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粟惜惜不太明白,眼前這位老夫人為什麽會想要單獨找自己。
而且,想要脫離潼姬靈敏的耳目,悄悄去找她,未免有點奇怪和困難。
粟惜惜把紅包封口合了回去,短暫地思考了一小會兒之後,擡頭深深看了一眼老夫人,把她的長相印進心裏。
然後上前拉了拉潼姬的袖子。
“我先、回去休、息了。”粟惜惜的眼睛看着潼恩,她看上去腼腆而禮貌,示意自己提前的離開。
“好。”潼姬不疑有他。
少女走開後,潼姬習慣性地盯了幾秒粟惜惜的背影。
粟惜惜難得不粘着她。
等她回過神,發現潼恩正在看着自己。
潼姬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不自在地捋了捋長發。
“真是個伶俐的小姑娘。”潼恩笑得皺紋彎彎:“小姐,你很喜歡她。”
“啧。”潼姬笑了聲,沒有否認:“這話可不能被她聽見了,這小朋友可怕得很。”
如狼似虎呢。
潼姬在心裏無奈地說。
*
等潼姬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因為老人容易疲倦,她和潼恩的閑談時間一年比一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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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些空空的,潼姬拉開房門,敏感地嗅到顏料的味道。
她歪了歪頭,一看房間的角落,粟惜惜居然聚精會神地在畫畫,而畫上的人物,是潼恩。
這一副畫畫得很快很急,但暖暖的色調下老人笑容可掬,看起來很美。
潼姬笑了:“這是怎麽了?回禮?”
“嗯”粟惜惜落下最後幾筆,說:“紅包太、太大啦,這樣有、有心意一點吧?”
她擡頭,正好對上垂眸的潼姬的眼睛:“畢竟是、你親、親近的人。”
潼姬心下微動,彎下腰輕輕吻上粟惜惜的唇:“她會喜歡的,拿過去吧。”
粟惜惜抿起唇收好她的吻。
然後把畫小心地抽出來,光明正大地出了門。
管家告訴了她潼恩位于一樓的房間,粟惜惜走到門口正準備敲門的時候,房門被拉開,潼觀先走了出來。
粟惜惜這幾天都沒有正面碰上過她,潼觀似乎特別忙--看到粟惜惜,女人的神情也有些意外。
“你來做什麽?”潼觀問:“這裏是我母親的房間。”
“呃”潼觀身上的領導氣質是和潼姬完全不同的,粟惜惜一時間沒有接上話,反倒是房間裏傳來聲音。
“惜惜來了?”潼恩慢慢走到門口,對自己女兒說:“這是我的客人,你先回去吧。”
潼觀性格使然,懶得多問,叮囑老夫人早點睡覺之後,關上門快步離開了。
也沒有再看粟惜惜一眼。
粟惜惜:“”
“她性格從小就很一板一眼,是個不太可愛的孩子。”潼恩笑了笑,說:“請坐,惜惜小姐。”
她叫粟惜惜叫得很親密,粟惜惜有些不适應,先把自己畫的畫遞了上去:“謝謝、您剛才的紅、紅包。”
“啊!”老人睜大眼睛,眸中劃過驚喜:“這是你畫的,太棒了,我很喜歡,謝謝~聽說你是Z市美術學院的,小姐說你很有天賦。”
粟惜惜間接聽到了潼姬的誇獎,她有些眉飛色舞起來,一點也不委婉地接受了贊揚:“謝謝。”
“可是您、您找我做什、麽呢?”粟惜惜說回了正題,也後知後覺地撿回了一點警惕:“不會是給、給我多少萬,然後離開潼、潼姬吧?”
潼恩愣了兩秒,笑了半天,老人的笑聲一個哈一個哈往外蹦,中氣十足。
她邊笑邊把畫放到一邊的桌子上,粟惜惜的眼神跟了過去,看到桌上擺着一本厚厚的,古樸的
“相冊?”粟惜惜不太确定。
“嗯,快坐。”潼恩說着,摸了摸相冊:“小姐已經千歲了,她第一次選擇的戀人我不會懷疑。”
老人的瞳色淺,顯得很溫柔。
潼恩緩緩地說:“我吧應該沒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您別這麽、這麽說。”粟惜惜擰着眉:“您看着很健康。”
“再健康又有多少年呢?”老人笑笑:“潼觀那孩子一直怕小姐,潼昆對小姐雖然沒什麽敬畏,但也不怎麽親密在你出現之前,我一直很擔心小姐未來的幾十年都孤獨地度過”
“所以,這些是我的私心,惜惜小姐,我只希望你多了解她一點,多愛她一點。”
潼恩将相冊推到粟惜惜面前。
這是潼姬和每一代潼家人不同時期的,他們從小到大的合影。
“這裏的照片都可以當古董了。”潼恩把照片一一翻過去,從19世紀中葉的黑白照片,慢慢變得清晰,變得有了色彩,潼姬的頭發長了短短了長,身上的裝束也不斷在變,但是這張漂亮的臉卻一直沒有變過。
“小姐一直不喜歡拍照,她不喜歡看到自己一直不變的臉。”潼恩說:“但是為了我們這個舊習慣,她還是拍了。”
粟惜惜伸手摸了摸黑白照片上的潼姬,她嘴角挂着淡淡的溫柔但充滿距離感的笑容。
現在也一直沒有變。
幾天以來一直包裹着她的心境卷土重來。
等到照片翻完,粟惜惜呆愣片刻,突然擡頭問潼恩:“您,是否、知道傳、傳說中吸血、鬼擁有、一種,叫初擁的能、力?”
初擁。
傳說中,吸血鬼吸幹人類的血,再讓其吸食自己的血液,把人類改造成吸血鬼的過程,叫做初擁。
如果人類能熬過初擁的痛苦與黑暗,那麽她就會成為這名血族的“子民”,就好像一種印記,獨屬于某一名吸血鬼,而其他吸血鬼都無法染指。
“有些吸血鬼喜歡給自己鐘情的獵物初擁,把他們永遠留在身邊。”
網絡上的版本衆說紛纭,但是粟惜惜唯獨在看到這句話時,心尖發燙。
老人更是怔住:“小姐從未說過這個我也從未問過。”
但是作為吸血鬼身邊的“家族”,潼恩顯然還是知道的,她看向粟惜惜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惜惜小姐,你問這個是”
“如果有一、種可能,可以一、一直待在、她身邊。”粟惜惜說:“只要潼姬給、我初擁,就好了,對吧?”
老人一時沒有說出話來,看着粟惜惜。
“這不難、想到,為什、麽你們都沒有、問過呢?”粟惜惜皺眉,很不解。
“惜惜小姐。”潼恩看着粟惜惜,表情很凝重:“你要知道,永生是一種懲罰。”
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盡管希望粟惜惜帶給潼姬一些溫暖,潼恩的預設也只是“片刻”而已。
“是嗎。”粟惜惜微微晃了一下頭。
“我今年八十七歲了,惜惜小姐。”潼恩說:“而我已經開始感到生活的枯燥與寂寞,做好了随時迎接死亡的準備,那對我來說并不是壞事。”
“你還年輕,所以可能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您年、輕的時、候,這樣想過、嗎?”
“沒有。”潼恩說。
或者說,她也想過那麽幾秒,但是很快就因為感到荒唐而抛到腦後。
“嗯,這、樣啊。”粟惜惜像是聽進去了,認真地點點頭:“也許我們、不一樣,夫人。”
不止是家臣和愛人的身份不同。
少女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很有自知之明的,又好像有點害羞地笑了笑:“也有可能,我不、不太正常。”
“出來太、太久了。”粟惜惜起身,對着潼恩鞠了一躬:“不、不打擾了,謝謝您,給我看這、些照片,我先回、回去了。”
她話說得很趕,好像因為突然得到了全新的啓發而感到激動。
“晚安,夫人。”粟惜惜說,然後在潼恩複雜的眼神中,離開了她的房間。
這個女孩,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雖然眼神清澈,但是卻在某個瞬間顯得有點瘋狂。
老人有點迷茫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和畫,她通過潼姬身邊的人了解到的少女和真人突然出現的反差讓她有點懷疑自己今天找粟惜惜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見到粟惜惜回來了,潼姬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她披着白色的睡袍,雙腿交疊着,冷白的皮膚被深色床單襯得燙眼。
她勾着唇:“去了那麽久?”
話音未落,就看到粟惜惜的殘影——少女像炮彈般向她砸過來,重重地熊抱住她。
“…這是在幹什麽?”潼姬失笑,摸了摸粟惜惜長長了好些的頭發:“聊了什麽?”
“要好好、對你。”粟惜惜想了想,說。
“我就知道。”潼姬說着,眉毛不自覺擰起,笑容中也有點苦澀。
可她還沒來得及生起什麽惆悵的情緒,粟惜惜的牙齒就已經開始在她頸間游走,細碎的,一點點掃過每一寸肌膚。
“幹什麽?”潼姬分神笑了。
頸間的人找到了大動脈的位置——吸血鬼的大動脈自然是沒有鼓動的,垂眸深深看了一眼這個位置,粟惜惜眼眸沉沉,模拟潼姬的樣子,自顧自咬了上去。
牙齒鈍鈍的,咬合也軟軟的。
“啧。”潼姬輕聲喟嘆。
粟惜惜沒有回應,只是想着:
如果她也變成吸血鬼的話,會變成怎樣呢?
少女現在有點無暇思考別的事情,得到潼姬的初擁這件事,現在在她看來,是個太适合她的選擇了。
她會成為潼姬的所有,潼姬也将被徹底“綁定”,成為她獨一無二的家人和愛人。
她們可以永遠待在一起。
粟惜惜仰起頭,看着懷裏的女人:“過年的話、你有、有想要的禮、物嗎?”
“嗯?”女人眯起眼睛笑:“你要給我禮物?什麽?”
“嗯。”粟惜惜點點頭:“不告訴,到時候再,跟你說…”
“神神秘秘啊。”
“你會、會喜歡的。”粟惜惜點點頭:“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