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聽了夏葵的解釋,粟惜惜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有一個匿名的女生指名道姓在校園表白牆的微信上點名粟惜惜“勾引”她男朋友,還陰陽怪氣地附注【像這樣的人都可以拿國家獎學金,真是無語死了,正好最近在公示期,如果你不公開道歉我就去舉報你。】

“那、那麽、問題來了。”粟惜惜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截圖笑了笑:“她、男朋友、哪位?”

除了之前主動向她表白的男生,粟惜惜一般不會去主動接觸人。

“不知道。”夏葵聽起來有些氣憤:“我知道你不會幹插足這種事,更何況你開學以來都一直在追那姐姐你覺得怎麽辦?我也發條校園牆讓她當面來對線?名字也不說藏頭藏尾地做什麽呢?”

“嗯。”粟惜惜應下,“謝謝。”

國家獎學金的金額很高,她不可能放着人去誣陷她。

夏葵噼裏啪啦一頓操作,效率很高,一會兒,校園牆新的朋友圈就出現了。

【回複上一條污蔑油畫01班粟惜惜的人,有些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也敢來胡謅??拿出證據和名字來,我們當面談,半個小時後我們在寝室等你。】

粟惜惜收拾了背包,看了一會兒工作室裏的兩幅油畫,給新畫的《失控》蓋上畫布,然後離開了新館。

等她到寝室的時候,室友們都在,江熠和小書站在夏葵身後,看着夏葵輸出。

“”粟惜惜停頓了一下,小書看到她回來了,擡頭第一件事是開門見山地問:“惜惜,你知道王超嗎?”

王超?粟惜惜沉默了幾秒,拿出手機翻了幾下,打開了一個人的聊天界面。

“知、道。”她說,邊将聊天記錄往上拉,沒一會兒就到了頭。

這是開學的時候因為志願者活動添加了她的一個男生,之前時不時會問她一些志願者相關的事情,後面粟惜惜為了見潼姬把志願者活動推了,這個男生仍然每天給她發幾條消息,粟惜惜看到幾條正經的專業相關問題的時候會象征性地回一下。

夏葵奪過手機翻了幾下,罵罵咧咧:“剛剛有認識的人跟我說,就是這個男生、那女的的男朋友,我就說惜惜能給他發什麽消息嘛,幾顆歪瓜裂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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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熠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對粟惜惜說:“那女生一擊脫離了,葵葵讓她來我們寝室,她大概以為我們要揍她,死都不來,校園牆的皮下看不下去了,拉了一個微信群,讓你們直接在群裏溝通。”

粟惜惜拿出手機一看,發現自己果然被拉進了一個群。

而最離譜的是,所有人都對吃瓜感興趣,不知道是誰先拉進了第一個局外人,群裏的人數火速增加,沒幾分鐘已經拓展到了一百多人。

粟惜惜情緒不佳,夏葵都幫她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于是先發出了消息:“我是粟惜惜,誰說的我勾引人?自己出來。”

一堆吃瓜人的問號,那個挂了粟惜惜的女生卻遲遲沒有出來,眼看着群裏的人越來越多,粟惜惜有點煩了,她想先好好考慮去巴黎的事情,于是轉手截了一個和王超的聊天記錄長圖,發到群裏:【是這位王超?請你和你污蔑我的女朋友一起出來道歉。】

【甲:我靠?大反轉啊,我還真以為是浪花饑不擇食呢。】

【乙:不是,不是都說sxx最近有金主媽咪了嗎?誰還盯着學校的小屁孩看啊。】

【丙:看聊天記錄再正常不過了甚至是對面有女朋友還去舔sxx?這不該被罵?】

【丁:嚯,我歪樓一下,sxx的專業知識和作業評價回答得好标準。】

有一個人混在消息裏說:王超?大三水彩畫02班的那個王超?他女朋友不是大二油畫02的王媛嗎?

“看到了看到了,王媛?”版畫系的三位室友一頭霧水,看向粟惜惜:“這誰啊?”

粟惜惜則是沉默了一秒,雖然沒能想起來這位王媛的長相,但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好多天前潼姬坐在她旁邊給她的勸告。

“算是、算是知道。”粟惜惜說。

因為粟惜惜給出了聊天記錄,很快,在一邊倒的站位下,王媛終于爬了出來,上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張聊天記錄删過!】

粟惜惜按了按太陽穴,絲毫不慌:【不如你把‘原版’拿出來?】

王媛:【我男朋友已經删掉了。沒有了,反正你就是勾引人了,我們學校誰不知道你的風評?】

“真是活久見了。”夏葵吸了口涼氣。

就連一直都沒有親自上戰場的江熠和小書都有點生氣了:“但凡是腦子沒有問題的都看得出來她在撒謊吧。”

王媛顯然沒有想到還會有這種直播式對線的手法,她雖然還嘴硬着,但是因為粟惜惜第一時間拿出了聊天記錄,另一邊拿不出來,大部分人還是站在粟惜惜這兒。

還有甚者掏出了王超的照片。

【拜托,我感覺sxx也沒有饑不擇食到這種程度】

【不必要不必要,快點道歉吧,吃完瓜了好睡覺啊。】

【想問問浪花你現在是真的有富婆姐姐嗎!!!可不可以給我也介紹一個!】

眼看着群裏的讨論還在繼續,王媛王超持續性社死,校園牆皮下作為群主突然轉讓群主然後退群,而粟惜惜被轉讓群主的下一刻,夏葵在一邊喊。

夏葵:“我靠我靠,誰把輔導員也拉進來了!”

“歇菜。”小書說:“我們不會要被教育了吧。”

江熠皺着眉,“這不是我們系的導員吧。”

果然,輔導員被拉進來沒多久,粟惜惜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你是粟惜惜?”對面的導員接通電話就開始咄咄逼人:“什麽事情不可以私下解決,要鬧得那麽大?”

粟惜惜沉默了兩秒,這個導員不是她們班的直系輔導員,她只跟系辦的韓老師比較熟。

“剛剛那個王超同學給我打電話,說你們集了一堆人網暴污蔑他和他女朋友。”不知名輔導員說:“現在她女朋友哭着說要請律師了。”

粟惜惜沒有開免提,但是邊上的三個室友都聽見了。

“什麽?!”夏葵站起身來,“我沒聽錯吧?這就是惡人先告狀嗎?”

粟惜惜深吸一口氣:“我、我被發、發到公共場合上、罵我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輔導員打斷:“總而言之!先把你們這個亂七八糟的群解散!快點!”

說完對面首先挂掉了電話。

粟惜惜看着手機,感覺心情更糟糕了。

她沒有先解散微信群,而是轉手先去校園牆将所有相關的帖子全部截圖留證,再用手機将微信群的內容全部錄屏,才解散了群聊。

果然如她所料,截完圖沒多久,校園牆就将王媛發出來诋毀她的那條朋友圈删除了。

沒有得到道歉,也暫時沒有了新的消息,粟惜惜壓根不想理這些事情,她洗完澡上床後,将枕頭下的手镯拿出來戴在手上,然後仰躺着看機票。

個人辦理的法國簽證昨天剛下來,而加急的護照也已經下來,就等着明天去現場拿了。

粟惜惜戳開置頂潼姬的微信,不免帶着一些古怪的怨氣發送:【還不回來嗎?】

雖然才半個月。

--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來找你了啊。

這句話還沒有發出去,卻躊躇在指尖。

粟惜惜突然發現自己并沒有立場質問潼姬,也沒有立場讓潼姬因為她回來。

手機散發的昏暗光線下,粟惜惜擡手看着手镯。

太慢了。

有點等不及。

她調回買票的平臺,在有些焦急的心跳下,買下了明天晚上飛往巴黎的機票。

大幾千塊一下子從她的賬戶溜走。

然後再打開潼姬的微信,盡管知道她沒有帶着手機走,還是慢慢打上了兩個字。

【潼姬,我受委屈了。】

她看着消息界面,片刻,将手機放到了邊上。

第二天是周日,粟惜惜被油畫系的輔導員韓老師的電話叫醒。

“喂”她啞着聲音接起電話。

“惜惜啊!你怎麽回事?”韓老師很着急:“你怎麽和王媛起沖突了呢?”

粟惜惜反應了幾秒,清醒了:“是我、我要和她”起沖突的嗎?明明是人自己撞上來了。

但是韓老師顯然也沒有耐心聽完,她着急地說:“對面打電話給家長了,說要告你,男女雙方都罵你網暴惜惜,這樣鬧大了,你的國獎真的會被ban掉的。”

先哭的人就贏了。這個邏輯雖然并不完全适用于任何場合,甚至有些愚蠢,但是如果威脅到了輔導員和領導的安穩生活,這個道理似乎就非常行得通了。

粟惜惜說:“我可以、給您看、聊天記錄--所有的、我都有。”

韓老師嘆了口氣:“惜惜,她現在提出的是想讓你被通報批評,我實在壓下來才給你說到公開道歉的程度,如果再嚴重,系裏可能還是會給你通報批評,真的那樣的話,你的獎學金就真的保不住了我建議你先忍讓一下。”

粟惜惜挂了電話。

她坐在床頭,兩腿懸挂在空中,瞪着對面夏葵的床簾,不知道說些什麽。

難過和想念尤其多。

她打開微信看了眼,一連串的綠色,潼姬果然沒有回消息。

不一會兒,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粟惜惜看着陌生電話,接通後首先警惕地按下了錄音鍵。

“喂?是粟惜惜嗎?”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帶着一些試探。

粟惜惜:“”

“喂?”對方的聲音有些粗暴。

“是。”粟惜惜慢慢說:“你哪位?”

“我是警察。”那男人語出驚人:“我警告你,好好做人。”

粟惜惜的憂郁狀态有些被莫名其妙打破,她嗤地哼笑一聲:“你說、你是什麽?”

對面還沒說話,粟惜惜又說:“好的,那、警號,報一下吧。”

“嘟--嘟--”兩聲,對面挂斷了電話。

真是什麽荒唐事都有,粟惜惜看着手機,錄音自動保存,她跳下床收拾好,帶上身份證件直接出門去拿護照。

等到周末的寝室正式蘇醒的時候,粟惜惜的三個室友看到的是粟惜惜在收拾行李的樣子。

她沒有行李箱,所以拿了一個最大的雙肩包,正在往裏面整理衣服。

“粟惜惜你被開除了?”剛睡醒的江熠揉着眼睛說。

說完,被一邊的小書敲了一下腦袋:“說什麽呢你?”

夏葵也關切地看着她。

粟惜惜看着已經裝得差不多的書包,看着她們說:“早上,導員、讓、讓我給王媛王、超、公開道歉。”

夏葵一聽就炸了:“靠!道什麽歉啊!你做錯什麽了嗎!”

江熠也說:“雖然你平常的感情觀我不支持,但是這次我站你,對面也太惡心了。”

“嗯。”粟惜惜看着她們,勾唇笑了笑:“我不、不道歉。”

小書:“那你收拾東西,去哪兒啊?”

“去”粟惜惜拉上書包拉鏈:“去巴黎。”

室友們:“”

“什麽???巴黎???”

三人午飯外賣都不點了,一個兩個撈住粟惜惜:“你怎麽突然跑到巴黎去??”

“莫非是富婆姐姐?”夏葵說:“她帶你去巴黎散散心??”

“瘋了瘋了瘋了。”小書念叨。

江熠和小書雖然不如夏葵了解粟惜惜之前的情況,但也知道富婆姐姐是誰,三道灼灼的目光盯着粟惜惜。

如果真的是倒還好了呢。

粟惜惜當然不會解釋自己千裏追吸血鬼的行為,她自己也清楚巴黎并不是一個小村莊,沒有去了就能抓住潼姬的說法。

但就是想去--想做就去做。

她就這夏葵的話點了點頭:“對,但我這是、第一次、出國呢。”

“第一次?第一次好啊,浪漫。”夏葵原地蹦了兩下:“啊!富婆姐姐太棒了!”

她立馬跑回自己的位置,看着粟惜惜的包說:“去巴黎十幾二十個小時呢,你要帶條長袖,飛機上的空調都很冷,然後帶個u型枕、補水的也要”

粟惜惜一一接過,最後脖子上戴着u型枕,耳朵上挂着耳機,背後馱着一個大包。

要不是心裏知道是要去追人,她還以為自己要逃難去了。

“有什麽問題盡管給姐打電話。”因為粟惜惜沒有坐過飛機,夏葵讓她早點去,一切裝點就緒後就把她推出來寝室。

粟惜惜買的是傍晚的機票,到機場的時候,距離起飛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她從來沒有來過機場之類的地方,不免有些新奇,逛得差不多了,就在候機廳畫起了作業。

等到快上機的時候,已經沒消息沒了一天的韓老師突然發來了消息,問她道歉書寫好了沒。

粟惜惜回複:【韓老師,我是粟惜惜的朋友,粟惜惜今天早上突然發燒40度,現在在醫院挂水,醫生說是肺炎,加上思慮過重,心火過旺,要住院休息,未來三四天應該都會在醫院,等她病好了回來補假。】

發完消息,她心情愉悅地将手機關機,登了機。

回到巴黎的第十六天。

時間并不算長,潼姬從棺材裏爬起來的時候,身體的隐隐作痛還是沒有結束。

每年,這種轉化成吸血鬼所帶來的痛苦都會周期式的,準時準點地到來,就算她遠在幾十萬公裏之外也難以逃過,只會更加痛苦。

反之,只要她回到巴黎,回到她曾經、最久遠、最開始的住所,痛楚會好上許多許多。

這是初代教皇控制她們的形式之一:為了防止她們逃跑,将吸血鬼們鎖在一定的距離之內,只要她們回來,在進行轉化的地方進行休息,那這種鑽心的痛苦可以至少削減一半。

翻開放在棺材邊的厚厚書籍,這是從粟惜惜學校的圖書館借來的,不知道是哪個小說家寫的,有些深沉晦澀的愛情故事,主人公是兩個女子。

這些天已經被她翻完,沒什麽好看了。

她将書放好,合上古舊的棺材板,走出了偌大的房間。

這是一個歷史足足有千年之久的貴族莊園,是她最最開始的家,距離巴黎只有二十幾公裏的距離。

潼昆非常貼心,盡管是遠在巴黎,他都替她安排好了足夠量的血液,由在巴黎的管家安排好,放在了冰庫裏。

“小姐。”見到潼姬起床,管家恭敬地用法語說:“不知道您記不記得兩年前潼君集團贊助的、來巴黎美術學院學習的那個孩子?”

“嗯?”潼姬不知為何,腦子裏蹦出來的是粟惜惜的臉。

以那孩子的能力,如果參加了Philistine的作品征集、再參加春季的潼君美術作品大賽,下一個來到巴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

“那姑娘不知道從哪聽說的您每年十月都會來巴黎,打電話給了潼先生,說想見見您。”

“呵,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潼姬笑了聲,潼君集團贊助了那麽多個學生,每個學生都安安分分完成交流學習的任務,不會向上越矩。

“您見嗎?”管家問。

“不見了,以後這種要求一律推掉。”潼姬淡淡地說:“什麽人我都要見嗎?我只是贊賞她的作品,不是人。”

說完,她去冰庫拿了血喝,然後帶上車鑰匙,開着車去了巴黎市區。

在巴黎,偶爾晚上她也會在外面逛一逛,出門看一點戲劇歌劇、音樂劇來作為消遣。

雖說比起在中國,巴黎市區裏可能會遇到更多不想碰上的同類--但她只是煩他們,真的遇上了也無所謂。

在VIP席位上觀看完今天的歌劇,潼姬離場的時候,突然聞到了古怪的味道。

如果要她形容這味道很像粟惜惜的血香。

但粟惜惜怎麽會在巴黎呢?

她無所事事地跟着味道走去,最後停留在了一處公交車站。

味道更加濃郁,除了血香,還有一股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潼姬覺得匪夷所思,她站到站牌邊看了眼。

這裏正好有一站直通巴黎美術學院的巴士。

一種隐秘的預感包裹着她,但更多是抱着随意走走的心态,潼姬回到停車的地方,駕車去了美術學院。

夜晚的美術學院時不時會有學生進進出出,潼姬走了沒兩步就被三個年輕小孩搭了讪,她有些無奈地繼續走。

雖然很詭異,但是粟惜惜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她輕輕吞咽着舌尖分泌的唾液。

這個月是她食欲最旺盛的時候,因為轉化帶來的痛苦,只能靠吸食新鮮血液來相沖。

血液不僅是她們的食物、她們的玩樂,還是她們難以脫逃的麻醉劑。

“潼姬。”

正壓抑着心底的欲/望,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潼姬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大腦一遍又一遍過濾,還是得出答案。

這是粟惜惜的聲音。

“餓瘋了嗎?”潼姬自言自語,回過身看,然後在噴水池邊,看到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粟惜惜。

“看來我真是瘋了。”潼姬看着少女,喃喃。

少女看到她轉身,也确認了她的身份,把身上的背包一卸,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往地上一丢,向她跑過來。

速度很快,幾乎快要剎不住車,潼姬沒有躲開,伸手想把她接住。

而少女抓住了她伸上前的手,急停。

然後笑咪咪地,用法語說:“嘿,我抓到你了。”

“你”

潼姬別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先注意到了眼前人已經冷得有些發白的臉色、和略有些微紅的鼻尖。

今年十月中旬的巴黎格外的冷,白天都只有十幾度,晚上的時候已經降溫到了五六度,而她還穿着上次在專賣店給她買的薄款秋裝。

粟惜惜雖然沒有說,但是她顯然還是冷的,暴露在空氣的皮膚上都起了疙瘩。

潼姬作為吸血鬼完全不在意這些溫度,因此身上還是輕薄的單件衣服--此刻,她皺着眉想去哪整點衣服來給這頂挨了凍的小蘑菇穿都沒有。

“哎。”粟惜惜頂着小紅鼻子,瞅着潼姬笑,一直沒說話。

“先進室內。”潼姬皺眉看着她,一把拽住了粟惜惜的手腕。

她握的力道并不重,一邊走,一直沖她傻笑的小蘑菇一邊挪吧挪吧手臂往上蹭,最後将手掌留在了潼姬手裏。

相比吸血鬼,竟然還是她的手熱一點。

潼姬腳步慢下來,垂眸看向身側:留在自己手心中的手。

她的皮膚是沒有生命感的蒼白,而粟惜惜的手和手臂都透着熱度與粉嫩,潼姬可以清楚感受到她脈搏的鼓動。

也是這樣甚至有些狂妄的生命力,促使着眼前這個人跨越153000公裏,跑到巴黎來大海撈針。

還真的被她聰明地撈到了。

潼姬覺得嗓子有些幹。

一進到室內,溫度是好多了,粟惜惜心虛地四處張望,說:“我剛剛、不敢進來、來着。”

潼姬:“為什麽?”

“因為我看着、不太像、像這裏的學生,好、不容易、混進來了,不要、到處亂、亂跑不然會被趕、趕出去。”粟惜惜說。

潼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于是也閉了嘴,靜靜地注視着潼姬。

半個月沒見了,雖然吸血鬼沒什麽氣色,但是她覺得潼姬看着狀态不太好。

“你為什麽跑來了?”潼姬問。

“來、抓你啊。”粟惜惜笑着回答:“我給你、給你、發消息、你都不回。”

“我不帶手機。”潼姬皺着眉說,“你給我發什麽了?”

“嗯”粟惜惜始終看着她的眼睛,一秒鐘都沒有将眼睛避開。

“我想、想你了?”

潼姬有點噎住,她笑了聲,下意識避開粟惜惜的視線:“說實話。”

“是是實話呀。”粟惜惜小聲道,看着還有些委屈。

潼姬重新看向她,然後再一次被她的眼睛抓了個正着--潼姬難以形容被她的眼睛看着的感覺,似乎最貼切的就是被抓住。

或是、像一張無形的網一樣,将她套住。

“你什麽時候到的巴黎?”她轉移話題問。

“巴黎時間五點?”粟惜惜說:“清晨、的時候。”

“那你怎麽還一直在外面晃?”潼姬眉心抽跳:“無論如何,你應該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我還、還挺激動的。”粟惜惜說:“就哪哪、都先逛了、逛了一下。”

“然後呢?為什麽跑來美院?”

“這裏是、我、理想的、學校。”小狗勾眼睛亮晶晶的,她向四周看去:“而且感覺這裏、可以碰、碰見你呢。”

潼姬原本不打算來的,她說:“那如果我不來?你在哪過夜?”

“去街上、找、找找,總有的嘛。”粟惜惜說着說着蹲下來:“哎走了一天了,腳有點、有點酸了。”

作為美術生,她的大多數時間不是在畫室裏坐着看雕像模特,就是在釣魚椅裏窩着寫生,很少有像今天一樣,旅游般逛了很多地方。

說着說着,小姑娘突然想起自己的東西還都在外面,猛地一擡頭看過去,急匆匆地沖出去,然後背着拿着又跑回來。

潼姬看着她,一時無言:“不早了,找個地方休息吧。”

她說:“你有找好的旅館嗎?沒有的話我幫你找。”

粟惜惜看了她幾秒,緊接着,似乎是鼓足了勇氣,說:“沒有,但、但是我不能和、和你一起、住嗎?”

“不行。”潼姬眉毛一跳:“你住旅館就好,我家不在巴黎,要開車回去,很遠。”

“可我是來找你的”粟惜惜說着,上前一步拉住潼姬的衣擺,聲音有些委屈:“你、你想、我一個、說話都、說不清楚的在異國、異國他鄉萬一有人、看我、看我一個人,欺、負我、怎麽辦?多危險啊。”

潼姬:“”

如果你知道這件事是危險的,就不會只身一人跑來這裏了。

粟惜惜看了她一眼,使出最後一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她看了眼:“看、快、關機了。”

潼姬微微垂眼看她,緊接着,把她推遠一點,然後挪開她抓在自己衣擺的手,略有點嚴肅地說:“粟惜惜,我希望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有多危險?”

說完,她大步走向門外,聲音硬邦邦地說:“跟我走,我車在外面。”

“噢。”粟惜惜将手機塞進了口袋裏,跟在她身邊,問:“不、不能飛、回去嗎?”

“不能。”

就像是粟惜惜說的,她确實累了。

在潼姬的車後座,少女枕着U型枕,沒過多久就呼呼大睡,一點點往側邊倒去,趴在了自己的書包上。

潼姬回眸看了她一眼,莫名有些頭疼。

發生了什麽就出了一趟門,就撿了一頂小蘑菇回家了?

她偶爾也會覺得,世間的很多巧合都有些魔幻。

開出巴黎後,一路通暢,潼姬很快就将車開到了自家莊園門口。

管家出來迎接她,潼姬下車,合上自己的門後,又打開後座門。

管家:“?”

“唔”從裏面鑽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孩,看着才二十歲出頭,長得白白淨淨,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聽起來像是中文。

粟惜惜:“到了?”

“到了。”潼姬撐着車門,看着她,“背上你的蝸牛殼進去吧。”

粟惜惜回過身看了眼她巨大的蝸牛殼,快速地吐了吐舌頭,撈上包跟上潼姬。

然後,她才注意到邊上看起來有些年邁的老管家,輕微一愣後,粟惜惜對着老管家鞠了一躬,用法語說:“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美麗的小姐。”老管家愣愣地回答。

小姐出門不是看歌劇去的嗎?怎麽帶了個人回來呢?

另一邊,粟惜惜走了兩步,才發現萦繞在鼻尖的香氣非同尋常--是一股清新而又潮濕的土壤與花草的香氣。

她這才停下腳步,雙手抓着書包的背帶,瞪大雙眼往四周看去。

這一看,才是真的清醒了。

--看不見盡頭的花園,修整得體的草叢和蜿蜒的道路。

還有她正對面的,城堡般的又高大又寬長的建築。

夜色下,散發着古老而又莊嚴的氣息。

粟惜惜微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她只在電影裏看到過這樣的場景,當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因為過于震撼,某一瞬間,這樣的畫面仿佛像她撲過來,她即将被壓迫成為二維的紙片人,一瞬間無比渺小。

“幹什麽呢?”潼姬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她伸手輕松拉開幾乎有五米高的大門,回頭看粟惜惜:“進來。”

粟惜惜進去了。

潼姬看着已經不太會動的小土蘑菇,伸手戳了戳她:“怎麽?不是你說要來住的嗎?”

“這、這裏的、客房”粟惜惜幹巴巴地感慨:“得有、五、十個吧。”

“唔。”潼姬還真的想了想,然後無所謂地聳肩:“不知道,以前确實有很多人住,大概有吧。”

粟惜惜:“”

“不過現在沒人了。”潼姬轉頭對她笑:“只有那個老爺爺,和他的子嗣,他們的祖先就是在這個莊園長大的,世世代代守護着這裏。”

“他們,知道你是、吸、吸血鬼嗎?”粟惜惜問。

“知道。”潼姬垂眸,說:“雖然我和他們不太熟,但是他們對我很敬重也許還有些恐懼吧?”

“有多、多少人?”粟惜惜看着潼姬,突然問。

潼姬沒反應過來:“什麽?”

“知道、你是、吸血鬼的。”粟惜惜說:“有多少人?”

潼姬想了想回答:“在世的人類,五個吧。”

潼姬瞥了眼粟惜惜,伸手拿開她的U型枕:“外人就你一個。”

雖然被稱呼為外人了,但是粟惜惜心情還是很好。

她跟在潼姬身後,看着潼姬的卷發,伸出手非常輕飄飄地觸碰了一下。

所幸吸血鬼的頭發不至于都有感知神經,潼姬沒有發現。

粟惜惜縮回手,将指尖的冰涼和滑膩一起收進掌心。

潼姬像是随便帶她去了一個房間,她拉開門打開燈,說:“這裏的每個房間都會有人收拾,你就随便住吧。”

房間是最最古典的法式裝修風格,大床邊還有兩挂帷帳,水晶吊燈晶瑩剔透,還有一股很香的玫瑰香薰的味道。

潼姬也聞到了,她倚在門框邊,悠閑地說,“莊園後面有玫瑰園和紅酒莊園--我剛跟你說的那個管家和他的妻子孩子都是經營這兩個莊園的生意的。”

粟惜惜聽了,把包卸到一邊,然後跑向窗戶。

看不清楚外面的夜景,但是香氣更加,隐約可以看見一片片的整齊栽培。

“哇啊--”少女忍不住感嘆。

聽了她的感嘆聲,潼姬發笑,她敲敲門框示意粟惜惜回神:“趕緊洗澡吧,灰頭土臉的。”

“哦好。”粟惜惜回過身,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熱水,浴巾我待會叫我待會兒給你拿過來。”潼姬說着,出了門。

粟惜惜看了她幾眼,去打開自己的大背包,把裏面夏葵塞進去的旅行裝護膚品,還有衣服充電寶一一掏了出來,最後将自己的速寫本放在床頭,拿着衣服進了浴室。

就連浴室也很大,裏面還有潔淨到發光的浴缸,邊上放了玫瑰和玫瑰精油。

玫瑰味的浴液洗發水也一應俱全。

粟惜惜有點眼饞,她長那麽大還沒有泡過浴缸

這一個澡洗了挺長時間,潼姬十分鐘後拿着浴巾來到她的房間的時候,粟惜惜還沒有出來。

潼姬叩叩門:“粟惜惜,浴巾給你挂在門把手上了?”

“唔嗯”浴室裏傳來輕輕一聲。

潼姬沒太在意,被大床上亂七八糟堆放着的衣服吸引了注意力,她走到床邊看了眼,擺在衣物最上方的手機突然亮起。

不是電話,而是鬧鐘,大概是粟惜惜平日裏就設定着時間的鬧鐘,到現在還是準時準點地亮起。

上面寫着:【時間到啦!去見潼姬!】

現在應該是北京時間下午五點,也就是潼姬之前去找粟惜惜做模特的時間。

歡騰的鈴聲響了幾秒,被潼姬按掉。

她拿着手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按掉了鬧鐘,下一個跳出來的便是鎖屏界面。

潼姬又是随意一眼,然後是更長時間的怔愣。

鎖屏是一個熟悉的畫面,潼姬曾經在删帖子時遇到過這張圖片--這正是她最初送粟惜惜回學校時,伸出手捏粟惜惜那張白面團一般的臉頰的瞬間。

竟然被小姑娘設成了壁紙。

潼姬若有所思地撫動了屏幕,時間上滑,直接跳出了微信的頁面。

二十一世紀,還有年輕人不給自己的手機上密碼?

潼姬想關閉手機,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良好的動态視力讓她清楚捕捉到手機上面顯示的內容。

是粟惜惜和自己的聊天界面。

她像個無情的主人逗完小狗就轉身走人,而小狗在原地等她,所有綠色的思念都堆砌起來。

厚厚一堆,長長一串。

潼姬這才有些開始相信,剛才粟惜惜說的“想她”。

她把手機放回衣服上,站在原地等粟惜惜出來。

可等了一會兒,裏面也沒動靜,甚至有些寂靜。

她皺起眉,喊粟惜惜的名字:“粟惜惜?”

粟惜惜沒有回應。

潼姬于是走到浴室門口,又敲了敲門:“粟惜惜?”

她能聽見粟惜惜淡淡的呼吸聲,平穩、漫長。

拿起挂在門把手上的浴巾,潼姬按下把手,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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