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殺意洶湧。
粟惜惜根本不能向後逃跑,從小在福利院挨過的打告訴她:在懸殊的實力差距之下,不能把自己的背露給敵人--何況她面對的是行動只在瞬息的吸血鬼。
握着如同玩具一樣的銀刃,粟惜惜的手用力到發抖。
男人好像一頭野獸,張大了嘴露出獠牙,發出威脅獵物的嘶吼聲。
他伸手粟惜惜的手和刀用力拍開,少女的手臂傳來劇痛,但是她還是握着刀沒有松手。
爪子用力把她拍在地上,粟惜惜的頭随着慣性重重砸到地上。
轟的一聲,她的世界開始嗡鳴。
一瞬間粟惜惜什麽都聽不見了,只感覺吸血鬼尖利的指甲掐住了她的臉蛋,粗魯地把她的頭拉起來。
“她怎麽會喜歡這樣的我一定要真是期待”
粟惜惜只能斷斷續續地聽見男人的聲音。
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垂落在一邊的手指抽動了一下,粟惜惜用自己為數不多的理智拿起了小刀。
但她的精神在渙散,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到底有沒有真的把刀提起來。
潼姬、潼姬粟惜惜在心中不斷念着潼姬的名字,好像這樣能讓她清醒一點。
不應該心軟的。
應該死纏爛打,應該讓潼姬給她初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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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走出房間,放着虛弱的潼姬一個人在這。
她現在在哪?
也像她一樣被攻擊了嗎?
少女的眼角湧出一點淚水,不知道是生理淚水還是因為難過。
男人看着她,嗤笑了一聲,舔了舔唇。
“我、開、動、了。”
他低聲說着,松開了捏着的少女的臉頰,少女的頭顱像是脫力一般落回地上,臉頰上多了幾道刺目的青印。
男人低下頭,嗅着少女突突搏動的大動脈中鮮活的血香--這個血液很不錯,是高質量的食糧。
他伏下身,嘴巴已經到了少女的頸邊。
就在他張嘴的剎那,Enzo突然感覺自己的腰部一疼,有一種詭異的麻痹感蔓延開來。
而第一個被麻痹住的,竟然是他的嘴,男人一瞬間沒有辦法感受到自己的舌頭和嘴唇了。
什麽?!
他暴怒地想要說話,但是也說不出口,麻痹感讓他往旁邊翻去,Enzo低頭看,發現剛才讓他覺得好笑那把“兒童玩具”此刻穿透了他的衣服,插在他的腰裏,陷進去了幾乎有十公分的長度。
這個女孩?
他鬼火般陰霾幽暗的眼神投過去,看到了少女眯着眼睛,對他露出的有些恍惚的笑容。
笑容之下,她的牙齒上洇着紅色的血跡。
粟惜惜咬破了自己的舌頭,用最後一點清醒的力氣将刀插在了吸血鬼的身上。
血獵女孩沒有騙她,相反,她似乎給了她一個非常高級的銀刀。
原本玩具般的鈍刃在接近吸血鬼的瞬間開始扭曲,變化成了無比鋒利的尖刺,而觸碰到吸血鬼的瞬間,尖刺像是受到了什麽吸引一樣,争先恐後地往吸血鬼的□□裏鑽。
粟惜惜都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氣,就将其插了進去。
粟惜惜眼中最後的畫面,是吸血鬼在試圖拔出腰間的尖刺。
她感覺她可能要死了。
因為她的眼前已經開始放映走馬燈。
粟惜惜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那時候她還不叫粟惜惜,她的“家人”将她丢在福利院門口的時候,只留了一個姓,所以她小時候只是叫小粟而已。
等到她長大一些了,粟惜惜按照院裏老師的要求,翻遍字典,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
叫“惜惜”,粟惜惜。
因為她相信,一定會有人珍惜她。
小女孩磕磕巴巴念自己的名字:“我叫惜、惜惜。”
好像是抱着某種期待。
後來,真的有人溫柔地叫她:“惜惜。”
有人珍惜她,無論她如何。
恍惚之間,粟惜惜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在地上,而在誰的臂彎之間。
潼姬?
少女身體異樣的滾燙,閉着眼間,下意識地想去貪戀潼姬身上的涼意,但是感受到的卻是溫熱。
抱着她的人不是潼姬。
粟惜惜的意識下墜着,又一次沉入黑暗。
這一次她想起來的,是很早就已經沉入記憶的角落中的片段。
真的回望她所有的過去,似乎沒有很多顏色,她眼裏只有她的畫,還留有一點色彩。
因為确實沒有真正讓她開心的人與事,所以只有難受的劇情留在了她的回憶中。
從勵志一定要給自己創造未來,脫離福利院之後,粟惜惜小學就拿着美術課上發的卡紙出去給路人畫頭像了。
但是她沒有零用錢,所以買不了多少畫材。
她的賺錢大計很快就歇業,在被于彙和徐婷他們搶了錢之後,變本加厲。
小惜惜只能坐在她的“攤位”上,看着路人發呆。
有之前找她畫過畫的人來問她今天畫不畫頭像,粟惜惜也只好搖搖頭。
--她總不能說:畫頭像!自帶畫筆和紙吧?
盯着天空,日落月升,到了必須要回到福利院的時候,粟惜惜看到一個女人站定在她的面前。
在粗糙不規則的石板地上,一雙腿如同油畫一樣美麗細膩。
她接着向上看去,只見女人手提着兩個袋子,袋子裏面滿滿當當的,放了很多她只能在文具店垂涎欲滴的顏料、畫板、畫筆,甚至還有各種材質的油畫布、宣紙。
“你好,小朋友。”
女人的眼睛是漂亮的鎏金色,異國的長相搭配她淳雅、帶着點南方柔軟的普通話,有一種割裂的美感。
粟惜惜看呆了。
“不對,應該叫你小畫家,對嗎。”女人蹲下身來,将兩個大袋子放在她面前:“我路過這裏的時候,經常看到你畫畫,嗯你很有天賦。”
“啊”粟惜惜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是送你的。”女人說,夜色之下,她的眼睛變成詭異的暗紅,但是聲音仍然溫柔:“你拿去用,拿去畫,如果不夠,可以在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到Philistine畫室的門後來拿,如果有人欺負你,小心一點,不要被發現。”
粟惜惜的精神陷入恍惚,但是還是不忘有點窘迫地扭起腿,想要遮蓋腿上的青紫。
“小朋友,你不會去想你為什麽這麽做,也不記得是誰給你的,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你只要畫下去就好,聽見了嗎。”
當時的她還是長發,在記憶當中,她點了點頭,看見了自己垂到腰間的長發。
粟惜惜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好的,謝、謝。”
女人似乎睜大了眼睛,然後噗嗤一點笑了。
“第一次聽見有人在催眠狀态下向我道謝的。”她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是個小結巴啊。”
“”
“不用謝,你說聽到了就可以。”女人的聲音中帶上了點善意的逗弄。
她于是乖巧地回複:“聽、見了。”
“嗯。”女人彎着眼睛:“乖,真是個好孩子。”
粟惜惜的眼皮下的眼睛顫動了幾下,慢慢睜開。
一片白芒,她感到刺眼,又将眼睛閉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重新睜開。
--她在醫院,手指上夾着血氧監測,頭上挂着水。
房間裏安安靜靜,這居然還是個單人間。
粟惜惜盯着天花板,重新想起了剛才做的“夢”。
不,應該說是,從她走馬燈中,被她撿出來的回憶--被一個善良但是狡猾的吸血鬼藏起來的回憶。
那個人是潼姬,居然是潼姬,比原本以為的還要早,她居然!在那麽久之前就已經見過她。
現在再回想她以前的那些各種各樣難以解釋的畫材,粟惜惜覺得有點呼吸不暢。
她好想見到她。
現在、立刻。
可是潼姬在哪裏?
昏迷前的情況湧入她的腦海,粟惜惜身體一抽,幾乎是有點激動地想要坐起來,但是身體酸軟無力,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她注意到自己的左腿很沉。
好像是骨折了,包着石膏。
就在她掙紮的時候,單人間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女孩走了進來。
是夏葵?
夏葵看到她,也是一個大愣住,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啊!惜惜!你醒了!!!”
粟惜惜:“”
還沒來得及說話,少女就沖過來:“我靠啊!你昏迷了多久你知道嗎?!足足半個月,我差點被你吓死啊我的媽呀你知道我接到米虹的電話的時候那個感覺嗎?”
“等、等咳咳咳咳”太久沒說話,粟惜惜的嗓子幹得要命,劇烈地咳嗽起來。
夏葵這才反應過來,幫她叫了護士醫生。
半個月?
米虹?那是誰。
等醫生過來檢查完了,也告訴夏葵粟惜惜可以喝一點溫水了,粟惜惜喝下水,才終于能說出話來。
“我的、手機呢?”粟惜惜張嘴就問。
“哦哦哦哦,在這在這。”夏葵從抽屜裏拿出了她的手機:“哎,話說你這個手機的系統好有意思啊,那個小人超級可愛,怎麽弄的?”
夏大小姐的注意力特別容易分散,一下子東一下子西。
粟惜惜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小吸血鬼,手有點抖。
她什麽都沒說,迅速打開了通訊錄,撥通了備注為“女朋友”的電話號碼。
夏葵看到這,才有點沉默了,她看了粟惜惜好幾眼,在粟惜惜耳邊的忙音聲中開口:“我試着給這個電話打過好幾次了,一開始是無人接聽,後面就變成純忙音了。”
“惜惜”她措着詞:“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咱們不要想着渣女了吧。”
她顯然是抛棄你了。
夏葵憋了後半句話沒說。
只看見床上的少女臉又白了半分。
她看着粟惜惜的瞳孔顫抖着,半晌,少女問出了第二句話。
“米虹?”她說:“是、是誰?”
“?”夏葵震驚了:“你問我?她不是你朋友嗎?是她給我打的電話,她把你帶到醫院來的。”
粟惜惜看着夏葵,一頭霧水。
兩人面面相觑的時候,有人推開了病房的門,用懶洋洋的聲音說:“米虹是我。”
粟惜惜擡頭,看見了一張有點眼熟,但是一時間沒能想起來的臉。
過了一小會,她生鏽的大腦反應過來了。
啊救命恩人的臉。
米虹是那個血獵女孩。
“Hello,粟惜惜。”米虹笑了笑,露出兩顆虎牙:“想不到吧,又見面了,那把刀還好用嗎?”
“刀?”夏葵有點迷茫。
床上的人和剛進來的人同時看向她。
夏葵眨巴眨巴眼,一分鐘後,在粟惜惜的拜托下,她暫時回避了。
“什麽是我不能聽的”夏小姐嘟嘟囔囔地合上房門。
“”
“你這個朋友不錯,第一時間趕來,替你墊了所有醫藥費,轉VIP病房,這些天還雇人照顧你。”
米虹先打破了寂靜,坐在她身邊。
粟惜惜這才注意到,米虹的腳也是跛的,臉上和脖子上有還沒有退幹淨的疤痕--她也受傷了。
“發生什、什麽了。”粟惜惜皺眉:“你你救了我?”
“嗯。”米虹看着她:“那把刀是按着殺Ines那種程度的千年吸血鬼被鍛造出來的,外表雖然很糊弄鬼,但是特別厲害--除了殺吸血鬼一流,我還在其中添加了自己的血。”
在粟惜惜迷惑的眼神下,她說:“唔,就是,只要這把刀被動用,我在那個瞬間,就會知道在哪裏。”
粟惜惜一下子明白了。
在刀插進那個男吸血鬼身體的瞬間,米虹就感知到了。
所以是她救了她。
“雖然沒有機會逮到Ines這個大患,但是我們居然--竟然--抓到了Enzo。”米虹眼睛發光:“都是托你的福啊,血獵組織真是要給你頒一個最佳誘餌獎。這個開年之後抓到的吸血鬼業績都快超過過去兩年的了!”
粟惜惜:“”
雖然說不出話,但是她掃向米虹全身的視線證明了她的想法。
“确實抓得不容易。”米虹正色:“那個吸血鬼很厲害,一直在和血獵戰鬥的一線,我救下你後帶人去追蹤他,混戰了四次,前天才剛抓到。”
她表情不佳:“死了不少人。”
粟惜惜皺起眉,只想問,也只是問:“那你們沒、沒看到Ines?”
“當然看到了。”米虹聽到這,從陰沉的情緒中抽離,表情慢慢變得饒有興致:“她大概被一個魔女帶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粟惜惜聽到這裏,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幸好
看到粟惜惜終于不繃着了,米虹揶揄:“哎,三角戀?”
“放、屁。”粟惜惜咬着牙,挪腿想要站起身來:“Ines是、我的。”
“你不會想去找她吧。”米虹坐在一邊冷眼看着她:“別想了,你起不來的,醫生說你的傷勢醒過來之後,最少還得躺一周。”
粟惜惜發現了,她現在的身體幾乎不是她的。
“而且,Ines這半個月以來,都沒來找過你。”米虹彎着眼睛笑。
“我看她,大概是移情~別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