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姐。”

大家都叫她小姐,但是這兩個字從眼前的女生嘴裏用缱绻的語氣說出來,潼姬有種被紮了一下的感覺。

她呆了幾秒,說:“別這麽叫我。”

“還是你想讓我叫你主人?”粟惜惜表情很坦然地說:“或者叫你Mummy--都可以的,只要你想要。”

“”潼姬從未失語這麽多次,她問:“為什麽要叫這些”奇葩的稱呼?

“本來就是啊,雖然只是□□--但是我不是要‘服侍’你嗎?”粟惜惜看着她的眼神很專注:“小姐,你得承認,我們很合不是嗎?”

潼姬默認了,她交疊着的腿不自在地換了個邊,說:“我有名字。”

“你說。”粟惜惜輕聲說,彎下腰撿起來她昨天草草丢在地上的書包,一邊在心裏等着一個假名。

畢竟潼姬經常這樣,她一直不是輕易給出自己名字的人。

“Ines。”女人卻說:“這麽叫我就行。”

粟惜惜愣了一下,書包脫了手,重新掉回地上。

書包是紮口的,一來一回便散了開來,一本線圈冊子從裏面滑出。

“怎麽了?你看起來很意外。”潼姬走過來。

“沒事。”

粟惜惜看着她撿起自己的速寫本,這才回過神,一把将冊子抽了回來。

這裏面畫滿了眼前的人,她不想被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潼姬輕易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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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你叫什麽名字。”潼姬不介意她的動作,眼神從她手中的線圈本上飄過,問。

粟惜惜沉默了一會兒,回答:“Sophia。”

不知道為什麽,粟惜惜三個字沒有辦法從她嘴裏說出來。

粟惜惜擔驚受怕了太久,總覺得聽到這三個字,潼姬又會像曾經的她一樣,從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逃走。

所以既然讓她重新遇見了她。

那麽重新開始,也不是不可以。

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只要讓她有一個名頭可以待在她身邊就可以。

“Sophia”潼姬點了點頭:“挺好聽的名字--你不告訴我你的中文名嗎?我會中文的。”

“不用了。”少女悶悶回答,說:“給我吧,聯系方式。”

“我現在沒有手機。”潼姬聳聳肩,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你不是知道我的莊園在哪嗎?”

“那麽,來我的莊園吧。”潼姬說:“每周末,來我莊園種花。”

“種花?”

“你把我的花拔了,作為補償,拔了多少就種多少回去。”潼姬說:“會有園丁教你。”

粟惜惜有點傻:“就這個?”

“當然不。”潼姬說到這裏,有點找回自己主場的感覺,聲音也變得調侃起來:“兩天晚上都住在我這。”

少女聽懂了,但還是不滿意:“一周就兩天?”

“小朋友,人不能縱欲。”

“”

粟惜惜答應了。

聊好時間,少女就離開了房間--她還要去上學。

潼姬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從年初記憶受損之後,她的催眠能力也有一定程度的下滑,每次使用都會頭疼,催眠狀态也不穩定,時靈時不靈,時間也有長有短,這給她的生活造成了不少麻煩。

到現在雖然已經有大半年,催眠的能力也并沒有恢複到鼎盛期。

也是因為這樣,潼姬沒有用催眠強行問出女生來歷和目的。

不知道少女的底細是其一,還因為她本來就缺少樂子。

結束旅行,回到這個熟悉的城市,未來幾個月的生活一眼就可以看到頭。

但是又運氣很好,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就蹦出來了新鮮的、勾起她足夠興趣的少女。

潼姬不願抹殺掉這點趣味。

勾起唇,女人起身準備回莊園。

--要進食了,管家已經替她準備好了足夠分量的血液。

往日的周末經常在學校出沒的粟惜惜最近消失了,Sara有什麽約會和party的邀請,她也全部拒絕。

作為朋友的Sara甚至看不見粟惜惜再拿出她那本速寫本成天描繪了。

她心中有一些預感--Su似乎有了戀人。

粟惜惜很遵守約定。

連續三周,六個晚上,她在潼姬這,都只是在幫潼姬,自己卻一點都沒有要。

女人結束,看少女紅着的臉頰耳根,和絲毫沒有掩飾渴望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些欺負小孩的小小快意。

--卻還裝模作樣地問她:“你真的不要?”

少女從她身下站起身來,沒有正面回答,“Ines,我可以吻你嗎?”

她問出這句話,可是并沒有想要得到回複,只是自顧自地湊上前,輕輕銜了口女人的唇瓣。

一觸即分。

“不要了。”粟惜惜舔了舔唇,“這就夠了。”

潼姬看着粟惜惜的表情微怔,反而被她翻雲覆雨後的那一點純情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難以理解,粟惜惜為什麽對她那麽好。

做的時候,她的一切動作都很溫柔和溫暖,就算動作加快的時候,也像是開足的熱水花灑,淋在她身上,包裹住她全身,卻一點都不刺痛她。

好像使盡渾身解數,只要她歡心就行。

“你”潼姬皺眉:“到底”

粟惜惜卻沒有聽她把問題說完,彎起眼睛笑了笑,準備離開她的房間。

“有需要、叫我。”粟惜惜說:“任何需要都可以。”

粟惜惜時刻記得,最近是潼姬的轉化期。

目前看潼姬的狀态,她似乎還沒什麽大礙。

只是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那間頂層的冰冷房間的時間裏,有多麽痛苦。

想到這裏,粟惜惜的心又抽痛着沉了沉,她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不免有點憂郁地想--要是潼姬還記得她,肯定會幫她揉揉心口,笑她的小心髒,讓她不要擔心。

女人似乎也沒有想要讓她知道自己是吸血鬼,在這棟熟悉的莊園之中,她挑了一間客房,裝作是自己的房間。

粟惜惜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才在那間客房發生的一切還蕩漾在她心裏,她在浴室裏待了小半個小時後,才熄燈睡覺。

周日,粟惜惜在玫瑰園裏乖乖蹲在玫瑰園擺弄那些花花到中午,都沒有看見潼姬。

少女有點擔心地擡頭看向莊園的頂層。

不知道潼姬需不需要血液,重逢到現在,她做夢都想要潼姬再咬她一口。

可惜,不能說出口,怕吸血鬼小姐又驚慌失措,像以前一樣把她趕走。

粟惜惜自問不能再承受任何一次的失去。

直到淩晨,潼姬終于從頂樓走了出來。

她的身體都還抽痛着。

感覺自從年初受到所謂的兩次攻擊而失去記憶之後,她的身體一整個虛了一圈。

也因為一直沒有大量地吸新鮮的血,沒能恢複徹底。

輪到了轉化期,這樣的感覺就更加深刻。

潼姬嘆了口氣,下樓找那些膩味的血喝。

她直接跳下了樓,輕盈地落在地上,等到她快走到廚房的時候,看到有人趴在餐廳的長桌上,背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

Sophia?

潼姬的腳步微微停滞,她向着粟惜惜走過去。

粟惜惜穿着自己帶的絨絨睡裙,看上去是洗完澡在等她,然後睡着的。

桌上有半杯已經涼掉的牛奶。

吸血鬼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然後伸出手,悄無聲息地撩起少女的長發,看着她白生生的脖頸,還有若隐若現的月牙紋身。

這個紋身讓她想起了有些吸血鬼給自己喜歡的獵物做臨時标記的時候,獵物身上會長出的屬于吸血鬼的專屬圖紋。

潼姬不禁起了一些疑心,她還記得之前魔女告訴她的兩次攻擊都來自于吸血鬼陣營。

--眼前這個Sophia,不會也是哪個吸血鬼派來接近她的小間諜吧。

少女閉着眼睛動了動,吸血鬼小姐于是停下了動作,側目一看,發現少女之前空空的左手上戴着一個漂亮的手镯。

看着那個手镯,潼姬覺得有點眼熟--這很像她去年七月收藏的一個手镯。

雖然價格不貴,只要十幾萬美金,但是因為是喜歡的獨立珠寶設計師設計的,她專門用收購珠寶的化名,聯系對方收藏了一個。

潼姬歪了歪頭,怎麽看少女手上這個都是她的那副--但是她那副在中國一套專門收藏珠寶的房子裏,失憶後還沒去看過。

Sophia小姐身上的謎團又重了一點。

潼姬也不想着喝血了,拉着椅子坐在粟惜惜旁邊,托腮看着她。

Sophia了解她的身體,知道她敏感和喜歡的每一個點。

Sophia的聲音和長相都讓她覺得很舒服,很窩心。

Sophia知道她莊園的位置,還知道莊園的主人是她。

雖然沒認真嘗過她的血,但就連她的血也讓她感到熟悉。

莫非她以前就是自己的情人了?

有了兩周的鋪墊,此時想到這個可能,潼姬也不意外了,反而想着要不要再收集一些證據,然後搬過來一起盤問這個小姑娘。

潼姬靠得離她近了一點,拉開粟惜惜肩頭的睡衣,悄悄湊了過去。

她控制着獠牙沒有長出來,只是為了試試看有沒有熟悉的感覺。

但是女人的動作還是驚擾了粟惜惜。

朦朦胧胧之中,醒過來的少女沒有因為潼姬的動作驚慌失措,而是反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把自己的肩頭湊上去了一點,抵住潼姬平鈍的牙齒。

動作之自然,讓潼姬差點真的咬下去了。

她直起僵硬的背脊,對上少女眯縫着的眼睛,雖然剛結束轉化的痛苦讓她感到疲勞,潼姬還是催眠她,讓她暫時先睡了過去。

這個動作

她知道自己是吸血鬼?

這還真的是潼姬沒有想過的方向,她原以為就算Sophia當過她曾經的情人,自己也絕對不會讓她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的。

好奇的心幾乎要把吸血鬼沖破,她站起身來,有點焦躁地來回踱步,然後拿出兩袋血,倒在長腳杯裏慢慢喝着。

直到平靜下來一點,她有了方向,為少女蓋上一塊毯子,起身走到粟惜惜的房間。

因為每周只住兩天,房間裏只有一點生活用品和粟惜惜的書包,女人看着粟惜惜的包,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伸手将紮口拉開了。

裏面果然放了那本本子。

上次她剛到手上就被粟惜惜搶走的那本。

潼姬将本子打開,心情莫名又難得的有點忐忑。

第一頁,潼姬就看到了一個署名。

是中文。

“粟惜惜。”潼姬輕聲念着她的名字,“惜惜?”

有點耳熟。

在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甚至感覺自己那平靜無波的心髒都抽着跳動了一下--雖然只是幻覺。

往後翻一頁,潼姬的動作倏然停滞住。

雖然早有預感,但是果然一張一張,畫的都是她。

每一面有好幾個小頭,畫着她不同的神态,每一個小頭下都寫着日期。

時間是好幾個月前,她還沒有“遇見”粟惜惜的時候。

大部分是細膩溫柔的筆觸和色彩,偶爾會有幾個瘋狂的線條插在其中,對應畫出的也是些讓人看了就面紅耳赤的東西。

--潼姬,為什麽總不相信她能一直愛你呢?為什麽不相信吸血鬼能被堅定地愛着呢?

腦海中,突然有一個聲音這樣問到。

是潼姬自己在問自己,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冒出這個想法的緣由。

潼姬翻看本子的速度越來越快,随着翻面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大腦中也有揪起來的繩結被一個個解開的聲音。

掩蓋她記憶的紗布在緩緩下墜,但是卻好像落不到盡頭。

還是想不起來。

潼姬覺得自己需要更直白的刺激,或者線索,才能把那塊紗布扯下來。

她把本子放下,思緒萬千地轉過身的瞬間,看到少女站在門邊,正靜靜地看着她。

女人吓了一跳,莫名有些心虛。

“你偷、看。”少女說了中文,她眉頭微微皺着,聲音裏還有點剛睡醒的軟糯和委屈:“這是、是作弊。”

啊原來是個小結巴。

潼姬覺得熟悉感更加強烈了。

她現在這個催眠的能力簡直雞肋得要命,原本預想她能睡很久,結果才這麽幾分鐘人就醒了。

“Soph粟惜惜。”潼姬叫她的名字:“你知道我是吸血鬼?”

粟惜惜看着她,半晌,警惕地閉上眼,點了點頭。

“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三周了,潼姬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我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為什麽還、還要問。”粟惜惜沉默片刻,也問。

“那我也、也有,問題。潼姬,你發現自、自己失憶、的時候,為什麽沒、回家?不接電、話?就算你想不、起來了,這些也應、該可、可以做吧?”

她叫她潼姬。

潼姬的瞳孔微微顫動。

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想要解釋,就好像她被催眠了似的:“有人告訴我當初的情況很危險,讓我直接離開那裏,更何況我記憶裏我也沒有什麽需要交代或者擔心的人。”

這句話再次砍了粟惜惜一刀,少女睜開眼,眉心擰成委屈的八字:“是娜娅?”

“你連娜娅都認識?”潼姬震驚極了。

“看來真、的是。”粟惜惜點了點頭,聲音下沉:“我知道、了。”

業內人士米虹小姐告訴過粟惜惜,就像吸血鬼有血獵控制以平衡安穩之外,世界上還有不少這樣的秩序管理組織,狼人有狼人的管理者,魔女自然也有魔女的管理者。

除了極端血獵和極端狼人捕手,大部分管理者和被管理的異人還是相安無事。

現代社會了,只要不傷人不違法,大家也都是比較友好地相處着。

但是米虹翻閱了魔法管理組織的通緝名單,這才發現,娜娅這個奸商居然是被通緝的--也就是因為她能力強,才一直沒有被抓住。

粟惜惜在心裏瘋狂揮刀,不要被她抓到了--娜娅被她抓到的瞬間,就是她打舉報電話聯系人來抓她的時候。

“你知道什麽了,Sophia,粟惜惜,給我解釋一下,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潼姬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試圖安撫一下她亂七八糟的情緒。

她說着說着,聲音也難得地有點沖:“什麽都想不起來,我也很難受啊。”

“”聽到女人生氣的語句,粟惜惜這才從自己的委屈情緒中脫離出來,她看了潼姬一會兒。

“那你再再咬我一口吧。”粟惜惜說:“你剛剛,不是想咬、我嗎?”

潼姬:“啊?你”

“你咬、我一口,說、說不定能想、起來呢。”粟惜惜說:“如果你真、的想、想不起來,只要你、咬我,我就告、訴你。”

她說着,走到潼姬面前來。

潼姬看着她走近,真的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了。

--“再咬我一口。”

--“潼姬,咬我。”

少女的聲音從記憶深處飄上來,潼姬迷迷糊糊地看着粟惜惜拉住她,眼睛開始發紅。

“好了,咬我吧。”粟惜惜将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頭,聲音像是在迷惑她。

潼姬的眼睛變成紅色,牙齒開始變長、變尖,她聽着血液冉冉,看着眼前白膩的皮膚,還有上面的月牙紋身,才終于反應過來。

原來這個紋身,是少女自己為自己補償的咬痕。

是因為想念她嗎?

牙齒穿破皮膚,潼姬感受到自己咽下的每一口血液都激活着她身體的每一寸--火熱發燙。

大腦也暈暈乎乎的,像是喝醉一樣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沉迷其中,埋裹着記憶的紗布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居然真的有用。

腿一軟,沉睡過去之前,潼姬想。

怎麽回事,這女孩的血,真是靈藥啊。

女人睡着過去的時候,牙齒甚至還停留在她的身體裏,沒了吸血鬼的信息素,刺痛感後知後覺地傳來。

但是感受着痛覺,粟惜惜卻覺得懷念和高興,她抱着潼姬,往邊上走了兩步,把潼姬放在床上,想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

堂堂吸血鬼,總是被她撞見那麽虛弱的一面。

少女心中軟軟,用幾張紙擦幹淨頸部的血跡,梗着疼痛的脖子打開書包。

她的銀刀也在書包裏,幸好潼姬沒有看見,不然真的解釋不清了。

将銀刀握在手上,粟惜惜坐到潼姬身邊。

這一次,她要當潼姬醒來前的護衛。

--絕對不會讓她再一個人出現問題。

粟惜惜一只手摩挲着鈍鈍的銀刃,一只手握住了潼姬的手腕。

沒想到,真的被她等來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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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正文】完結,已經一起寫完了,但是想分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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