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潼姬的翅膀将粟惜惜裹得很嚴實,玻璃渣子一丁點都沒有濺到她的臉上,她單手環住粟惜惜的腰,凜冽的目光看着落在地上的器具。

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開來,潼姬不爽地皺起眉頭。

會做這樣事情的人是誰昭然若揭,她看着自己破碎的窗戶,果然發現了一個渾水摸魚抓着地面的抓鈎,下一秒,一個少年蹦了上來,抓鈎回收,他動作利落地将其收回包裏。

“wow。”少年掏出一把槍,盡管是黑夜,但是他戴着一副烏漆嘛黑的墨鏡,表情恣意張狂:“這種程度的攻擊都要讓吸血鬼展開翅膀嗎?真是沒想到。”

“嗯?”聽到了陌生的聲音,還窩在自己懷裏的粟惜惜有些疑惑地歪歪頭,想要站起來。

潼姬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頭,不讓她起來。

“血獵?”潼姬看着少年笑了笑:“這裏也是你們的管轄範圍?”

因為大部分吸血鬼集中在歐洲,所以世界的異生物管理部主要也在歐洲,中國本不是他們的執法區域。

所以潼姬在這裏過得更舒适,不是沒有血獵找到她,但是頻率太低了--說到底,能力也都很弱小,沒有一個能真正殺死她。

“無所謂。”少年聲音冷酷:“我只想殺死所有的吸血鬼罷了。”

潼姬看着他,半晌,露出一個悠閑的笑:“是極端派啊。”

從古至今,就算是血獵也有陣營:只獵殺傷人吸血鬼的血獵,和只要是吸血鬼都殺的血獵。

在前者的團體裏,甚至會有厭惡吸血鬼的吸血鬼,吸血鬼和人類的孩子而後者,一般都是純粹的人類,他們沒有漫長的生命,于是留下吸血鬼檔案,将沒有獵殺成功的吸血鬼全部放在其中,一代一代将其作為使命般完成。

潼姬眯起眼睛,像說過很多遍一樣,道:“可憐又愚蠢的使命。”

果然,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一樣激怒了少年,他給槍上膛,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子彈就破空飛來。

這是經過了千年的進步,近百年針對吸血鬼最有效的銀質子彈之一,如果命中心髒,多半吸血鬼都會當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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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姬抓着粟惜惜往旁邊一閃,就躲開了子彈,在她的眼中,彈道緩慢清晰,像是被放慢了速度一般,沒什麽威脅。

--子彈打到後牆的櫃子上,櫃子碎裂,裏面的玻璃杯也碎了一地。

粟惜惜輕輕抖了一下。

潼姬注意到了,她垂眸,試圖安撫一下迷茫的小花狗。

少年注意到了她的微動作,也終于察覺了不對勁:“我知道你,你也是初代吸血鬼之一,什麽事情還能讓你把翅膀伸出來?”

他盯着潼姬的翅膀:“你藏着什麽?”

潼姬甚至連跟他搭話的欲望都沒有。她看着少年戴着的墨鏡,這估計是他家族的檔案中記載了自己的能力之一而針對性衍生出來的催眠防範:只要潼姬看不見他們的眼睛,催眠能力就會失效。

最簡單的處理方式不能做,她有些惋惜。

粟惜惜扶住潼姬的肩膀,小聲說:“你不、不要緊嗎?”

潼姬紅色的眼睛轉向她、看向她與黑色翅膀相襯之下雪白得刺眼的脖子。

不知為何,煩躁的情緒頓生。

什麽叫煞氣氛,她明白了。

粟惜惜作為一個人類,有多讨人喜歡,她也見識到了。

明明是一個可以畫上不錯句號的夜晚,卻因為一個毛頭血獵小子而變得稀碎。

她挪動了一下,卻突然覺得頭昏腦漲,一下子竟然沒蹲穩。一只手撐住身側的地面。

粟惜惜慌張地拉住她:“哎!”

潼姬瞥向剛才看見的釋放刺鼻氣息的小球,心裏大概有了數。

不記得是多少年了,過了那麽久,終于研發出來了一個行之有效的攻擊器具--大抵是結合了獵人洗禮中的聖水和那些吸血鬼讨厭的事物聯合制成的,控制她行動的氣息。

因為嗅覺和感知都無比靈敏,所以影響就越大。

“雖然有些延遲,我剛才還以為對你沒用,看來多多少少都是有點用的呢。”

少年也發現了這一點,哈哈大笑,一邊解釋着這只對吸血鬼有害的麻醉氣體。

但同時,他也知道這氣體拖延不了多久,舉起□□對準了潼姬的胸口。

不多廢話,少年的神情中,帶着奇妙的凜然與莊嚴,直接扣下了扳機。

可幾乎是同時,一個少女從潼姬翅膀下鑽了出來。

她一把撲倒了潼姬,銀質子彈擦過她的頭發和後頸,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

一塊兩個手掌大的玻璃片被用力抛向少年--幼稚笨拙的把戲,少年頭一偏就避開了。

但是他有些始料不及。

潼姬也收回了足以融化銀子彈的超高溫能力,有些怔愣地側過臉看着粟惜惜。

而終于從她的翅膀下出來的粟惜惜,快速地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廳,眉毛鎖起。

然後腳步一挪,站到了“被麻醉氣體影響而暫時不能動”的潼姬面前。

潼姬已經坐起來了,擡眸看着粟惜惜。

粟惜惜身上散發着屬于她的、誘人的淡淡血香。

不是她咬的,這一點認知讓潼姬有些不适。

“唔嗯?”少年看着粟惜惜有些疑惑。

槍在手中轉了一圈,他的眼神快速劃過潼姬和粟惜惜,轉而将槍口對向了少女。

紅眼睛,臉上是飲血後可能會出現的紅血絲。

茶幾上還擺着兩個殘餘血跡的酒杯。

“資料上明明說…”他喃喃:“吸血鬼Inès獨來獨往看來不是嘛。”他眼睛一眯,就要扣下扳機。

潼姬冷笑一聲,道:“真是個沒經驗的小鬼。”

少年動作頓住:“你說什麽?”

“連吸血鬼和人類都無法區分。”潼姬看着他,翅膀已經收了回去,血眸暗沉地看着冒冒失失的粟惜惜,其中帶着些警告的意味:“你還配作為一個血獵?”

“人類?”少年皺起眉,槍口沒動,但是仔細觀察着粟惜惜。

“确實不太像真正的吸血鬼,也沒有被氣體影響。”他疑惑:“可”

“今天是、是萬聖夜。”粟惜惜說,雙手背在身後,悄悄抓着一大片不知道什麽時候撿的鋒利玻璃。

“作為一個人類,你居然”少年看着粟惜惜,不可置信道:“你居然保護吸血鬼?”

下一秒,他反應過來:“你被這只詭計多端的吸血鬼蠱惑了?”

粟惜惜在他眼中瞬間幻化成為了楚楚可憐的人質。

粟惜惜:?

潼姬:

謝謝了,這只--詭計多端的吸血鬼剛還被這只小獵物給狠狠咬了一口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咬回來。

“啧。”少年說着:“我就知道不會好辦。”

“人類,這是作惡多端的吸血鬼,捕殺他們是我的使命,不要攔着我。”他說着,想要繞開粟惜惜向着潼姬走去。

“說、說的都是、什麽東西。”粟惜惜說,接着,雙手抓着玻璃,握在胸前。

尖端鋒利,像少女此刻的眼神那樣。

她擋在少年面前,語速慢而緩:“不要、靠近她。”

潼姬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縮了瞬。

她感到身體的深處有些酥麻,像是被毛茸茸的東西掃了掃、拱了拱。

吸血鬼的心髒是不會跳動的,但是此時此刻,突然有了些虛無的、空曠的存在感。

面對粟惜惜的小動物般的嗚嗚威脅,少年看着她,沉默了。

數秒後,一陣烈風吹來,以強橫的态度吹走了粟惜惜牢牢攥着的玻璃。

粟惜惜剛一愣,随着少年的向前,又是一陣風,吹得粟惜惜往後倒退了兩步,眯起了眼睛。

部分血獵也會進化出超能力,顯然眼前這個血獵少年的能力比較弱小,他更多地依靠着自己的體術和器具--可盡管如此,這點超能力對付粟惜惜一個普通的人類也綽綽有餘了。

粟惜惜第三次被少年身體四周迸發出來的烈風給刮到地上的時候,有些懵逼地看了潼姬一眼,潼姬坐在地上沒動,只是看着她,看着一點都不擔心。

“真麻煩。”少年說着,等下一次粟惜惜再向他走過去的時候,閃身就想要給粟惜惜一個手刀。

他對普通人類掉以輕心,可就在這次,已經吸取了數次經驗的粟惜惜非常快速地回手轉身,一把掏掉了少年臉上的眼鏡,然後一屁股自主坐在了地上。

因為剛才的勁風,地上已經沒有玻璃渣子,但是粟惜惜這一坐還是很重,她嘴角抽搐了一瞬,然後把少年的墨鏡放到了自己屁股底下,挪了挪壓實了。

少年:

潼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啊啊啊,煩死了!”少年幾乎要抓狂了,他下意識瞟了一眼潼姬,但是又意識到自己臉上已經沒有了遮蔽物,倉皇地捂着眼睛回身。

就在他遮住眼睛的時候,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掐準時間給他來了一個簡陋版的“掃堂腿”。

少年稍許趔趄了一下,但是仍然站穩了。

他放下手,憤怒的眼神看向粟惜惜。

粟惜惜縮了縮脖子,她原本打算如果這一腳能把他踹倒的話,就一鼓作氣把這個不速之客從玻璃破洞中踹出去。

——反正這血獵肯定也不會從樓上摔下去而死,那雙肩包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兇殘的道具呢。

潼姬感覺自己在看一只田園小花狗和一只不知道從哪個叢林裏跑出來的未成年野豬小小決戰。

“好了。”她看着粟惜惜,眼裏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意:“別不自量力了,快回來。”

語畢,一個字冒到了牙關,她情不自禁,還是輕輕給了這句心聲通行證:“乖。”

粟惜惜聽見了,她回首在身下掏出了那把這麽坐都沒壞的墨鏡,準備逃回潼姬身邊。

少年顯然想要阻止她,卻在伸手過去的一瞬間僵住了身子。

粟惜惜于是起身,快速跑到了潼姬身邊,坐下。

她小聲問:“你可、可以動了嗎?”

潼姬看着她,片刻後,說:“…嗯。”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粟惜惜毛茸茸的、手感很好的頭頂:“謝謝你幫我。”

潼姬沒有說出口的是,那氣體對她的控制時間只有十秒。

她幾乎是馬上就恢複了正常。

但是也是這短短的十秒內,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擋在了她面前。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過于…稀奇,潼姬坐在那,竟然一時想不到要動。

因為她知道的。

無論是極端派的血獵,還是傳統血獵,他們都有一個硬性規定:那就是如果有人類在場,絕不傷害人類,哪怕是誤傷也不行。

這是血獵在進行獵人洗禮的時候就會定下的規矩,如果硬性打破,據說會受鑽心之痛以示懲戒。

這也就是少年盡管因為粟惜惜感到無比煩躁,卻始終沒有下手真正傷害她的原因。

極端派一直對這個規定深惡痛絕,他們覺得這是阻止了自己拔刀的速度,也會有可惡的吸血鬼借人類來當人質,讓他們無法攻擊。

可惜,制度還沒有完善潼姬就跑路了,不知道這個規定進展到哪一步了。

可粟惜惜知道嗎?

潼姬看着粟惜惜———她不知道。

她也許只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受傷害,然後便什麽也不想:不想能力,不想差距,不想生死,直接站在了她面前。

少年還維持在那個低頭的動作裏,如何掙脫都無濟于事,他似乎終于有些慌張了,瞪大的眼睛中顫抖着驚恐。

他明明沒有和她對視…

他的嘴巴沒有被控制,于是咬牙切齒地攻擊潼姬:“把人類當作工具來攻擊我,你不羞恥嗎?”

“小血獵,這與你沒關系吧。”潼姬不想跟他多說,走到他面前微微蹲下身,然後彎起眼睛:“不過還是得解釋一下,她不是我的工具。”

是什麽呢?

我的小狗?小蘑菇?小畫家?

心頭一晃,潼姬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了最後兩句話。

粟惜惜看到少年表情迷茫地掏出了自己的裝備,還将一個和剛才散發氣體的球體一樣的小球遞給了潼姬,緊接着,就自行從窗洞那裏離開了。

客廳又恢複了安靜,粟惜惜後知後覺感受到了頸後的刺痛,想要伸手去摸,被走回來的潼姬抓住了手。

“不要亂摸。”潼姬看了一眼粟惜惜的後頸,長長的口子內,血腥味一點點往外冒着,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幹澀的唇,說:“我叫人送醫療箱上來。”

她不需要也不會受傷,因此在這裏并沒有準備什麽應急用品。

“你不、不能舔、舔舔嗎?”粟惜惜低下頭,看着她,說:“像上次、一樣。”

“那只針對我自己造出的傷口。”潼姬說:“別人造成的,我沒有辦法。”

客廳的風景實在是讓人無語且無奈,潼姬帶着粟惜惜準備往屋內走,而就在這時,一聲烏鴉的叫喚從窗外傳來。

潼姬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一只烏鴉正停在還算幹淨的一處地面上,嘴上銜着一個袋子。

“嘎--”

它将袋子放在地上,很是疲憊地窩下身來休息。

“烏、烏鴉?”粟惜惜有些困惑。

潼姬卻像是認識這只烏鴉,她握着粟惜惜的手放開,走過去拿起了地上那個袋子,順便把烏鴉撈了起來,放在柔軟的沙發上。

“這是、什、什麽?”粟惜惜湊過來看。

袋子裏面裝着一個塞着軟木塞的透明玻璃瓶,裏面是墨綠色的,流淌着光芒的液體。

潼姬将液體拿起來看了眼,望向烏鴉,聲音有些意外:“這藥不是很難配嗎?你家主人瘋了?”

“藥?”粟惜惜問。

“魔藥。”潼姬将瓶子放在茶幾上,“這瓶藥是救命的,如果我沒看錯。”

魔藥?什麽魔藥?

粟惜惜更不解了,但是接下來,潼姬解答了她的疑惑。

她帶着粟惜惜進了一個房間,烏鴉從沙發上跳下來,跟在她們身後。

這是潼姬的房間。

粟惜惜走進去的下一秒便反應過來,她居然進了潼姬的卧室。

但是這裏與法國那個房間不同,床是一張kingsize大床--并不是棺材。

潼姬走到桌邊,拿起橫着挂的固定電話,劃了幾串號碼,撥打了過去。

粟惜惜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床。

等待通話的過程當中,潼姬回過身,看向粟惜惜,說:“你可以坐。”

粟惜惜眼睛一亮,在床沿坐下了。

而這邊,電話撥通。

就連坐在床邊的粟惜惜,都聽到了電話那頭震耳欲聾的蹦迪聲,更不用說潼姬敏感的聽力,她強忍着挂斷電話的欲望,說:“你給我寄了魔藥?”

“嗯?Inès?”對面的聲音沙啞中透着點性感,似乎看了眼來電提醒,女人不知道做了什麽,下一秒身邊就變得安安靜靜。

她笑着說:“噢,你收到魔藥了?嗯一個月前預言你危險的那顆水晶球閃得噢!比現在迪廳的這顆燈球還要亮,我還以為你終于要死了,但還是意思意思給你寄一個救命的魔藥啊~”

“親愛的Inès,聽到你還活着,感覺真好。”她挑着尾音。

潼姬:“就算你真的是要救我的命吧,你讓烏鴉來寄?你想過它飛到的時候都要多久了嗎?”

真是謝謝她,明明可以見死不救,卻還是讓烏鴉給她送了藥。

潼姬跟對面聊天的語氣是難得的輕松随意,粟惜惜幾乎是即可變得警惕了起來,和烏鴉一起凝視着潼姬。

她手指無意識地扣住床單,問:“誰呀?”

盡管這句話本身有些逾距,潼姬卻沒有任何的不舒服,她手指輕點着桌面,比起傳聲筒中的聲音,先回複了粟惜惜的話。

“嗯”她想了一秒就答複:“狐朋狗友。”

“呵,這是誰?”傳聲筒中傳來狐朋狗友的笑聲:“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吸血鬼,這瓶魔藥可是我屯了很多年都沒有用的。”

潼姬沒有回答前言:“不,我很客觀。”

手上把玩着這瓶“據說非常難配”的魔藥,潼姬若有所思。

預示着她将會遇到危險的水晶球?

如果是剛才那個新手血獵,毛毛躁躁,都還不夠看的--值得她的魔女朋友還寄來一瓶魔藥嗎?

“娜娅。”她喊出這位魔女的名字:“你什麽時候還有預兆我危險的水晶球了?”

魔女說:“哈~也不完全是生命危險吧,這顆球沒有具體的危險指向。”

她似乎是伸手将這顆水晶球召喚了出來,潼姬能隐約聽到那顆球散發出的聲音。

娜娅看了一會兒,聲音神秘且遙遠。

“具體來說的話。”她說:“Inès,你的危險,此刻就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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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魔女娜娅(naya)出場啦!之後估計會作為和夏葵小寶貝同等戲份的女配常駐~

香椟同學想的魔女的人設!!大聲感謝!!

昨天沒更新嗚嗚嗚實在抱歉!!

香椟:我還以為你會寫完再睡

我:我也以為,結果我是在地板上睡的

(是真的嗚嗚嗚因為太累了我在地板上睡的睡得我背疼)

(平常我是坐在地上碼字的)

之後又是忙碌的一天,一直沒有時間寫,所以就放到這章一起交啦!

下周就空了!我争取下周都準時在一個時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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