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潼姬同意了,在那之前,她用粟惜惜的手機,口齒清晰地報了警。
站着等待警察來的時候,她的眼神時不時往粟惜惜身上瞟。
粟惜惜坐在路牙子上,曲着腿,沉默地看着被潼姬疊在一起的三個人,看不出來在想什麽。
她是真的看起來很淡然。
但是潼姬根本不敢想她剛才如果沒有來到這裏會發生什麽。
一想到她就覺得會很煩躁,煩躁到獠牙都要長出來的地步。
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潼姬對上了粟惜惜擡起看向她的眼睛。
“你在想、想什麽?”粟惜惜笑了笑。
“想你怎麽總是碰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潼姬涼涼地說:“包括我自己。”
“唔。”粟惜惜沉吟,“也許是女、女主角、效應。”
潼姬冷哼一聲。
“可是我很、很開心、遇到你啊。”粟惜惜說着,前後來回晃悠着。
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潼姬卻有些晃神,她盯着粟惜惜的頭頂,不解地皺起眉。
等到警察來的時候,潼姬突然消失了。
粟惜惜向四周望去,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一時有點慌張。
而就在她以為潼姬這個慣犯就這樣走了的時候,一顆小石子從頭頂的樹上落下來,落在她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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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惜惜擡頭看了一眼樹葉叢,裏面窸窸窣窣的,發出有規則的拍打聲。
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粟惜惜莫名get到了:潼姬估計是因為怕麻煩所以躲起來了。
她是變成了什麽小動物嗎?
粟惜惜托着好奇心,一直到做完筆錄--多虧了堅強的手機錄下來的“犯罪實況”,結合遠處的監控錄像,證據确鑿,粟惜惜很快就做完了筆錄。
那三個男人雖然被潼姬打得昏迷,身上卻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等到粟惜惜快要離開了,才悠悠轉醒。
大概是沒想到一睜眼就身處異處,斷了片的三人都非常驚慌,全然沒了剛才的那副模樣。
警察還通過粟惜惜的筆錄和錄音,聯系了因為主觀目的引起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王媛和王超,兩人也被打電話叫來了警局。
粟惜惜沒有興趣看到他們來,做完筆錄之後,就快速跑出了警局。
“潼”聲音還沒有全部發出來,潼姬就站在身後,輕輕拉了拉她的頭發。
“唔。”粟惜惜捂着頭發,回頭瞪她:“不要、扯我、頭發!”
“怎麽了?”潼姬好笑地看着她:“發量明明很茂密啊?”
“藝術家,是有禿、禿頭的風險、的。”粟惜惜嚴肅地看着她,說。
“哎喲。”潼姬被她逗笑,伸手又順了順她的發頂:“好吧,藝術家。”
動作做完,她又突然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太過于親昵了,手僵硬地停住。
吸血鬼小姐盯着自己的手。
--是它自己行動的。
“我們走、走吧。”粟惜惜從發呆的潼姬手上拿過燒烤袋子,惋惜地嘆了口氣:“哎,涼了。”
雖然速度算是快,燒烤必然也是涼透了。
粟惜惜打了一輛車,帶着潼姬上了車。
潼姬似乎不常打車,出租車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嗅覺敏感的吸血鬼小姐一進去就皺起眉,拉開了窗戶。
車開了有一會兒,粟惜惜湊過去,對着她小聲說:“你怎麽、聽見我叫、聲的啊?”
難道吸血鬼的聽力真的有這麽靈?
明明在十幾公裏開外的市中心,都能聽見她的呼救?
潼姬垂眸看了她一眼,說:“就是聽見了。”
又或者說,她本來就沒有離開。
從将燒烤留在店裏,一直到看到粟惜惜沒有和別人一起走,而是自己坐公車回了學校,她一直都跟着。
跟到少女下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麽的古怪,于是已經準備走了。
沒想到剛飛了沒多遠,就聽見了粟惜惜的尖叫聲。
望着車窗外的夜景,潼姬越發覺得荒唐。
她很難形容自己聽到粟惜惜尖叫聲時候的感覺。
好像身上的每一根毛都立起來了,直指粟惜惜的方向。
但這些潼姬都沒有說出口。
車子很快就到了粟惜惜指定的終點:這裏是一個同樣灰不溜秋,有些老舊的巷子,旁邊都是舊小區,在這個時間點,只是零零星星地有些夜貓子家庭還點着燈。
粟惜惜走在前頭領路,很快,兩人來到一個特殊的建築物門口。
房子都被刷成紅綠兩色,但是顯得已經有些廢舊。
“潼姬歡迎來、來到我、長大的地、方。”粟惜惜站在生了鏽的大門口,說。
小熊貓福利院。
潼姬看着鐵門邊長牌上模糊的字跡,并沒有很意外。
她沒有調查過粟惜惜,但是删帖子的時候,已經看過不少關于小姑娘的傳言。
只是沒有想到,粟惜惜會在這麽一個時間點,将這個回憶捧給她看。
“這裏是、是舊址了。”粟惜惜說:“福利院去、年已經、搬家了,但這裏還、還沒拆。”
她說着,從邊上的花壇土裏挖出來一把鑰匙,熟練地打開了鐵門內的鎖。
“進、進去看看?”粟惜惜說。
福利院裏很安靜,一走進去,有一股廢棄的灰塵氣息,小小的塑膠跑道已經破了皮,紅色的地面上露出斑駁的黑跡。
塗刷成彩色的樓此時黑漆漆的,有些陰暗恐怖。
粟惜惜卻像是渾然不覺,帶着潼姬彎彎拐拐,經過彩色樓,走進了一個小花園。
裏面有兩個秋千,她找了一個撣了撣灰塵,然後在另一邊坐下。
潼姬看着秋千,坐在上面。
而粟惜惜坐在秋千上拆開了燒烤袋子。
将一次性竹筷拆開,她夾了一塊豬肝放進嘴裏。
“唔嗯!好、好吃。”她點點頭:“雖、雖然冷了”
“是吧。”看到粟惜惜吃得津津有味,潼姬在秋千上輕輕晃了晃,“我知道這家好吃。”
剛才聚餐的時候,粟惜惜因為心情不好,沒有吃很多,現在還真的有些餓了。
吃了好幾塊後,她才停下來,舔了舔嘴唇的醬汁,望向福利院的角落。
“我沒、沒有父母。”少女輕聲說:“我是在、這個福利、院長、長大的,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我說話特、別晚,老、師說、說我四歲了還、還講不了、句子。”
“三、四歲的、時候、最好領、養。”粟惜惜歪着頭指了指腦袋:“她們都覺得、我智力、有問題,不要我。”
潼姬嗤的笑了一聲:“不,你是小天才。”
粟惜惜眨眨眼,笑了:“是嗎?”
沒有等潼姬回答,她繼續說:“等到有、志願者醫生、幹預,我才慢慢能、說話,但是說不、順溜。”
“我以前的、口吃,還要嚴、嚴重多得多,後來、我一直、一直練、一直練”
離開福利院的孩子不在多數,有些孩子還會被退養。
粟惜惜小時候長得就挺漂亮。雖然說不好話,但是八歲那年,還是被領養了一次。
“但他們對、對我不滿、意,覺得我陰沉、不說話。”粟惜惜回憶着:“确認收養、關系前、就被退、了。”
“院裏有、很多小、小朋友、不是很、喜歡我。”
粟惜惜說着說着,有些猶豫地看了眼潼姬。
潼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怎麽了?繼續說吧。”
粟惜惜看了她幾秒,勾起唇垂下眸:“老師也不、不怎麽注、意我,我的存在、感很低。”
潼姬有些意外:“為什麽不喜歡你?”
這顆小蘑菇,明明是一頂讨人喜歡的小蘑菇。
“我小時、候和現、現在、不太一樣。”粟惜惜說着,好像還有很多想說的,但是最後只歸為一句:“我改了、很多。”
潼姬聞言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粟惜惜。
說到這裏,粟惜惜蓋上燒烤蓋子,走到潼姬面前伸出手:“帶你去、看看。”
潼姬哪裏需要她扶着才能站起來?
她有些無奈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還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指尖,順着粟惜惜的力氣站了起來。
粟惜惜轉身,帶着她往樓裏走去。
潼姬不知為何,沒有把手松開,只是有度的,輕輕地捏着她的指尖。
軟軟的,溫溫的。
樓裏的告示欄都沒有動,粟惜惜指着玻璃裏面自己的照片:“看。”
照片都是大合照,孩子們有着不同年齡段,從小到大,随着年數推移,粟惜惜的臉越長越開,表情也越來越和現在所接近。
“你小時候,真的有點兇啊。”潼姬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的照片。
粟惜惜只看見潼姬的手觸碰了一下玻璃,然後玻璃就像被融化般向四周暈開,露出了一個洞。
潼姬伸手拿下了合照,看着裏面的粟惜惜,每一張照片裏的粟惜惜都是一眼能望見的漂亮,但是她小時候的表情真的有些肅殺。
“是吧。”粟惜惜也看着照片,笑了笑:“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但是被、被打多了,就知道我、不太讨、人喜歡了。”
“打你?”潼姬動作一頓,看向她:“這就是你說的習慣了?”
“嗯。”粟惜惜點點頭:“小學、初、中高中,總是有人來堵我?”
她嘿嘿笑了笑,“但是我沒、沒給她們、占到便、宜,我都、跑了。”
“一開始我說不清楚事、事情的來龍、去脈。”粟惜惜說:“告訴老師也沒人相、信我,她們總是聽不完、我說話。”
潼姬明白了,次數多了,粟惜惜就養成了遇到事情就錄音的習慣。
一開始的錄音設備是初中畫畫獲獎送的MP3,後面慢慢就換成了手機。
雖然粟惜惜很顯然還是挑着撿着說的,潼姬還是能大概猜出她的過去是什麽樣的色彩。
她伸手,輕輕在粟惜惜的腦袋上安撫地拍了拍。
剛要拿開,粟惜惜擡起手按住了她的手。
然後抓着她的手,再摸了摸自己的頭。
摸了兩下,就松開了手。
潼姬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動作,手懸在她頭頂上。
她的手掌有些細細碎碎地發癢,像是還被粟惜惜的發絲掃着一樣。
“潼姬。”粟惜惜放下手,認真地看着潼姬的眼睛:“我真、真喜歡你。”
潼姬一愣:“啊。”
“你總是、會聽我、說話。”粟惜惜說:“沒有人有、有耐心聽我、說很長的、話。”
“你是、唯一一個。”粟惜惜彎起眼睛,又說了一遍:“我真、真喜歡你。”
小花狗伸出自己柔軟的肉墊,輕輕撓了撓潼姬的心口。
無比安靜的福利院裏,潼姬第一次慶幸吸血鬼沒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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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狗來到吸血鬼的心門前
--“叩叩”
“這裏是、Ines的心門、嗎?”小花狗說:“開、開開門啦,我知道你、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