。
她是特別不愛拍照的人。
“對了,我還沒有問過,你是做什麽職業的?方便說嗎?”許悠問。
袁明睿不給她當助手後,會去從事什麽工作,她一直很好奇。
以前袁明睿在當她的助手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這個年輕人非常有才華,當個小小的助手實在屈才。她曾經提出過,給他介紹更好的工作,可是全都被他拒絕了。
“我是做……一些小生意的。”袁明睿道。
“服裝類?”許悠問。
袁明睿微微一笑,“何以見得?”
“你的衣服牌子我見過,是很普通的牌子。可見你并沒有很講究品牌,但是你卻可以随口說出袁氏集團旗下服飾的特征,所以我覺得你可能是做服裝生意的。”許悠道。
她并沒有完全說實話,她對服裝品牌沒有任何研究,袁明睿身上這件衣服的品牌她并不知曉,只是知道,袁明睿平時的穿衣風格很随意,大多數時候,都是随便在街邊的店裏就買了。所以他現在穿的衣服,八成是某個大衆品牌的衣服。
袁明睿的眼眸中帶着一絲狡黠,“你說得沒錯,我是做服裝生意的。”
他沒有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既然她這樣說,他也就順勢承認了。
被人安上其他身份的事情,袁明睿并不是第一次經歷。他記得那一次,他也是像今天這樣,順其自然地就承認了。
袁明睿現在還很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許悠時的情形。
那是兩年前,他接到老爺子的指示,去中林大學的研究所裏,去見一位名叫許悠的教授。她正在主持研究一個新能源項目,老父子希望他能夠和許悠談談投資的事情,由袁家出資研究這個項目。條件就是将來新能源的項目一旦研究成功,許悠要把專利賣給袁家。
這無疑是一項雙贏的合作項目,袁明睿覺得并不難談下來。作為科學家,許悠需要科研經費,作為商人,袁家需要專利,雙方各取所需罷了。
袁明睿那天去得比較早,也不是他想去得早,實在是晚上睡不着覺,雖然吃了安眠藥睡了一會兒,但很早就醒來了。
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有抑郁症。
在外人看來,袁家大少爺有錢有地位,什麽都不缺,每天一定過得很開心,不可能和“抑郁症”這個詞沾上邊。
但是沒有人知道,袁家龐大的財富帶給他的并不是幸福,而是無盡的壓力。
沒有人知道,身為袁家的繼承人,想要把這份家業傳承下去,有多麽困難。
袁明睿從小就被要求,一定要絕對地優秀!一定要配得上袁家繼承人這個身份!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地學習,嚴格地要求自己。從小時起,他就沒有一天自由過,沒有一天過得快樂。
長大後袁明睿發現,自己很難真正再開心起來。無論什麽人、什麽事,都難以在自己的心中泛起一絲波瀾。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他只要想擁有,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
漸漸地,袁明睿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入眠,心情也總是說不出地焦躁。他去看了醫生,發現自己得了抑郁症。
得知這個結果,袁明睿苦笑:如果這個消息被別人知道了,一定會嘲笑他太矯情吧?首富家的公子爺得抑郁症?開什麽玩笑?
袁明睿頂着黑眼圈兒,穿着一身随便從大街上買的衣服,走進了實驗室。
清早的實驗室很安靜,袁明睿看到,在桌邊有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子坐在輪椅上,側臉對着他,安靜而美好。
她的手中拿着試管,正在專心地觀察着。
聽到有人進來,女孩兒并沒有擡頭,只是說了一句,“把鹽酸給我拿過來,謝謝!”
袁明睿怔了一下,這個房間裏好像沒有別人,她是在叫他嗎?
看得出,對方是殘疾人,出于教養,袁明睿走上前去,找出她要的鹽酸,放到她的手邊。
女孩兒用滴定管吸了一滴鹽酸,稀釋後滴入試管,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她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紙上寫着:“1367。”
袁明睿看着那個數字,有些好奇,“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失敗了1367次,不過也就表明,我得到了1367種錯誤的方法,離成功更近了一步,對吧?”女孩兒笑道。
她擡頭看着袁明睿,“你好,我叫許悠,是這裏的負責人,你是新來的助手吧?挺不錯的,我很滿意!你叫什麽?”
她說着,露出了如陽光般溫暖的笑意。
袁明睿呆了一下,助手?他明白她是誤會了什麽,便想解釋:“我姓袁,叫袁明睿,我……”
他還沒有說完,許悠已經開始吩咐了,“試試硫酸吧!說不定能行!小袁……我可以這麽叫你吧?你去找找硫酸!”
袁明睿本想說的話被噎回了肚子裏,立刻跑過去幫她找硫酸去了。
莫名其妙地,袁明睿就被許悠指使着,在實驗室裏忙了一個上午。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男孩子走了進來,手裏還提着飯盒。
“姐,吃飯吧!”許言走進辦公室,看到還有一個人在,“他是……”
“我的助手,你叫他袁哥哥吧,小袁,一起吃吧!我弟弟的手藝可好了!”
許言微笑道:“姐姐說得沒錯!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的!之前姐姐就向校長申請要一個助手呢,沒想到袁哥來得這麽快!我今天帶得飯量不少呢,袁哥哥一起吃吧!”
因為許悠行動不便,中午回去太麻煩,許言又不想讓她天天吃外賣,就堅持每天中午做好了飯給她送過來。
袁明睿本想拒絕,但不知為何,還是很老實地坐了下來,跟許悠一起吃了起來。
實驗室裏有備用的餐具,許言找到餐具,分了一半的飯給袁明睿,稚嫩的臉上帶着笑容,“袁哥哥,快吃吧,放一會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袁明睿跟着吃了起來,許言帶的主食是米飯,菜則是簡單的蘑菇肉片。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忙了一上午太累了,袁明睿覺得這簡單的飯菜比他吃過的山珍海味都好吃。
吃過飯後,許言收拾起了餐具,說要拿回家清洗,他下午還要上課,很快就離開了。
當天下午,袁明睿本想說明自己只是來談投資的,可是不知為何,總是開不了口。他跟着許悠一起做實驗,分析各種實驗的可能性,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許言過來接許悠,他家住得不遠,推着許悠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
“明天見,小袁同學!”許悠離開時,沖着他笑了笑。
袁明睿回到家,覺得很累、很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睡過一覺了。什麽都不想,也沒有煩人的失眠困擾。
他本打算第二天向許悠說明自己的身份,但是第二天醒來,他改變主意了。
或許,成為許悠的助手,和她一起做實驗,能治好他的抑郁症。
他在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中林大學的周校長,問了一下關于許悠的助手的情況。周校長告訴他,助手正在招募中,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人。
“我去!”袁明睿說。
周校長不敢相信,“你……當許悠的助手?這也太……”
“我不要工資,”袁明睿說道,“而且我可以給學校再捐一棟樓!”
周校長:“……”
土豪的要求,他完全無法拒絕!
“當然,條件是……”袁明睿說,“不能說出我的身份!”
對于袁明睿的用意,周校長表示深度懷疑,“你該不會是……對許悠有意思吧?”
“……并沒有,我保證!我只是想好好睡個覺!”
“……睡覺?還說沒有!”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袁明睿随後找公司的人來和許悠談合作的事情,許悠沒有什麽意見,和袁氏集團簽訂了合同。
袁明睿某一次聽到許言向許悠抱怨:“你的那個助手袁哥哥……真的很能吃!我得做三倍的飯菜呢!下回買個大的飯盒吧!”
許悠笑道:“他是個孩子,在長身體,就像你一樣,所以要多吃一些。”
袁明睿:“……”
居然把他當成個孩子!
當時他都二十二歲了,有他這麽大個兒的孩子嗎?
不開心……
為了顯示自己絕對不是個“孩子”,袁明睿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健身!練出一身肌肉,看許悠還敢當他是個孩子!
結果,在他開始健身後,反而……吃得更多了。
看着許言有些幽怨的小眼神,袁明睿主動提出:“要不我出夥食費吧?”
許悠笑了,“不用,我養得起你!”
她知道助手沒有編制,學校給開的工資不高,身為教授,許悠比他賺得多多了。
袁明睿:“……”
他是第一次聽到有個女人說……要養他。
袁明睿的判斷是正确的,在成為許悠的助手之後,他不吃安眠藥,一次都沒有失眠過。後來一次檢查後發現,自己的抑郁症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治愈了。
他知道,這完全是因為……那個笑容如陽光般溫暖的女孩兒。
“許悠同學,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快來看看!”李炫忽然跑了過來,向許悠招手。
許悠跟着走了過去,“什麽東西?”
李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袁明睿,壓低聲音說道:“我覺得……那兩個大叔對你不懷好意,你不要跟他們接觸得太多啦,他們比咱們心機深,你鬥不過他們,容易吃虧的。”
許悠聽着李炫像是個大人一樣在叮囑她,覺得很有趣,笑道:“沒事兒的,袁先生和吳先生都是挺好的人。”
李炫皺眉,“你不要被人的表面所迷惑了,長得好看,并不一定就是好人!像袁先生那樣的人,一定有女朋友的,而且可能有好多女朋友!”
許悠:“……你想多了。”
“不,我肯定,他的女朋友一定不只一個!”
“我是說,我跟他就是朋友,他有沒有女朋友……跟我沒什麽關系吧?”
李炫怔了一下,忽然笑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哈哈,是我想多了。”
他撓撓頭,“那個……我去那邊兒看看,要一起嗎?”
“不了,那邊拍照的人多,我不喜歡被拍到。”
“呃……好吧!”
許悠覺得,李炫這個男孩子還挺有意思的,先前非要跟她打架,現在又擔心她遇到壞人。果然,小孩子的心思……永遠是單純可愛的。
又參觀了幾個宅院,小佟宣布,大家回大巴車上休息一會兒,然後去下一個景點。
游客們跟着小佟,一起走向出口。走到之前兩個老人家休息的地方時,小佟卻沒有看到那兩個老人家。
“他們剛走,說是先到大巴上等你們。”一旁的工作人員說,“這會兒應該在車上了,因為人多,我沒有來得及去送他們。他們說知道大巴在哪兒,應該沒有問題吧?”
大家走到謝府出口的時候,許悠一眼就看到了那對老夫婦,他們正在跟一個中年人說着些什麽。
小佟走過去,“大爺,大娘,咱們要出發去下一個景點了,你們這是……”
老太太笑道:“這個人說要賣一個明代的瓷器給我們,說是剛剛挖出來的。我看挺像那麽回事兒的,想買下來。他說是急着用錢,賣得挺便宜的。”
許悠很是無語,“大娘,挖出來的東西是要上交國家的,私自買賣是犯法的。”
賣瓷器的中年人急了,“我在我家後院兒裏挖的,肯定是我的祖先埋的,當然是我家的!如果不是債主催得急,我才不會這麽便宜就賣呢!你們不懂,這位大娘是懂的,你看看,這是不是正品?”
老太太點頭,“我認得的,這是明代永樂年間的青花花卉紋執壺,上面的篆書、還有這顏色都很正,錯不了。三十萬是挺便宜的,等回頭拿去找人賣了,能給老頭子換個好點兒的醫院。”
許悠皺眉,對那中年人說道:“你聽到了吧?人家的錢是用來治病的,騙這樣的錢,你也太昧良心了吧?”
中年人的神色間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強辯道:“這就是正品!大娘是懂的!你憑什麽說我是騙人?你懂古董嗎?”
許悠淡淡地道:“我不懂古董,但是我懂天上不會掉餡餅,如果這是正品,你早就自己拿去賣了,何必編什麽急于用錢的謊言?哪兒那麽多湊巧的事情?”
游客們圍了上來,紛紛附和許悠的說法,勸老太太不要太貪心,小心上當受騙。
老太太急了,“我……我就是想賺點兒錢,給老頭子換個好點兒的醫院。我懂古董鑒別的,不會上當的!這個肯定是真的!”
看她固執已見,大家也沒有辦法。老太太表示當場就要去跟那中年人一起去銀行取錢。
許悠半天沒有說話,忽然開口道:“我勸不動你,不過你要知道,如果這是假的……你家先生還有錢治病嗎?”
老太太怔了一下,頓時猶豫了。
三十萬,是她所有的錢啊!
雖然對這個古董很有自信,但是……萬一是假的呢?萬一賣不回這個價錢……老頭子怎麽辦啊?
但是誘惑實在太大,她經常看鑒定節目,知道這個瓷器如果是真的,價格是在五百萬以上的。
她猶豫了。
“如果是對古董一無所知的人,反倒難騙,”袁明睿慢慢地走了過來,“就怕那些一知半解、自以為是的人,這種人對自己盲目自信,才會最好騙。”
他走到那中年人面前,伸手拿過瓷器,摸了一下,淡淡地道:“假的!”
許悠怔住,袁明睿……居然對古董也有研究?還能鑒別古董真假?
她沒有聽他說過呢!
小袁同學……現在改專業打假了嗎?
中年人怒道:“你胡說什麽?”
袁明睿道:“我說不出道理來,但是我知道這是假的。大娘,你願意相信我嗎?”
老太太猶豫了很久,終于道:“好吧,我不買了!小夥子,我信你!”
就在這時,民警趕來了。原來,是有游客看情況不對,報了警。中年人看勢不對,就想跑,被一個民警抓住了。
“你怎麽又來騙人了?”民警皺眉,“整天在這裏欺騙游客,你要是真的賣掉了,就等着吃牢飯吧!”
中年人還想跑,被民警給拉住,帶上了警車。
老太太連忙向袁明睿和許悠道謝,“謝謝你們,我差點兒就被騙了!小夥子,你果然比我懂得多,一眼就能看出是假貨,我研究這麽長時間的鑒寶,居然都不如你摸上一下。”
袁明睿笑笑,“我真的不懂鑒別古董,其實……是瞎猜的。”
他總不能說,他家客廳裏,就有一個正品的明永樂青花花卉紋執壺吧?剛剛摸了一下,感覺到手感不一樣,所以……就知道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