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懷疑

“這是在做什麽?”聖隆帝駐足不前,看着沙坑中兩個灰頭土臉的孩子,挑起了眉毛。

“聖上有所不知,他們這是在沙池中尋寶呢!十一和音音每日必定要上沙池裏比上一回,看誰尋到的寶貝多,第二日就能少跑一刻鐘。”秋月訓練秦容和華音,從基本的跑步開始。秦容雖小,奈何從小泡藥湯裏長大,身子骨比一般的孩子都要結實。華音今年三歲,比秦容大一歲多,兩人真要比體力,華音不一定能扛得過秦容。小孩子三五歲之前要長身體,不宜習武,适當的跑跑跳跳還是可以的。

闵棠不希望秦容将來有一副羸弱的身體,兼之他每天有使不完的精力,闵棠就吩咐秋月盯着秦容,将多餘的精力消耗了。确定每日以跑步為訓練,是秦容連累闵棠抄書後。

自那以後,秋月每日拎着秦容跑步。一開始是秋月追着他玩,消耗他的精力,讓他沒有太多的精力幹壞事,到現在,秦容已經能夠環繞重華宮跑三圈。就是華音剛被闵棠拎着加入訓練中時,将将能跑完一圈,且一圈過後,根本提不起精神琢磨其他事,沾床必睡。随着華音漸漸适應了跑圈一事,秋月又給她增加跑圈數量,跑得她精疲力盡,無心思索。如今兩個孩子都能繞重華宮三圈,跑完了回來還有精神玩沙池尋寶的游戲。

“沙池尋寶?”聖隆帝瞥了眼沙池裏老老實實站着,跟着闵棠一起給他行禮的兩個孩子,起了興趣。

“我的寶貝。娘說,都歸我。”秦容能說話,但是不能說太長的句子,所以他慣愛斷句。将一句話分成小短句,撿重要的能表達他意思的詞語說。

“十一撿到什麽寶貝了,可以給父皇看看嗎?”聖隆帝彎腰蹲在沙池旁,俯身看着秦容,滿臉興味。

“父皇是誰?爹。”秦容喊了一聲爹,聲音清脆響亮,朝氣蓬勃。

聖隆帝來得少,闵棠平時也不愛提起聖隆帝,所以秦容對聖隆帝的事知之甚少。不過聖隆帝等于爹,爹等于男人,闵棠有教過他,秦容是知道的。對于父皇和爹的區別,秦容是否清楚,闵棠就不确定了。

聖隆帝被秦容突如其來的發問逗笑了。不過更讓聖隆帝意外的是,秦容小小年紀,有這麽長時間沒見到他,居然還記得他的樣子,知道他是爹,叫他時十分自然,沒有半點生疏感,不愧是父子天性,血脈相連。

闵棠不用看都能猜到聖隆帝在想什麽。闵棠非常清楚,秦容會認識聖隆帝,絕對不是什麽血脈原因。自從禦花園事件發生以後,為防止秦容見着聖隆帝也不認識人,闵棠在重華宮裏挂了一副聖隆帝的畫像,每日讓秦容看一眼,叫爹。畫像上的人和聖隆帝有九分相似,是闵棠的傑作。一段時間下來,秦容對聖隆帝的模樣非常熟悉,就是隔幾天不看,也不會認錯人。看聖隆帝誤會了,闵棠怎麽也不會傻得說破。只是秦容的腦袋瓜裏從來就沒想過什麽正經事,父皇是誰這種話,他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為什麽當着她的面從來不問?明明她有教過他,父皇就是聖隆帝,聖隆帝爹。

“愛妃就不告訴十一,他的父皇是誰?”聖隆帝笑着看向闵棠,心情很是愉快。

闵棠正想開口解釋,忽然見秦容眼珠子溜溜轉,臉上憋着笑,瞬間明白了秦容在使壞。秦容哪裏不知道聖隆帝就是父皇,父皇就是爹,小家夥分明是在故意逗她和聖隆帝玩。

“聖上可別被他騙了,瞧他那壞笑樣,明明知道父皇就是爹,爹就是聖上。”說話間,闵棠彎腰伸手,從沙池裏一手拎出一個孩子,看上去毫不費力,當得起別人叫一句:女力士。

“春花秋月,伺候十一和音音梳洗幹淨了再送過來。”

将兩個灰撲撲的孩子交到春花秋月手中,闵棠陪着聖隆帝坐下來說話。闵棠知道江南水患已到尾聲,現如今疫症也得到控制,不然聖隆帝不會有閑情逸致來重華宮看孩子。但是,從她探聽到的消息裏,闵棠知道,華音父母收集到的證據大約沒見光的機會了,貪污了銀錢的官吏還好好的在原來的位置上,即便有那革職查辦的,過個幾年拿些銀錢出來活動一二,又能坐到原來的位子上,甚至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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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在闵棠幼年時看得多。如她好友夫婦二人,便是從罪惡之地僥幸逃走的人,只是他們二人最終還是卷回那烏黑的泥潭中,再也出不來了。

要不要将華音父母雙亡的消息放出來讓華音知道,闵棠也曾猶豫過。或許等華音長大一些再說,華音能堅強些。可闵棠還是沒有推遲這個打算。

之所以選擇按時放出消息,是闵棠深思熟慮過後才決定的。華音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繼承了父母的聰慧。或許,在她入宮前,她的心中已經有所猜測。闵棠告訴她,不過是給她最後一擊。華音還小,有些東西随着時間流逝,會慢慢淡忘了。現在知道真相傷心了,給她找點事做,時間一長,等傷疤愈合,也就忘了疼痛。相反,拖的時間長了,只會越來越痛。

接到好友的信件那一刻,闵棠就想将那封信呈給聖隆帝。直到此刻,信還在她手上留着,送不出去,大約是害怕打破現今的平靜。

她現在已失去了豁出一切的勇氣。至少現階段,她只希望兩個孩子能平安長大,将來不遠,卻不急在一時。

“華音就是那個來太傅府投奔老師的孩子。”

“是的,音音的父母雙亡,家中無長輩,只得千裏上京,投奔臣妾的父親。聖上也知道,臣妾的母親過世多年,父親他思念母親,一直沒有續娶。如今父親的年紀也不小了,平日裏照顧自己都有所疏忽,何況照顧小孩子。臣妾擔心父親照顧不好音音,便求了皇後娘娘,讓臣妾将音音接入宮中來撫養。一來憐惜音音無父無母,二來十一年紀小,沒有玩伴。音音入宮後,十一有了玩伴,開心的時候更多了。”

如華音這種父母雙亡的人,一般是不能接進宮随妃嫔生活的。若是以往,闵棠在宮中毫無存在感的時候,想接華音進宮,難度不小。

“是嗎?”聖隆帝随口一問,闵棠卻被他問得心頭一跳。難道聖隆帝知道什麽了?闵棠自問安排華音入宮的過程中沒有疏漏,難不成有什麽地方沒注意到?

“不敢欺瞞聖上。”闵棠連忙站起來,神色恭敬。

“愛妃緊張什麽,朕不過随口一問。坐下吧,等會兒十一過來了,還以為朕欺負愛妃了。”聖隆帝拉着闵棠的手,放到掌心上,一收,将闵棠整只手包裹其中。

待闵棠重新坐定,聖隆帝突然開口:“愛妃可知道,用什麽東西書寫出來的字,青天白日裏看不見。”

闵棠先是一愣,而後懷疑地看着聖隆帝,最後竟有些得意地笑起來。

“聖上若問別的,臣妾或許不知,讓寫在紙上的字消失又重現,臣妾略知一二。聖上可是遇到了類似的事,想知道辦法?”闵棠抽回手,兩條彎彎的柳葉眉上揚,顯然聖隆帝問到了她的頭上。

“朕的确想知道。”

得到聖隆帝肯定的答案,闵棠笑得更開懷了。

“其實很簡單。臣妾小時候喜歡喝糖水,偶然一次興致來了,突發奇想用糖水在紙上塗畫。沒想到糖水在紙上幹了以後,被燭火一烤,紙上竟然出現了褐色的圖畫。臣妾有了這個發現,十分驚奇。反複試驗數次,都能讓糖水寫在紙上的字消失,再重現。”

“當真。”

“自然是真的,聖上若不信,找人試一試便知。”被聖隆帝懷疑,闵棠沒有不高興,她對自己的發現相當有信心。聖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闵棠不得不收起來笑容。

“臣妾臉上有東西嗎?”

“不,朕只是突然發現,十一的性子随愛妃多些。”說罷,聖隆帝收回目光。恰此時,秦容和華音相攜而來,兩個小人兒歡快地走過來,臉上挂着笑容。

到最後,聖隆帝也沒在重華宮用飯,淑妃那邊的小太監突然求見聖隆帝,七公主病了。

送走聖隆帝,闵棠讓秋月帶兩個孩子去外面玩。秦容已經到了鹦鹉學舌的年紀,闵棠擔心她的話會被秦容不小心說出去,有重要事情時,從來都背着秦容商量。

“春花,聖上可能知道了音音的身世。”闵棠看了春花一眼,目光微寒。

她之所以要替華音隐瞞身份,的确是因為華音父母的身份不能見光。之前,聖隆帝突然提起隐形字的事,若非闵棠反應快,差點露餡兒。将手從聖隆帝手裏抽出來,就是為了防止聖隆帝再發問,她不小心驚到,手抖被聖隆帝察覺到。

“這怎麽可能。音音母親送進宮來的信,和往日與娘娘互通有無時并無差別,我給音音安排的身份,也确有其人,只不過那個小姑娘早年随父母遠行,不知蹤影。”

“但願是我猜錯了,若是真的知道了音音的身世,怎麽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我再讓人出宮查探一回,确認那對遠行的父女是否回鄉?”

闵棠搖頭,否定了春花的提議。

“不必了,再出宮查探,等于打草驚蛇。”闵棠将所有可能性梳理了一通,實在想不出哪裏出了問題,只得暫時将這件事擱下。

第二天,七公主高熱難退的消息在宮中傳開了。與此同時,翊坤宮的文茵被人發現投了井。屍體被人打撈上來時,都已經臭了。

當初文茵被人捆了送到皇後面前,是背着人的。那一場拷問過後,知情的人該收拾了的,都收拾了。聖隆帝既然有意為德妃隐瞞生前種種,不想讓別人将文茵和凝香聯系到一起,皇後要處死文茵,就得另尋他法。

文茵之死,自诩知道一絲內情的人私下将文茵的死因傳開了,都說文茵的兄嫂一家在外面被人誤殺了。文茵在世的親人只有兄嫂一家,聽聞兄嫂一家死了,文茵心灰意冷之下投了井。

闵棠是不信這些消息的。只是憑春花的能力都沒法打探出更多的消息,闵棠也只能作罷。

這宮上頭的天空,好像罩了一只手,仿佛這裏頭發生的一切,都在手掌之中。人被壓在手掌下,頗有些喘不過氣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趕出來了,這種裸奔的日子太難過了,可是我周末又存不下稿,怎麽辦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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