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主動
楊娥低垂着頭, 心“怦怦”跳得厲害, 既期待又忐忑,不曉得魏璟看到她該是怎樣的神情, 是驚喜還是厭惡?
她知道魏璟貪戀楊妡的容貌, 适才點妝時特意将唇角往上描了描,眉梢畫得比往常平,而新娘妝粉本就塗得厚,完全遮蓋了她稍微發黃的膚色。
對着鏡子瞧時, 覺得與楊妡至少有五六分的相像。
這樣的自己,應該會得魏璟歡心吧?
可思及上次魏璟盯着她滿臉厭憎, 又覺得心虛。依照魏璟的才智, 肯定猜出是她設下全套算計了他。
但她沒辦法, 她喜歡他, 從六七歲懂事的時候就喜歡他, 而且也想嫁回魏府守在毛氏身邊受她庇護。
正思量着, 就覺眼前一亮, 楊娥微眯下雙眼, 看清了魏璟的神情——眸中有片刻的驚訝,轉瞬歸為平靜, 而臉上卻沉靜如水,根本瞧不清悲喜來。
喜娘誇張地笑道:“新娘子生得真漂亮, 就跟畫上畫得似的,瞧把新郎官喜得都看直了眼,真正是郎才女貌, 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來來,趕緊喝了合卺酒,從此就是恩恩愛愛的小兩口了。”
屋子正中的圓桌上擺着四樣點心,另有只小巧的酒壺并兩只酒盅。
喜娘熟練地各斟小半杯遞給兩人,樂呵呵地唱念:“喝過合卺酒,子孫不用愁,頭一胎生男再一胎生女,兒女繞膝走,生活樂悠悠。”
話音剛落,魏璟當先喝了杯中酒,淡淡道:“外頭尚有賓客,我過去了。”也不看楊娥,甩着衣袖闊步離開。
楊娥愣在當地?
儀式還沒結束就迫不及待地離開?
全福人李夫人說過,喝完合卺酒之後,男女兩方合該一并将床上的紅棗花生桂圓等物收拾了才對,這樣才合早生貴子的寓意。
魏璟又急些什麽?
喜娘看出幾分端倪來,笑着将楊娥扶到床邊,“俗話說男主外女主內,新郎官到外頭應酬客人,新娘子就受累收拾床鋪,以後準保和和美美兒女成群。”
喜娘口齒伶俐,喜慶的吉利話兒一套接一套,都不帶重樣的。
直至把全套禮節過完了,才笑盈盈地對楊娥行個禮離開。
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
楊娥晃一下酸痛的頸項,沉聲喚道:“采茵。”
有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姑娘有何吩咐?”
并非采茵,而是惜蘋。
先前的二等丫鬟采茵與采芹一個要回鄉成親一個配給府裏小厮,都沒跟來,錢氏便另外挑了兩個剛進府的小丫鬟,連同惜蘋惜芷等四人,湊成了六個。
楊娥渾不在意,反正魏府她熟得很,并不需要打官司占場子。
以往采茵與采芹雖然用着習慣,但她們年紀大,心思也多了,依仗自己資歷老,就連她要做的事也敢攔上一攔,倒不如趁機換了,好生調~教幾個合心意的。
此時聽到惜蘋答應,楊娥才想起采茵沒跟來,隐隐也有些惆悵。
要是換成兩個大丫鬟在,可能喜娘剛走,她們就伺候自己更衣了。
暗嘆一聲,淡淡道:“這滿頭金簪壓得我脖子都快斷了,還有這衣服太沉,太熱。”
惜蘋聞言,忙上前将楊娥頭上釵簪卸下,惜芷則尋了家常穿的衣裳出來,伺候楊娥換了。
換過衣裳,楊娥覺得松快了些,又見桌上點心頗為精致,挑着自己愛吃的嘗了兩塊。
因早上她起得晚,且兩家離得近,并不曾如何折騰,楊娥絲毫不像別的新嫁娘般困倦得要命,反而覺得非常精神。
她慢慢踱着步子打量起屋裏的陳設,明暗三間寬大的新房,所用桌椅床榻都是她的嫁妝,牆上挂的字畫、博古架上擺着的瓷器以及桌子上的杯碟茶盅也都是她素日喜歡的,真的是無一處不合心意。
推開半邊木窗,瞧見院子被大紅燈籠照得亮如白晝,西牆邊兩棵樹上都系着紅色綢帶。寒風吹動,吹得綢帶舞動不停,也隐約帶來了前面花廳的嬉笑歡鬧。
一派喜慶與熱鬧,完全不同于楊府的冷清低調。
楊娥深吸口氣,抿了嘴兒笑,這才是真正屬于她的家。
不多時,有婆子帶着兩個丫鬟提了食盒進來,“老夫人怕二奶奶肚餓,吩咐廚房做了幾道菜,二奶奶先墊墊肚子,前頭宴席怕是待會才能散,讓二奶奶別着急。”
婆子不是別人,正是毛氏身邊得用的高婆子。
楊娥忙道:“高嬷嬷怎地親自過來了,打發丫頭跑一趟不就成了?”
高婆子邊往桌上擺飯邊笑,“奶奶是咱府裏頭一個孫子輩的媳婦,沒有旁的妯娌陪伴,姑娘們要等明兒認親之後才能過來,老夫人怕奶奶不習慣,讓我陪着說會兒話。”
楊娥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暖意,又見桌上四個菜道道是自己愛吃的,不禁紅了眼圈,“還是外祖母最疼我。”
高婆子笑道:“奶奶該改口了,往後得喚祖母才對。”
一句話,引得楊娥滿臉通紅,卻是散了适才的傷感。
楊娥适才吃過點心并不餓,只略略嘗過幾口,就讓丫鬟們撤了下去。
高婆子見左右無人,從懷裏掏出兩個紙包,“這白紙包的是合歡粉,助情助興的,紅紙包裏則是軟筋散,用了讓人身上沒有力氣,不用多放,每樣一點點就成。”
楊妡疑惑地問:“怎麽是兩樣,不用不行?”
高婆子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單只用合歡粉也成,老夫人是怕藥性上來奶奶受不住,頭一遭本來就疼,倘或被藥性激着沒了分寸,容易傷了奶奶。軟筋散只管讓人手腳無力,腦子仍是清醒着,要害處也不妨礙。如果奶奶忍得住疼,就只用合歡粉,如果忍不得,就兩樣一并融在茶水裏,屆時奶奶就得主動點。”
楊娥面紅如滴血,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既然表哥不情願那就算了,我嫁過來只想侍奉外祖母,別的……”
“欸,奶奶說的什麽話?”高婆子打斷她,笑着道:“老夫人早就盼着抱孫子了……而且新婚頭一夜,婆婆都要檢查元帕,你拿不出來,大夫人固然不會說什麽,可要被下人知道了,還不定傳成什麽樣子?老夫人說,二少爺還是個童男子,屋裏丫鬟從來沒沾過手,今夜奶奶好生伺候着,等得了趣兒,指不定怎樣疼奶奶。”說罷,又細細教導楊娥一番。
盧氏是個年輕小媳婦面皮兒薄,只将畫冊塞給楊娥讓她自個兒琢磨,真正如何行事是半點沒講。
高婆子已經五十出頭,孩子也生過兩個,對于男女之間那種事情的羞恥心早被歲月磨沒了,加之她言語粗俗,嘴上混不吝得什麽都說,聽得楊娥面紅耳赤身軟如酥。
直到高婆子離開許久,楊娥才從那股子震撼中緩過勁兒來,往淨房裏擦把臉,褪了臉上紅暈,靜靜地坐在床邊思量着。
亥正時分,前面宴席終于散了。
楊娥估摸着魏璟很快就回來,遂吩咐丫鬟沏了壺新茶,她先倒出一杯在旁邊涼着,然後把兩包藥粉各捏了一小撮散進茶壺裏。
看着藥粉還有剩餘,她順手塞進妝臺下邊抽屜裏。
不多久,外面傳來小丫鬟清脆的問候聲,“二爺回來了,恭喜二爺。”
楊娥斂住驚慌,站起身,就見門簾晃動,魏璟帶着滿身酒氣走了進來。
看樣子喝了不少,腳步略有些踉跄,那雙黑亮的眼眸也蒙了層迷離,可面容仍是清貴,而且因帶着微酡的醉意更顯俊俏。
醉了,是不是就更容易行事?
楊娥竊喜,吩咐丫鬟端來銅盆,親自絞了溫熱的棉布帕子,柔聲道:“表哥,我伺候你擦把臉吧?”
魏璟掃她一眼,見她已洗去妝容,原先與楊妡相似的四五分便蕩然無存,心頭說不出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抓起她手中棉帕,淡淡道:“我自己來。”擦兩把,往炕邊走,身子一側歪了上去,“往後你在床上睡,我在炕上睡。”
楊娥又驚又惱,忙将丫鬟打發下去,低聲問道:“表哥是什麽意思?既是不願意,何必非要娶了我?”
魏璟哂笑,“不是你千方百計想嫁給我嗎?我遂了你的意,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今天,我既去親迎,又與你拜了堂,夜裏還歇在這裏,人前人後給足了你體面,你還要什麽?”
自然是要男歡女愛,要生兒育女,要白頭偕老。
楊娥默默念叨着,可看到魏璟滿臉的不屑與諷刺,咬了唇問道:“表哥,咱們跟別的夫妻那樣正常生活,不好嗎?”
“不好!”魏璟極快地回答,毫無轉寰餘地。
楊娥眼淚都快落下來了,站在炕邊默默看魏璟兩眼,無奈地道:“表哥喝多了,說得都是醉話,我給你倒杯茶吧?”
“不用,”魏璟斷然拒絕,起身往桌邊走,看上面已有半杯殘茶,沒用,另取一只空茶盅,倒了滿杯。
水溫剛剛好,不冷不熱。
魏璟酒後口幹,一口氣飲了個幹淨,回身仍往炕上去,連鞋子都沒脫,斜靠在嶄新的彈墨靠枕上。
縱然帶着五分醉意,可那樣貌風姿依然清俊儒雅,教她心動。
楊娥靜靜地看着,莫名就慌亂起來,不知藥粉幾時起效,她真的要不顧廉恥地主動破了身?
如果真是這樣,表哥更會恨惡她吧?
楊娥猶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慢慢踱到桌前将自己那杯殘茶喝了,忽然就聽魏璟嘟哝一聲,“五妹妹……”
又是楊妡!
楊娥回頭一瞧,發現魏璟微阖了雙眼,口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低低念着,“五妹妹。”
楊娥心頭火起,走到炕邊,柔聲道:“表哥,我幫你脫了鞋吧?”俯身握住了魏璟的腳。
“不用,”魏璟睜開眼,腳下卻不動,任由楊娥替他褪了粉底皂面短靴。
楊娥心中有了數,默一默,又道:“我替表哥更衣,穿着衣裳睡覺不舒服。”伸手解他腰間系帶。
“不用,我自己來。”魏璟眸間明顯有着抗拒,身子卻絲毫動不得,無比震驚地看着楊娥給他脫下了外面錦衣,又開始解他中衣扣子。
魏璟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怒道:“你做了什麽?”
楊娥手下動作不停,“是祖母吩咐的,她盼着抱孫子,你與我生的孫子,我也沒辦法……而且表哥知道,我老早就喜歡表哥了,除去表哥我再不會嫁給別人,我是真心愛慕表哥……”
魏璟一怔,想起數月前的自己,也曾在楊妡面前說過這種類似的話。
先前他只覺得自己真心仰慕,楊妡就該歡喜地回應,卻不曾體會,原來被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糾纏上,竟是如此的無奈!
難怪當初楊妡看待自己會是那般憎惡的眼神?
因為他現在看楊娥就是無比的痛恨與憎厭!
楊娥終是羞澀,不敢将魏璟剝個幹淨,給他留了亵褲,而她也只脫掉外衫,仍着了中衣,上炕偎在魏璟身邊,手指輕輕搭在他赤着的腰間,嘴湊近魏璟耳畔,低低柔柔道:“表哥,這真的不怨我,長輩之命不可違背……我會盡心盡力伺候你,你別惱了我。”
魏璟冷冷地看着她,想起送楊峼赴任那天,楊峼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妹子們關心,我這是老毛病,大姨媽造訪就容易感冒拉肚子~~可能前天天熱吃了個冰激淩。
提醒妹子們善待自己的身體,別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