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印記

自七公主生病,聖隆帝被淑妃派來的小太監請走後,接連一段時間,聖隆帝下了早朝都會去淑妃宮裏看一看生病的七公主。

同屬四妃之一,七公主生病,闵棠也過去探望過兩回。起初,闵棠以為七公主就是普通的咳嗽發熱,不想一段時間過去了,七公主的病反反複複,一直沒有好徹底。十二皇子胎死腹中,讓聖隆帝對子女的健康更為重視,因此七公主此次生病,身邊時刻有太照料着,盡管如此,當闵棠第二次去探望七公主時,七公主原本圓乎乎的臉頰已經陷下去,病痛讓她失去了活力,連說話的聲音都極低,若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

淑妃每日在病床前照料七公主,人跟着清減不少,也比往日更沉默了,難得看見她露一次笑臉。在這種情形下,闵棠沒有幸災樂禍,也生不出多少同情心。

七公主的病情,闵棠無能為力,她既不是太醫也不是聖隆帝,替七公主醫不了病,給不了她們母子關心,也就随大流送些金玉玩意兒。至于補身體用的東西,就留着聖隆帝和皇後賜下吧。

七公主的病從初秋持續到冬日,天一日比一日涼,秦容和華音身上的衣物一日比一日厚。慶歷八年初冬第一場雪降下,一夜之間,整座皇宮披白。

秦容和華音一早起來,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在床上蹦着跳着歡呼着,興奮不已。秦容見過雪,因年紀小沒印象,陡然間看到窗外的世界一片雪白,地上不染塵埃,天上紛紛揚揚飄着潔白晶瑩的雪花,欣喜極了,恨不得衣服都不穿,就要跳出去玩個夠。

華音在四季溫暖如春的南邊出生,來京之前也一直随父母生活在南方。南方少雪,幾年甚至十幾年都不見一次雪,華音出生後沒見過雪,這是頭回見到下雪,眼睛都亮了。她雖不像秦容那麽咋咋唬唬的,不配合穿衣服就想出去玩,心卻早飛到外面去了。

“姐姐,快,快。”穿好衣服,秦容極力甩掉身邊伺候他的宮女,奔向雪地裏。院子裏鋪着厚厚的雪,沒有清掃,就是闵棠早上起來後特意吩咐宮人,留着給兩人玩的。

秦容一聲喊,華音哪裏還在屋裏呆得住,笑着跑出去,在雪地裏一陣猛踩,将雪踩得咯吱響。

華音和秦容相處了幾個月,身上早沒了一開始的拘謹。闵棠養孩子,該教的教,該護的護,該放手的時候也不會将孩子一直拴在身邊。闵棠大多數時候采取的方法是散養。華音和秦容現在年紀還小,便拘着他們在重華宮玩,等大一點,上學了,能夠明理,知曉關系厲害,就可以放出重華宮。

“十一皇子,音姑娘,把披風系好了再去玩。”春花站在長廊裏,拿着兩件小披風,招呼秦容和華音過來。

兩個小家夥玩得正開心,哪裏肯聽春花的話乖乖過去系上披風。春花別無他法,只好拿着披風走過去,伺候兩個小祖宗穿上。

闵棠一身風雪從外面回來,手裏拿着幾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梅花,有白色的,也有粉色的,有含苞欲放的,也有完全開放的。闵棠回來時,兩個小家夥在雪地裏堆雪人,玩得不亦樂乎。小兒天真不識愁,就是闵棠帶着幾絲愁緒進來,聽了兩個小家夥的笑聲,心情也跟着輕快起來。

“熱水準備好了嗎?”一進門,闵棠就解下披風,連同手上的梅花一起交給春花。

“爐火一直燒得旺,水溫已經很高了。等十一皇子和音姑娘進屋來,就能泡上熱水澡。音姑娘昨日還同我說,想去摘幾支梅花回來,娘娘這幾支花開得正好,插瓶放到音姑娘的屋子裏,她見了肯定歡喜。”

闵棠點點頭,接過春花送來的熱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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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要先用些點心?”

“不必了,等十一和音音一起吃吧。”門外院子裏,秦容和華音在宮人的協助下堆了一個雪人,眼下正給雪人鑲嵌眼睛和口鼻。闵棠坐在屋內,兩個孩子的歡笑聲不間斷地飄來,讓闵棠受挫的心多了幾分暖意。

今晨避着衆人出門,并非真的是為了趕早前往禦花園看梅花。昨夜風雪将起之時,重華宮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身手矯捷,非常人可及。闵棠聽到動靜,推開窗子看過去時,只在長廊屋檐上發現了幾個對方留下來的淺淺腳印。那人來去匆匆,留下一封信,約闵棠第二日清晨獨自一人去禦花園一見。

那封信的右下腳有一朵極小的薔薇,含苞欲放,正是她從前與母親通過紙筆密談時,約定的符號。母親愛薔薇,尤其喜歡薔薇花含苞欲放之時,因為喜愛,母親親手雕刻了兩枚薔薇印章。母女二人通過紙筆交談時,多會在信紙的右下角印上一朵含苞欲放的薔薇。闵棠的母親過世多年,由闵棠親自扶靈送上山。如今,母親的墳前栽種的松柏已亭亭如蓋。母親的确不在人世,闵棠可以确定,屬于母親的那枚印章,被闵棠放到陪葬品中,陪母親一起到了地下。可這信上的标記,分明與母親刻的那枚印章一致。

屬于她的那枚印章闵棠親自收着,別人不可能拿到。信封右下角既然出現了薔薇,可見對方在她母親下葬之前就背着她拿到了那枚印信。能拿到印章,必定是熟悉她或者母親的人,可她的印象中,并沒有這麽一個人。

這讓闵棠非常好奇。盡管對方目的不明,闵棠仍舊沒忍住前往禦花園赴約。

只是今晨,她如約到了禦花園,在風雪中等了足足半個時辰也不見人過來。要不是後來清掃禦花園的宮人過來,闵棠也不會随手摘幾支梅花回來。

送信的人是誰呢?為什麽會知道她與母親獨有的印記?信已送到,她人也到了,送信的人沒有來赴約,是有事耽擱了還是僅僅是為了試探?

一室寂靜,只有銀霜碳在炭盆裏燃燒起來發出“啪啪”的輕響聲。

“娘,娘,雪人,我和姐姐堆的。”秦容一股風似的卷進來,沖到闵棠面前,拉住她的衣袖。

“娘,去看雪人,我和姐姐堆的。”闵棠一把拉住他的小手,好像一個冰坨子,凍得通紅。

“冷嗎?”闵棠沒有立刻站起來,握着秦容的手,放到掌心裏裹着,給他捂熱。

秦容搖頭,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裏閃着光。

“不冷,一點都不冷。娘,去看雪人。姐姐在外面,冷。”秦容指着院子裏正給雪人披上紅衫做最後收尾的華音,拉住闵棠的衣袖晃了晃。

闵棠點了點秦容的腦袋輕聲笑道:“還知道讓姐姐站在外面打親情牌,長進了啊。”

秦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牙齒。自從他的一排門牙長全後,秦容笑的時候就喜歡故意咧嘴,方便他把一排小白牙露出來曬太陽。闵棠揉了揉他那一頭柔軟的頭發,牽着他往外走。

天下的雪一直在下,闵棠才在外面站了一小會兒,肩上頭發上就落了不少雪。在外面呆了一段時間的華音身上,雪落得更多了。

“棠姨,這是我和弟弟堆的雪人。身子是我們一起堆的,腦袋是我做的,手是弟弟做的。”華音滿臉期待地看着闵棠,一副:棠姨快來表揚我們的表情。

“一個雪人站在這裏,是不是太孤單了點?重華宮除了咱們娘三個,還有許多人呀。”秋月讓闵棠派出去做事了,這會兒不能督促兩人出去跑圈,再者重華宮外的路面上積雪比較厚,闵棠擔心兩人摔跤,索性讓他們在雪地裏堆雪人消耗精力。

“累。”秦容苦着臉看向闵棠。兩個孩子要合作堆一個雪人,需要不少時間。從闵棠回來到現在,兩個小家夥已經在雪地裏足足玩了近一個時辰。

“不怕,我和你一起堆,還可以再堆兩個小雪人。大的是棠姨,小的是我們。”華音拉着秦容的手,一本正經地勸道。

秦容顯然意動了。

“娘一起。”剛才沒有聽到闵棠的誇贊,秦容有點小失望。如果闵棠一起堆雪人,是不是會誇一誇他們呢?

“好呀,娘和你們一起。”

一大兩小在雪地裏地堆雪人,秦容用他那不流利的話指揮闵棠和華音做這做那,一會兒讓闵棠将雪打緊了,一會兒讓華音把腦袋滾圓了,他自己則這裏戳戳,那裏擺擺,不時跑回屋裏,将他喜歡的小玩意兒搬過來,安放到雪人身上。等兩個小雪人一左一右出現在大雪人身旁時,秋月已從外面回來,幫着春花将水擡進屋內,還煮了一大碗姜湯。

闵棠帶着兩個小家夥進來後,就被人簇擁着更衣,兩個小的都被拎到熱水裏泡了個熱乎乎的熱水澡,穿好衣裳後各自灌了一碗姜湯,用了點東西,再由春花帶着去休息。

安頓好兩個小的,闵棠才坐下來聽秋月說話。得知她吩咐秋月找的東西已經全部拿到重華宮後,闵棠這才舒展眉頭。

入夜,北風呼嘯。雪依舊洋洋灑灑下不停。尤其是更鼓敲了三下後,夜空中除了風聲,就只剩“簌簌”的雪落聲。

“娘娘,人真的還會來嗎?”秋月按照闵棠的吩咐将東西放好後,就一直陪在闵棠身邊守着。一有風吹草動,秋月就伸長了脖子往外瞧。

“不着急,人肯定會來,早晚而已。”闵棠說得自然。仿佛為了驗證闵棠的話,不多時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夾在風雪聲中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的更新時間可能沒法定,放假前夕,我卡文了,悲催喲。

不過我盡量保證日更,愛你們的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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