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可否認，黑暗星的确遠比想象中的要危險。如果長此以往用自己的金絲雀葉片來做撫慰劑的話，勢必會增加暴露的風險。莫爾法說的也沒有錯，即便是為了将這筆生意做得更長穩一點，他也需要用更隐蔽的方法才是。
但問題是，什麽樣的方法，才算是“更加隐蔽的方法呢”？
雀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莫爾法安慰道：“至少我們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不是嗎，先別着急，辦法一定會有的。”
“這些營養也只是看起來多，但真正使用起來的時候，實際上很快就會消耗殆盡的，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更加安全的方式。”雀秋說。
交談間兩人已經回到了黑暗星軍校，在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莫爾法就變回了毛毛蟲，照樣像之前那樣乖巧的趴在雀秋上衣的口袋裏，和剛從學校裏出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稍微離遠了一點看就是個可愛的毛毛蟲裝飾小玩偶。
雀秋拍了拍莫爾法的腦袋，随意的擡頭一看，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校門口的兩棵石頭樹上。
他出神的看了好幾分鐘，腦袋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突然間靈光一閃，有了主意：既然用自己本體的葉片會增加暴露的風險，那他不用本體葉片制作撫慰劑，把原料換成其他植物不就行了嗎！
想到這兒，此前的陰霾一掃而空，雀秋立刻趕去Omega宿舍區。
他到的時候，白天星正在和之前眼熟的Omega們圍在石桌邊，桌子上還擺放着一盆焉噠噠的小雛菊，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正在讨論着什麽。
雀秋放慢腳步。
“我今天早上澆營養液的時候，這盆小雛菊還好好的啊，怎麽會突然就枯萎了？”
“好可惜，已經有一個花苞了。”
“會不會是因為營養液等級太低了？”
“不會吧，學校給我們分配的都是高等級的營養液，在質量方面肯定是沒問題的。”
“天星，你看得出是因為什麽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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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Omega都将目光投向了白天星，後者撐着下巴，在思考的時候無意識的晃動着腦袋，頭頂的滿
天星小碎花也跟着晃來晃去。
“唔……也許是營養液澆得太多了？你們看，這個花盆都被浸濕了，需要少澆一點營養液。”
聞言，Omega們紛紛湊近了觀察，發現果真如此，于是看向白天星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白天星嘴角揚着得意的笑容，餘光看到雀秋來了，向他招招手：“你這麽快就回來了？怎麽樣，學校外面可比裏面好玩多了吧！”
雀秋點點頭，走到石桌邊找了個空位置挨着他坐下。
一見到他來，原本還有些沮喪的Omega們立刻轉陰為晴，你一句我一句的問候着他的近況。
綠蘿Omega捏了捏雀秋白軟的臉頰：“好久不見啊小Omega，聽說最近你們戰鬥系很忙，都很少來找我們玩了。”
龜背竹Omega揉揉他的腦袋：“上次戰鬥系的模拟演練你可是第一名，把那群頭腦長在肌肉上的Alpha狠狠教訓了一通，真是給我們Omega争氣！”
其他的Omega也七嘴八舌的叽裏呱啦，圍繞展開的全是有關于雀秋的話題，過分的熱情差點讓他招架不住。
雀秋乖巧的坐在原地任揉任捏，看着對自己興致高漲的Omega們，既覺得有些心累，又覺得有些被觸動。
唔……怎麽說呢……
他們就像是地球上時比自己早修煉很多年的山妖樹精，總是會用一種慈愛的眼神看着這株不過才誕生幾千年而已的“小”金絲雀。
不過眼看着Omega們越來越過分，雀秋心想不能再讓他們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下去，試圖轉移話題，剛好瞥到了桌上擺着的那盆小雛菊，于是趕緊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白天星答道：“艾克辛苦養了一年的雛菊本來已經孕育出花苞，眼看着就快開花了，可他剛剛去澆水的時候，卻發現本來長勢很好的雛菊突然間枯萎了，我們都在猜測原因。”
這樣嗎？
雀秋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盆葉片泛黃、花苞黑腐的小雛菊上，他記得之前白天星給出的結論是營養液澆得太多了，可在仔細觀察過後，他覺得這應該不是主要原因。
他突然向那盆雛菊伸出手，白天星眼睜睜看着卻來不及阻止：“哎，別——”
其他幾個Omega也都緊張起來，尤其是綠蘿Omega艾克，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時候，雀秋的目的并不是植株本身，而是……
而是，花盆裏的土壤？
雀秋用指甲輕輕挖了一點出來，檢測到裏面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白天星很少見到他有表情的時候，忍不住問：“怎麽了？”
“你們平時栽種花草，都是用的這種土壤嗎？”
白天星點點頭：“對啊，這是首都星運過來的優質土壤，因為首都星有全星域防輻射屏障，所以首都星的土壤相對黑暗星的土壤來說質量要好很多。你突然問這個，難不成是土壤有問題嗎？”
雀秋本來以為，黑暗星無法大量的栽種植物，是因為本身沙漠戈壁等地形的限制，太陽光裏又有這麽多的星系輻射不利于植物生長，所以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從首都星運來的土壤，居然也會一點靈力都感知不到。
連首都星都如此，這恐怕意味着整個帝國都沒有什麽适宜植物生長的環境了，也怪不得他們明明已經如此保護，卻還是植物資源稀缺。
面對白天星的問題和一衆Omega緊張的眼神，雀秋點了點頭，道：“這些土壤是沒有營養的，雛菊的根系吸收不了，所以才會耗盡機能從而枯萎。”
為了方便這些Omega理解，也為了不暴露，雀秋特意将靈氣一詞換成了營養——反正都是一個意思。
綠蘿Omega撓了撓頭：“可過去一年他都沒有問題啊，而且我知道它要開花，還專門在原來的基礎上多灌溉了一些營養液。”
雀秋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Omega宿舍區時看到的那些植物狀态就不是很好，說明靈氣不足已經很久了，他解釋道：“平時需要的營養可能不多，但植物在即将開花之前，需要大量營養，光是多澆一點營養液恐怕是不夠的。”
說完，幾下抖掉指甲上的灰土。
綠蘿Omega聽罷，端起小花盆就往自己房間跑，語速飛快道：“我現在就回去給小雛菊換一盆土，再多澆點營養液，看看他還能不能活過來！”
白天星目送着他離開，複又轉過頭，不解的問雀秋：“這樣真的行嗎？你
以前也養過植物？”
養植物？
幾千年的金絲雀算嗎？
雀秋含糊道：“養過。”
并且，他這一次來找白天星，就是為了向他要一些植物種子，以便拿回家用靈力催熟後采取基因濃縮液做撫慰劑。
他自己倒是也有一些種子，但幾乎都是金絲雀的種子，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植物。如果拿來做撫慰劑的話，不被盯上還好，一旦被盯上，肯定就會暴露自己，到時會給自己引來不少麻煩。
“種子？我倒是有，但你要這個做什麽？”
雀秋當然不可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出原委，他只好找了一個讓Omega們聽了會很高興的理由。
“因為我覺得自己除了是戰鬥系的學生之外，也是一個Omega，所以想要像你們一樣，嘗試着種一些植物。”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個理由後，Omega們高興極了，都覺得小Omega這是終于開竅、回頭是岸了，沒再問東問西，而是幹脆利落的将自己珍藏的各種花種都拿了出來。
“這是小雛菊種子！”
“這是牽牛花的！”
“你喜歡沙沙花嗎？這是黑暗星在星球被破壞後唯一還存留下來的花，早就适應了沙漠的極端環境，對于新手來說很容易養活的！”
“如果覺得剛開始就直接養花卉難度太大了，也可以試試仙人掌，存活率會更高一點。”
雀秋被送了一圈花草種子，發現這裏面竟然沒有水果的。他帶着疑惑看向白天星，一個眼神便讓對方懂了是什麽意思。
白天星解釋道：“水果的種子是不允許被私人使用的，而且……”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滿天星Omega居然在說到這方面時有些難得的窘迫：“而且，水果的種植難度太高了，就算我們被允許使用，也幾乎無法培育成功。所以，咳，所以就幹脆不嘗試了。”
雀秋：“。”
他忘記這茬了。
倒也是，畢竟這個世界生态環境實在是有些過于惡劣了，Omega連小雛菊這樣丢在外面沒人管的植物都能養得半死不活，也确實不能指望他們進階挑戰更加高難度的東西。
“不能私人種植水
果，也就是說，只能一次一次的重複購買成品果嗎？”雀秋問。
白天星點了點頭，答道：“只有貴族才擁有大面積種植水果的權利和技術，如果私自種植，會觸犯Omega特別法律的。”
“那私自制作撫慰劑呢？”
“這個在允許範圍之內，Omega基本都會自己制作撫慰劑，學校免費供應的撫慰劑有很多就是我們提供的。反過來，學校也會給予我們不菲的報酬，就可以用這筆報酬去購買水果。”
原來如此，看來自己用撫慰劑換取營養液的行為，和Omega們制作撫慰劑換取水果的行為也沒什麽兩樣，應當不太會被注意到。
雀秋稍微放下心來。
仔細琢磨過後，他發現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還真有意思，只有植物基因的治愈系Omega，才能夠私人種植出對于普通Alpha和Beta來說罕見的花草，從而制作出撫慰劑；這些撫慰劑又剛好是Alpha們和Beta們極其需要的東西，即便是貴族也繞不開，因此不得不掏錢購買Omega的撫慰劑；同時，水果的種植方式被貴族壟斷，Omega的命脈之一被拿捏，導致他們也不能成為瓦完全主導的那一方。
綜合來看，帝國裏貴族的地位與軍方、皇室大致相當，Omega次之，Alpha再次之，Beta則是整個社會的透明底層人。他們共同構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每一環都環環相扣，在搖搖欲墜的過程中又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有一種預感，這樣的模式必然不可能存在太久，屆時整個帝國的秩序都将徹底崩塌。
不過，至少是現在，雀秋不覺得這些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他即便可以做到不排斥、慢慢融入這個世界的生活，但這不代表着他想要一輩子留在這兒。
“謝謝你們，那我就先回去了。”雀秋整理好Omega們給他的花草種子，準備離開。
白天星站起來，說：“我送送你。”
走在路上時，他說：“因為治愈系的Omega們都擁有植物基因，天生就比Alpha和Beta更加具有對植物的親和力，所以比較容易種植成功。但即便是這樣，新手也有很多頭幾次嘗試不成功的，更別說你是……”
他跳過那幾個
字，繼續道：“要是最後沒能成功，也別灰心，這是很正常的情況。”
雀秋點點頭：“謝謝你的好意，我盡力試試吧。”
白天星左右看了看，他們還沒走出Omega宿舍區，所以路上沒什麽人。
在确認沒有人會聽到後，白天星壓低了聲音對雀秋說：“你這段時間又是要僞裝成Beta出去校門，又是想要種植，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我只是想試着自己制作撫慰劑。”雀秋眨了眨眼。
白天星狐疑的看着他：“就這麽簡單？”
“嗯，就這麽簡單。”
說完，雀秋向他揮了揮手，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望着小Omega離開的背影，白天星有些費解的揪了揪自己腦袋上的白色小碎花。
他總覺得雀秋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卻又找不出來原因。
“哼，肯定不像你自己說的那麽簡單！”
白天星對雀秋的好奇在這一刻升到了最巅峰，他很想搞明白這個神出鬼沒的小Omega究竟背着自己在做些什麽。
雀秋一回到宿舍就将自己關進了房間裏，将從Omega們那裏拿到的種子排列整齊，挑選出其中沒有生機的死種。
在他專注工作的空檔，莫爾法變回人形坐到了對面，有些好奇地問：“你不是說那些土壤缺少營養，植物根本種不活嗎？那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費勁把種子帶回來呢？
雀秋頭都沒擡，專注着手上的動作，淡淡道：“我不需要用尋常的種植方法也可以讓它們發芽長大，只需要用靈力催發就可以了。”
聞言，莫爾法很擔心：“不會消耗很多靈力嗎？”
“比起能夠得到的回報來說，消耗的靈力并不算多，而且我只會在最開始需要做試驗的時候催生幾顆種子，得到配比數據後，剩下的那些種子可以用尋常的方法培養。”
“尋常的方法？”雀秋的話在莫爾法看來有些自相矛盾了。
雀秋耐心的解釋道：“就是不直接用靈力催生種子，而是将靈力注入土壤裏，将土壤改造成适合種子生存的介質，這樣可以最小程度的減少靈力的損耗，
也可以讓種子更加快速的長大。”
雖然比不上直接催熟的種子，但就算是和地球上正常環境下生長的植物對比，也是用這種方法催生的種子長勢更快、質量更好。
畢竟他的靈力對于這個世界不管是人還是植物來說，都蘊含着濃烈的勃勃生機，是他們所苦苦渴望的。
莫爾法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想到不久後這個小房間就會綠意盎然，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
他湊近雀秋，撒嬌道：“媽媽，可以讓我睡在葉片上嗎？”
雀秋猛地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冷漠無情的拒絕了他的請求：“不可以。”
要不是莫爾法自爆，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時時刻刻和一只毛毛蟲生活在一起。
讓毛毛蟲睡在葉片上？
那豈不是把耗子放進糧倉裏，監守自盜嗎。
莫爾法沮喪到連腦袋上的兩根小觸角都耷拉下來了，軟綿綿的貼在劉海上。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莫爾法已經不是媽媽最愛的小狗了，連這麽一點小小的心願都無法完成。”
雀秋：“。”
他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對方的真面目：“可你本來就不是小狗，你只是一只毛毛蟲。”
“誰說的？”莫爾法模仿着小狗狗皺鼻子的動作，一個勁的往雀秋身邊湊：“汪汪～”
雀秋哭笑不得，騰出一只手把他往外推：“別鬧。”
“那媽媽會滿足我的小願望嗎？”
雀秋還能說些什麽，無奈道：“會。”
Alpha一下子就雀躍起來，他的興奮更多的不是來源于願望實現，而是雀秋對他有求必應的寵愛。
換句話說，他并不在乎自己許下的是什麽願望，他只在乎願意接納自己願望的那個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後，莫爾法總算是安分了下來，老老實實的趴在桌子上，安靜的看着雀秋挑揀合适的種子。
雀秋将種子按品種和質量分好類別，他在釋放靈力前問莫爾法：“你喜歡哪種花？”
莫爾法眼睛都沒眨一下，專注的看着雀秋：“我最喜歡金絲雀。”
他說的太過于認真，以至于雀秋一時半會兒都怔住了，過了片刻才反應過
來對方說了什麽。
不知為何，他的心髒好像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雀秋低下頭，下意識的避開Alpha灼灼的目光：“那我就催生沙沙花吧。”
莫爾法：“嗯。”
卻依舊沒挪開視線。
雀秋給自己心理暗示，盡量使自己忽略那道過于灼熱的目光。他擡起手，修長白皙的指尖緩緩流動着金色的光芒，細碎的光點彙聚在一起，仿佛流淌着的金子。
他眼神一動，這些光芒就聽話的流向了挑選好的沙沙花種子，像是溫柔的微風細雨一般，輕輕落在種子表面上。
原本幹癟的種子在接受了雀秋靈力的灌溉後，逐漸變得飽滿起來，肚子也被撐得鼓鼓的，像是個吃得有些撐的小胖子。
莫爾法一動不動的看着，連呼吸都放慢了不少，耐心的等待着一場生命的奇跡。
又過了十幾秒，大約是吃飽喝足了，圓滾滾的種子終于開始發育，先是在褐黃色的表面裂開一條縫隙，探出嫩黃的一小點。它試探性的顫了顫，意識到沒有危險後，才歡快的伸了個懶腰。
緊接着，它開始逐漸抽條，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點逐漸長成嫩芽的形狀。
一片一片的葉子從細長的莖身上長了出來，個子竄得很快；越往上竄，植株的顏色就越是由黃變綠。
到最頂上的時候，兩片狹長的葉子中間，已經頂出了一個淺黃色的小花苞。
當最後一點金光落在花苞尖尖上時，緊閉的花朵終于緩緩開放，四瓣淺黃色的小花僅僅只有乒乓球那麽大一點，就像是掉落在地上的小星星。
莫爾法看得有些呆住，灰白色的眼睛中倒映出淺黃色的四瓣小花。
雀秋摘下沙沙花，插在莫爾法兩根小觸角的中間。
“好漂亮，”Alpha仰起頭，想要看一看，“不過，媽媽的花朵會更好看。”
他本以為自己是在吹雀秋的彩虹屁，但不料這話剛說完，雀秋就瞬間翻臉，立即往後坐，語氣冷冷的教導他：“莫爾法，對我尊重一點。”
莫爾法懵了一瞬，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惹雀秋不高興了——
尊重一點？
他說什麽不三不四的話了嗎？！
雀秋撇過頭，輕哼了一聲，說出了一句讓莫爾法有些耳熟的話：“你一點都不懂植物的生理結構。”
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小玫瑰隐藏在金發後面的耳根，早已不知不覺染上了一抹緋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