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處罰
秦容受傷, 非但闵棠急着離開,聖隆帝也無心繼續留在八角亭裏和妃嫔說笑。
“十一傷在哪裏, 可有通知太醫, 秋月何在?”闵棠接連幾句話問下來,報信的宮女也沒有慌。
“十一皇子與端敏君主争搶花燈時打翻了花燈, 花燈燒着了, 十一皇子為救花燈,被火傷了手。安王已命人去請太醫, 秋月姑娘正在照顧受驚的十一皇子。”
報信宮女口齒清晰,幾句簡單的話就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秦容只是被起火的燈籠燙到手, 可見傷勢不重。闵棠的心瞬間定下來一大半。不像剛開始, 聽說秦容受傷時, 她恨不得立馬飛過去查看情況,甚至都忘了罵聖隆帝,要不是他多嘴讓秦容提着燈籠去玩, 哪裏會遭這些罪。
“聖上。”
“不用多說,朕與愛妃一道去看看十一的情況。”聖隆帝站起來, 與闵棠一起随報信宮女前往事發地點。在八角亭裏的妃嫔雖然心中難舍,卻無一人敢阻止聖隆帝,聖隆帝不喜人跟随的事衆人心知肚明, 只得悵然目送聖隆帝離開。
闵棠與聖隆帝趕到時,秦容已經止住了哭聲,只有眼角殘留着幾滴眼淚。秋月要給他提那盞被火燒得幾乎沒了型的虎頭燈,秦容不肯, 堅持自己抱在懷裏,不肯給她。在秦容身旁,還站在一個簪花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模樣可愛。就是表情倔強,小小年紀未免有些沉悶,讓人看了心生不快。小姑娘拉着一個身穿紫色團花紋衣袍,腰纏玉帶的中年男人的手,看見闵棠和聖隆帝後,眼中閃過一絲畏懼。看來,這兩人就是今天與秦容起争執,在永安宮鬧事的安王和端敏郡主父女。
“臣(端敏)參見聖上(皇叔父)。”
安王一出聲,闵棠就聽出來,之前與他競買花燈的人是安王。看來,這父女倆沒有如願将虎頭燈買到手,心中還有不甘,在看見秦容獨自提着虎頭燈在外玩時,又起了心思。闵棠看了這對父女一眼,別開視線,移到秦容身上。走近了看,闵棠才發現,秦容臉上、衣服上都有黑色的印子,抱着燈籠架的兩只手黑乎乎的,還受了傷。闵棠心中難受,恨不得馬上跑過去将秦容抱在懷裏好生安撫。可是安王和端敏的事還沒解決,重要的是,秦容見到她以後并沒有像平日一樣沖過來,撲進她的懷裏。小孩子最會看人眼色行事,闵棠發現原本秦容邁開的腳在見到安王和端敏給聖隆帝下跪後收了回去,然後眼巴巴地看着聖隆帝。
看到這一幕,闵棠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原來是安王兄和端敏在這裏賞燈。”聖隆帝的目光錯過這對父女看向秦容,也不叫父女二人起來。
“端敏喜歡賞燈,臣便帶着她在這園子裏随意走動,正巧遇到了十一皇子。”
“原來如此。十一怎麽哭了,懷裏抱着的是什麽,一身髒兮兮的。”随着聖隆帝的視線看過去,但見秦容抱着一個破破爛爛的花燈,框架都燒黑變形了,臉上嘴角都留着黑印子,一身狼狽。
方才燈籠在争搶中被燒毀,秦容哭過一遭,可是心頭所愛被毀,并不會因為他在安王和端敏郡主面前哭一場就能釋懷,秦容再明事理,也是個虛歲兩歲的孩子。闵棠不在身邊,他強壓着委屈,此刻見到了闵棠和聖隆帝,被聖隆帝問及原因,那壓制的淚水仿佛瞬間找到了傾瀉的地方,大滴大滴往下掉。
“父皇,她搶我的燈,燈沒了。救燈,手疼。”剛才兇他,搶他虎頭燈的安王和端敏都給聖隆帝跪下了,告狀要找聖隆帝才有用,秦容的目标很明确。他接連抽噎着将一只黑乎乎的手指着端敏郡主,嘴裏哭喊着父皇,眼睛卻時不時看向闵棠,闵棠心痛不已,看着跪在地上的安王父女更加厭惡了。
秦容很少哭,哪怕摔倒磕碰到哪裏,他也會自己爬起來繼續玩。如今天這般連哭兩場,鮮少有之。闵棠知道,要安撫秦容的情緒,最好是将他摟進懷裏,輕聲哄着,待他情緒平靜下來,再與他好好談這件事。可是現在不行,秦容既然選擇向聖隆帝求助,她暫時不能插手,連秦容都沒有越過聖隆帝撲到她的懷裏,她不能不管不顧走上前去将他摟到懷裏。她既教會秦容抉擇,就不能因為一時心軟來幹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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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呢?怎麽還不來。這麽多人在,還讓十一傷了手,你們是怎麽伺候十一的。”聖隆帝目光凝成束,聲聲呵斥宮人,句句直抵安王內心。宮人們跪了一地,不敢求饒。
安王跪在地上,好似要将頭低到塵埃中,以此掩飾他眼中的陰霾。
“是臣沒有教好端敏,讓她不明禮儀,不懂謙讓,見着喜歡的東西就去搶,以至毀了十一皇子的燈籠,連累十一皇子受傷。孽障,還不快給你皇叔父請罪,向十一皇弟賠禮道歉,請他原諒。”
安王突然大聲呵斥,端敏郡主眼神閃爍,嘴唇緊抿,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端敏不該搶十一皇弟的花燈,是端敏錯了,請皇叔父責罰。”說罷,端敏郡主顫巍巍地伸出雙手,頭更低了。
闵棠冷笑一聲,這對父女真是做得了一手好戲。搶燈在先,連累秦容受傷在後,現在竟想用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抹平這件事,當她和秦容好欺負嗎?安王是王爺又怎樣,還不是個沒用的閑散王爺。當年與聖隆帝争奪皇位失敗傷了腿,丢掉了繼承大位的資格,聖隆帝還能留他一條性命,就該乖乖呆在自己的府邸裏,居然跑到皇宮裏撒野,哼!
“原來是端敏犯了錯。犯了錯就要受懲罰,端敏說說,皇叔父要怎麽懲罰端敏才好呢?”聖隆帝可不是什麽會顧着皇帝的面子吃啞巴虧的人。
端敏郡主沒想到她都開口道歉了,手也伸出來準備接受打板子的懲罰,聖隆帝卻跟沒看見似的,還要不依不饒。端敏心中不痛快,臉上就顯現出來。
懲罰?憑什麽。那盞花燈本來就應該是她的,要不是秦容出來搶,她已經把虎頭燈抱回王府。剛才,她不過是讓秦容把虎頭燈拿過來給她看一下,誰叫秦容不肯的。她過去拿,秦容還不肯松手,打翻了燈,将燈燒了怪誰?她都已經看在秦容是皇叔父的面子上道歉了,還要她怎麽樣。端敏年紀還小,不懂遮掩臉上的憤憤不平。聖隆帝的目光何其毒辣,見狀唇角微微下垂。
“端敏不知,請皇叔父賜教。”小姑娘挑眉看着秦容,秦容被她這一瞪,鼻子一縮,終于忍不住奔向闵棠,撲到她的懷裏大哭起來。
秦容是真的委屈了,為了讓闵棠同意買下心愛的燈,他都答應了闵棠一年之內減少吃穿用度,現在吃的少了一半,燈拿到手不到一個時辰就毀了,還被人兇,秦容出生後就沒受過這種委屈,簡直比天塌了還要難過。
“娘,娘,他們兇,我手疼。”秦容邊哭邊告狀,一旁的聖隆帝從秦容嘴裏多聽一句,眼底的情緒就濃一分。
“端敏是朕的侄女,罰太過了朕于心不忍。這樣吧,既是端敏毀了十一的虎頭燈,那就照着原來的樣子給十一做一盞燈便是。別人做的不能體現端敏的誠意,還是親手做吧。什麽時候做好了,什麽時候再出門。孩子小不懂事,淘氣了些,難免有意外。做燈籠是個精細活,端敏年紀尚小,朕擔心她傷了手,有違朕的初衷,在她做出燈籠前,安王兄就在一旁陪着她。端敏沒有學過制燈不打緊,朕會派一名制燈工匠去安王府上手把手教你做燈,也好磨磨性子。端敏今年有五歲了吧,不算小。女子總是娴靜溫良點的好,制燈最需要耐心。”
聖隆帝說完,太醫也到了。安王和端敏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在聖隆帝面前表達不滿,只得咬牙謝恩。
太醫給秦容看過手上的燒傷後,要給秦容用藥水清洗後再上藥。燒傷不比燙傷,水中無毒,火卻烈性得很,稍有處置不當,傷口就會惡化,秦容身份尊貴,太醫不敢随意。
闵棠問太醫秦容的手傷什麽時候能痊愈,太醫見了還在地上跪着的安王父女,推說要給秦容上藥,觀察今日後才能下定論。待闵棠帶着秦容與太醫一道去上藥時,聖隆帝仿佛才記起仍在地上跪着的安王父女,随口說了句:“安王兄和端敏怎麽還在地上跪着?地上涼,快快起來,這大好的日子,莫受了涼。”
闵棠還沒走遠,正好将聖隆帝這句話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第一次,闵棠覺得聖隆帝如此順眼。
端敏郡主要按照原來的模樣給秦容親手做一盞虎頭燈,沒有個一年半載,根本出不了門。能上燈樓進行展出的花燈,無一不是以精巧聞名,不然也不會擊敗其他商家脫穎而出。端敏年紀小,脾氣不佳,要她安安分分坐下來制作一盞花燈,等于折磨。聖隆帝嘴上說着憐惜端敏,不忍處罰太過,可這做花燈的處罰可比打端敏幾下手心,或者抄書強上百倍。
不用多想,那名教端敏制作花燈的工匠,肯定會被聖隆帝特別交代。即便聖隆帝不提,她也不會忘了交代那名工匠。
至于安王,他既承認沒教好端敏,讓端敏與秦容發生争搶,把燈毀了,還讓秦容受了傷。聖隆帝讓他陪着端敏做燈也不算錯罰了他。這盞燈什麽時候做好,安王和端敏什麽時候再出門,此罰不重也不輕,正好給安王一個警告。安王對不起“安”這一字,瘸了腿還不安分,借小兒胡鬧之名惹事,那就別怪聖隆帝用現成的理由讓他安分地呆在王府裏。
太醫給秦容用藥水清洗了手上的髒污,在傷口上塗了藥膏後,沒有包紮。秦容手上的燒傷不嚴重,也就是當時秦容為救花燈撲上去的時候看着有點吓人,秋月拉得及時,秦容被火舌舔了一下。小孩子畏懼疼痛,手上的肌膚又嫩,火舌一沾便起了幾個小泡。上了藥以後,手上冰冰涼涼的,疼痛感也少了許多。
秦容撲在闵棠懷裏大哭一場,将剛才所受的委屈發洩出一大半,餘下的便是心疼那盞他還沒玩夠的花燈。
“娘,燈沒了。”秦容将頭靠在闵棠懷裏撒嬌。
“花燈已經燒了,我也沒法子現在給你變出一盞來。不過,父皇替你懲罰了端敏郡主,讓她給你再做一盞虎頭燈。”
“不要她的,要我的。”秦容想起端敏就不開心,讓他提端敏做的燈?才不要。
“可是怎麽辦呢?你的虎頭燈已經燒毀了。”闵棠輕聲在秦容耳邊說話,不替他做決定。
秦容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從闵棠懷裏鑽出來,拉着她的手說:“娘,我們做,虎頭燈。”
孩子的眼睛最純澈,被這樣一雙澄澈清亮的眼睛注視着,闵棠心裏柔軟極了。
“好,我們自己做一個,給十一做一個獨一無二的虎頭燈。”
在回宮的車上,玩過、哭過、累過的秦容趴在闵棠懷裏呼呼大睡。睡前有了闵棠的那一番開導,秦容睡得很安穩,哪怕他後來提出要将削減一年吃穿用度補回來的條件被闵棠拒絕了,也只難過了一會兒。
第二天,聖隆帝命人将一名工匠送到安王府。重華宮裏,秦容和闵棠開始修補秦容那盞被燒得不成形的花燈。秦容不惜撲到火裏,也要将花燈熄滅了,可見對花燈的喜愛。昨天夜裏,秦容說要做花燈,闵棠以為他要重新做一盞虎頭燈,卻原來是要将燒毀的虎頭燈修好。
最終修好後的花燈當然不可能重現原來虎頭燈的精巧靈活,相反無論從畫面還是做工上來看,都十分粗糙。可這盞燈是由闵棠和秦容一起重新修好的,意義不同,秦容依然很寶貝地将燈放在屋裏,這一放就是兩年,轉眼就到了慶歷十一年,同時也迎來了每五年一次的采選。
衆所周知,聖隆帝的後宮妃嫔除了皇後和四妃出自高門,現在後宮裏的妃嫔出身都不高,有一部分甚至是從宮女晉升上來的。比如大皇子的母親王昭容,就是因為生了大皇子有功,才擢升昭容之位。因此,每每到了采選之年,躍躍欲試的大有人在。
采選官員不單要替聖隆帝選妃嫔,還要挑選一批宮女入宮,等新宮女入宮後,後宮中會放出一批年紀比較大的宮女出宮嫁人,不耽誤宮女韶華。
春花秋月比闵棠小兩歲,暫時未到外放的年齡,可兩人的年紀的确不小了。闵棠有意為二人擇婿,不求顯貴之後,但求一顆真心,能珍惜二人。
自兩年前皇後病一場,将手中的權利分出來一部分交予貴妃,以便調養身體後,皇後就沒有将權收回的意思。之後皇後借貴妃犯的一點錯處,趁機将貴妃手中的權分一部分給闵棠,讓闵棠與貴妃一起掌管後宮。
雖說皇後此舉乃是為了擡舉闵棠與貴妃分庭抗禮,卻讓她握到了實實在在的權利。權柄是個好東西,接管後宮事務一年來,闵棠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權利帶來的方便。許多東西,不需要她吩咐,自有人主動巴結着送到重華宮來。
知道她要為春花秋月擇婿,不少人露出了求娶的心思。闵棠瞧着也有幾家合适的,只不過秀女已經入京,初選在即,宮中事務繁忙,倉皇之下無法選出合适的人,闵棠便将這件事暫且擱下。只等了結了這樁事,再替二人仔細相看。
誰知待選秀女還未入宮進行初選,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就是為了說明一個事實,爹的重要性。
本來這一章上午就寫得差不多了,結果突然有事要出門。我以為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家,結果等我回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以後,所以更新的時間晚了。讓大家久等了,明天我争取早點更新。趁着最後兩天假,在家裏好好碼字,努力存稿,最好能奮鬥到準點更。