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露餡
黃婕妤和李昭儀結伴而來,兩人還未進門,便有笑聲先一步傳進來。闵棠既然沒有拉幫結派的打算,就不願和她們在重華宮多聊。
“妹妹恭喜賢妃姐姐,喜得聖眷,往後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姐姐只管說。”李昭儀性情外露,這個宮裏哪個得寵,哪個就是她恭維的對象。昨夜之前,李昭儀就是在翊坤宮見了闵棠,與闵棠行禮也只得半個。今日禮節之全,投誠之快,比見風的舵使得還要快三分。
黃婕妤比李昭儀含蓄,見闵棠已經收拾妥當,知她要出門,便笑道:“賢妃姐姐可是要去翊坤宮?正巧我與李昭儀也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與姐姐順路呢。”
“二位妹妹平日坐慣了轎子,恐怕不習慣走路。”
闵棠在宮中行走,不愛坐轎,路遠就早點出門,一律步行。兩人是知道闵棠這個習慣的,因此早早做了準備。
“不打緊,妹妹最近身子乏得很,看了太醫,太醫說是平日裏坐的時間長了,讓妹妹多動動,今兒個便沒有坐轎。”李昭儀答得順溜,她二人住的宮殿和闵棠的重華宮離得近,一早過來,說是順路也沒錯。
“既然如此,我們就走吧,再不走該晚了。”
二人沒有喝上一口茶,就跟闵棠一起出了重華宮的門,面上絲毫不見難看,好似萬分歡喜。只是二人跟着闵棠走了一段,漸漸地就走不動了。明明是一樣的兩條腿,怎麽闵棠就走得那麽快,好像腳上貼了神行符似的。闵棠走兩步,二人得三步,要不了多久,二人就被闵棠落下。闵棠等了她二人兩次,到第三次時,二人已是香汗淋漓,若再繼續跟着闵棠的步子走到翊坤宮,只怕會失儀,得不償失。
“賢妃姐姐不用等我們了,我們走得太慢了,別耽擱了姐姐的時間。”李昭儀喘着氣兒,貼身宮女用帕子給她擦額上的汗珠。
“你二人平時不常走路,重華宮到翊坤宮的路不近,快步走過去确實累。要不這樣,我先走一步,到了翊坤宮,再叫小黃門擡着轎子過來接你們。”闵棠臉不紅氣不喘,吐氣如蘭,哪見李黃二人的狼狽樣?
“這樣正好,多謝賢妃姐姐。”黃婕妤連聲道謝。要不是闵棠在跟前,她恨不得坐下來。走路不辛苦,辛苦地是需要不停地追趕闵棠,還趕不上。闵棠那速度簡直不是走,算得上小跑了。二人頭上梳着高髻,簪着金釵,哪裏走得快。剛出重華宮沒多久,黃婕妤就不想走了。
與李黃二人分開,沒了兩個拖後腿的,闵棠的速度更快了,行走如一陣風,不過片刻功夫,李黃二人就不見了闵棠的身影,看得二人咂舌。心中默默劃去“和賢妃順路去翊坤宮”的計劃。
到翊坤宮後,闵棠将李黃二人在半路走不動的事情告知霍香,霍香立刻安排小黃門擡轎子過去接人。這事闵棠沒有明着說出來,就是不想和李黃二人走太近,誰知李黃二人在坐着轎子過來翊坤宮後,立刻湊上前來與闵棠道謝,不知情地還以為闵棠救了她二人的性命。
不過是一夜恩寵,闵棠沒有長出尾巴翹上天,到是接受了一波又一波來自其他妃嫔的恭喜、豔羨和嫉妒。尤其是聖隆帝過來翊坤宮和衆妃嫔說話時,破天荒主動和闵棠說話,不知讓多少宮妃暗地裏咬碎了多少銀牙。哪怕闵棠身段圓潤,一點都不符合時下美的标準,也被冠上了“狐.媚”的名頭,即便如此,也平不了衆妃心中那口怨氣。
闵棠心知聖隆帝這突如其來的關注将後宮中的火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可那又怎麽樣,從她決定主動踏入含元殿求見聖隆帝時,就料到了今天的情形,比起被掃地出門,灰溜溜的離開,闵棠更喜歡現在的局面。站在風頭浪尖上不可怕,她經得起風浪,将來才能護得住秦容,讓他有奪位的底氣。若她今日這一點點小風小浪都扛不過,秦容也不用費心争奪,日日随她在重華宮念經,祈求聖隆帝的其他皇子都不成器,最後不得已只能将那個位子傳給他,好撿個大便宜。
所以當貴妃坐在轎子上,半笑着對同樣坐轎的德妃說出那句“德妃妹妹可要擔心了,賢妃妹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話時,闵棠停下了腳步,笑盈盈地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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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姐姐謬贊了。螢螢之火豈可與皓月争輝,兩位姐姐才是聖上心尖尖兒上的人,怎是我能比的。”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闵棠曾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中放過一把火,零星火光乍起,瞬間将整個荒野點燃,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她對上德妃那雙美麗的眼睛,沒有在那裏面看到情緒變換。一如當年,她将匕首送入鴛鴦身體裏,仿佛幹了件稀松平常的事。
“是,你的确比不了。妄念會毀了一個人,賢妃,這是我送你的話,記住了。起轎回宮。”德妃話音剛落,四個小黃門擡起轎子,載着德妃離開。貴妃的視線往來闵棠與德妃之間,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開來。
“德妃就是這麽一個人,仗着聖上的寵愛張狂慣了,賢妃妹妹還不知道吧,那日被聖上寵幸後封為奉儀的宮女,叫什麽來着?”
“桂芸。”
“對,就叫這個名字。那個小奉儀呀,昨天因為失手打碎了德妃的心愛之物,被杖責二十。”貴妃的笑容忽的一收,看着德妃離去的方向,面色冷硬起來。
“總有一日······”
總有一日,不是你死,就是她亡!闵棠在心中替貴妃默默補充一句,随後順着貴妃的目光所在方向看過去。
“貴妃姐姐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一步。”
“賢妃妹妹急着回去看十一皇子的心我都清楚,五公主出生時,我也恨不得日日陪在她身邊,唯恐身邊的人照看不周,有個閃失。”貴妃笑容恬淡,臉上不見方才看着德妃背影時的冷意。
“多謝貴妃姐姐體諒。”
闵棠要走,霍香從翊坤宮趕來叫住了她:“賢妃娘娘且慢,皇後娘娘有請。”
別過貴妃,闵棠随霍香一起走進翊坤宮。聖隆帝走了,也帶走了翊坤宮的熱鬧。闵棠進來時,沒走的只有幾個位份比較低的宮妃。那幾人見闵棠去而複返,心中不免好奇。剛才皇後吩咐霍香是避開衆人的,當闵棠随霍香一起重返翊坤宮時,這幾人頗為驚訝。
皇後在闵棠離開翊坤宮後,又讓霍香将人叫回來,所為何事?難不成和昨天晚上闵棠侍寝有關?衆人心中猜測紛紛,卻沒有一人敢問。
闵棠不知皇後葫蘆裏賣着什麽藥,她走之前皇後不是沒有機會讓她留下來,為什麽突然讓她返回翊坤宮?最近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在她心中滑過,讓闵棠在意的始終只有秦容一人。難道皇後查出之前下毒的真相?
不應該!宮女動過手腳的湯碗,闵棠發現不對後,就被春花親手換了。早在春花發現那宮女的異樣,闵棠就留了心,當日決定自斷後路時,正巧那宮女主動送上門來,闵棠将計就計,借宮女之手布下一計。除非春花将事情說出來,不然皇後要查,也只能查到那名宮女為止。何況,她根本沒有給自己下毒卻只為推出一個宮女的動機。
想到這裏,闵棠的心微微往下沉。皇後不是個胡亂出手的人,闵棠怕就怕事情牽扯到秦容。她的逆鱗,唯有秦容。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不知娘娘喚臣妾前來所為何事?”對皇後,闵棠更多的是感激,當然這一切建立在皇後不将主意打到秦容身上為前提。
皇後表情嚴肅,眉峰輕蹙,看闵棠的目光裏帶着些許責怪。
“賢妃,十一皇子失明的事,你為何隐瞞下來,不說與聖上和本宮聽?”皇後突然發問,打了闵棠一個措手不及。闵棠詫異地看着皇後。秦容失明的事,被她瞞得好好的,要暴.露只可能在那一夜,她中毒性命垂危時,秦容被皇後抱到翊坤宮。可是,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天,皇後為什麽到今天才發難?她不是寵妃,在宮中沒有勢力,皇後不需要顧忌她。
闵棠衣袖下的雙手不覺微微收攏,握成拳。
“你是不是在想,本宮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請娘娘指點。”這就是承認了秦容失明的事實。不過,秦容的眼睛是因為中毒導致的暫時失明,有複明希望的事,她暫且壓下不表,等皇後的下文。
“霍香,你告訴賢妃。”
霍香接了皇後的命令,将那一日她在秦容餓醒後發現秦容的雙目無神,略顯呆滞後留了一份意說起。之後,霍香并沒有将這件事立刻禀報給皇後。随意懷疑一個皇子有眼疾,霍香還沒有這麽大的膽子。得到證實,是在調查闵棠中毒案的過程中。秦容每日都要泡澡,重華宮無論新人舊人,都知道這件事。秦容出生在初春,北方的氣溫偏冷,今春天降小雪,天兒更冷了,剛出生的新生兒除了洗三,很少有在大冬天日日洗澡的。偏闵棠吩咐春花秋月給秦容燒水熬藥洗澡,說是為了強健身體。
要是沒之前的發現,霍香也許就和其他人一樣,只當闵棠的做法有些偏離正道。正是那一瞥,多留下的一份心,讓霍香起了探查的心。查之前,霍香将她連日來的發現禀告皇後,皇後為慎重起見,命霍香暗中查探。直至今日,太醫才确定秋月這些時日從太醫院拿到手上的藥材中,的确有治療眼疾的。
秦容的眼睛看不見,得知這件事,霍香吓了一跳,立刻将事情禀告皇後。
聽了霍香的敘述,闵棠不由得感慨:霍香能成為皇後的左膀右臂,那份細心不可或缺。難怪她方才離開翊坤宮前看見霍香出去了一回,原來是去見太醫了。
“聖上不能有一個眼睛看不見的皇子,十一皇子的身上也不能貼上天生眼疾的字眼。請娘娘給臣妾一點時間,臣妾一定會讓十一皇子的眼睛複明。”闵棠跪在皇後面前。
“就憑你現在給十一皇子泡的藥湯?荒唐!賢妃,你怎麽就這麽固執,但凡你能将此事告訴聖上和本宮,十一皇子的眼疾或許早就好了。”
“娘娘既然私下喚臣妾過來,沒有将這件事說開來,就是給了臣妾一個彌補的機會。臣妾懇請娘娘再寬容臣妾一段時間,臣妾有把握能讓十一皇子的眼睛看見。”闵棠不再隐瞞,皇後已經發現了這件事,她再瞞下去,只會将事情鬧大。
“糊塗,眼睛關乎人的一生,這等大事豈能耽擱。本宮不管你有什麽偏方為十一皇子診治,這件事都不能瞞着聖上。你且記住,聖上不但是天下的主人,還是孩子的父親。”
“可是,十一皇子怎麽能······”闵棠還想開口阻止,卻被皇後粗暴打斷。
“不用再說了,本宮意已決。你想讓十一皇子身無瑕疵,本宮明白你的一顆慈母心。但是賢妃,你且記住了,這世上從沒出現過完美無缺的人。有時候,眼睛短暫地看不見,何嘗不是上天的另一種恩賜。你回去好好想想本宮的話。霍香,送賢妃回重華宮。”
皇後話到這裏,不再多說。闵棠拜別皇後,一轉身,淚濕衣襟。
第二天,十一皇子身患眼疾的事傳遍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 秦容眼睛有問題被發現,闵棠要怎麽應對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